17 都會

尹牧沉默地看着福央拉開宿舍的門離開，他用力閉了閉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氣。

早讀課尹牧先到了教室，福央來的時候他似乎正趴在桌上睡覺，福央站在桌前頓了一下才繞到位置上坐好，福央坐下後便拿起書開始讀，直到早讀課結束，謝予雙回頭找尹牧有個什麽事才把尹牧叫起來。

“你昨晚沒睡好嗎？”

謝予雙語氣驚訝地問，尹牧停頓了一下，餘光裏的人似乎對這件事并不關心，他沉聲嗯了下：“什麽事？”

“國慶放假我們初中同學聚會，你去不去？”

“什麽時候？”

謝予雙聳肩：“還沒定，他們說看你的時間，都想見你，現在連一中都有你的傳說了。”

尹牧擡了擡眼：“ 我都行，你讓他們定時間。”

尹牧的座位靠窗，福央靠走廊，此時兩人之間沒有人主動說話，卻都默不作聲的不知在做什麽，尹牧拿了張濕巾擦窗臺上落的灰，福央手裏攥着一只筆，一會兒把筆帽脫下來一會兒戴上去，卻沒有人率先朝對方的方向看一眼。

隐隐約約的，尹牧覺得桌洞裏有些動靜，他低頭，便看見一雙白嫩的手從自己桌洞裏飛快伸出來，尹牧意外地看向福央，福央臉上帶着被抓包的羞赧，他嘟嘴：“東西還你。”

聲音不大，含着些怨氣，尹牧只稍稍低頭便看到躺在桌洞裏的MP5，他眉眼微漾地重新看向福央：“删了？”

福央這回卻定定地看着尹牧，表情兇惱，語氣帶着些許的賴皮：“對，删了，這個不健康，你再看我告訴老師。”

尹牧點頭，把MP5放好，不知是故意還是偷笑，他抿了下嘴，嘴角微微勾起：“嗯，以後不看了。”

福央眼裏的兇悍這才降下，他把蹂躏了半天的筆放進筆袋，安靜了半天卻總覺得還有話沒說完，離上課只剩兩分鐘，福央又轉過身盯着尹牧，他看了眼前面後面的人，又把凳子挪了挪靠近尹牧，尹牧轉過頭，福央離自己很近，眼底帶着紅血絲，大概昨晚也沒睡好，他微微皺眉，表情疑惑而認真，低聲問：“那樣蹭，都會硬嗎？”

尹牧的眼神呆滞了一秒，他微微倒抽了一口氣，恢複面不改色地看着福央：“嗯，都會。”

福央上半身向尹牧前傾，尹牧的身體靠在牆上，在後面人看來就像是福央欺壓在尹牧身上，後排有個特別喜歡逗福央的男生看見了這幅場景，大聲嚷嚷：“福娃你幹嘛呢？！吃校草豆腐啊！當心全校女生找你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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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裏聽到鄒霄嚷嚷的人都嘻嘻哈哈笑起來，福央的眉頭擰成一個結，他“唰”地站起來怒視那個男生：“我才不吃他豆腐呢！”

鄒霄看福央回答他了便更來勁：“哎你說說，昨晚去我們宿舍找尹牧的是不是你？還爬他床上去了？不承認？”

福央愣了下，這才反應過來鄒霄和尹牧一個宿舍，鄒霄這話一出，全班看熱鬧地看熱鬧，起哄地起哄，福央氣哼哼地想找話反駁，剛準備罵鄒霄，衣角便被尹牧拉了拉，尹牧淡然地站起來，輕輕按了按福央的肩膀讓他坐下，聲音不大地開口：“不是他主動爬的，是我把他拉上去的。”

班裏安靜了一秒，女生們的臉都唰唰通紅，第一次聽到校草講這種不那麽正經的話，男生們的不要臉雷達紛紛啓動，七嘴八舌地問“怎麽樣啊？”、“滋味不錯吧？”……尹牧垂眼，自己同桌也和班裏女生一樣紅了耳朵，不僅是耳朵，連到脖子都通紅一片，趴在桌上捂着臉像個小鹌鹑，他沒再理班上起哄的同學，坐下抽了張濕巾給福央：“降降溫。”第十八章 打架

福央大半張臉埋在臂彎裏，只露了個側面出來，露出來的那只眼睛裏水光潋滟，懵懵地看着尹牧，尹牧朝他勾唇，聲音壓低：“好了嗎？”

福央眨了眨眼，臉上還貼着濕巾，慢吞吞地坐了起來，剛坐起來還是覺得害羞，便故意別着臉不看尹牧，此時恰好第一節課的老師走進來，福央就這樣側着身子上了一整節課。

十一假期前是高二的第一次月考，就在大家如火如荼準備月考的時候，一個小插曲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福央和別人打架了。

起因是尹牧某天晚自習請了假，有人看到一個美女開着豪車在校門口等尹牧，尹牧上了她的車，兩人還有說有笑地去吃了晚飯。

第二天學校就有人傳尹牧被人包養了，福央聽到了這個傳言去問尹牧，尹牧直接否認了，還讓福央不要聽別人亂說。

結果第三天那個美女又來了，還是開着她的大紅色超跑在校門口等尹牧，尹牧再次請了假出去，這次看到的同學挺多的，福央走在走廊上就聽到物生班的兩個男生語氣不無鄙夷道：“包養他的女人車都開學校來了，這麽随便？老師也不管管，真丢我們夏溪高中的臉。”

另一個冷笑兩聲：“估計老師們也習慣了，這種人就這樣。”

福央的腳步頓了下，眉頭比剛剛周得更深，他轉移腳步朝那兩個趴在陽臺上的男生走：“你們在說誰？”

那兩人還疑惑怎麽有人突然插進他們的話題，看了下是物化班那年級第一，便當他什麽都不知道般地和他科普：“你們班的那尹牧啊，被一個女的包養了，這不今天又出去了嗎？你居然不知道？”

福央表情漸漸凝重：“誰說他被包養了的？”

其中一個男生嗤笑一聲：“哎你都不明白嗎？他長成那樣，光我都聽說有兩個富婆想包養他，他估計選了個錢最多的吧，哎，光那車，這個數。”

那男生賊頭賊腦的朝福央比了個五，福央咬着牙，眼裏湧上愠色：“他沒有被包養。”

兩個男生一愣，這才明白福央并不是來找他們科普的，兩人表情頓時就變了，不耐地朝福央翻白眼：“你懂個屁，他就是被包養了。”

之後的一切福央就不受控了，他讨厭那兩個男生自以為是的樣子，更讨厭尹牧被這樣毫無理由的指責謾罵。

因為第二天就是月考，所以尹牧這次晚自習之前就回來了，大家都坐在位置上準備複習，尹牧走進來便發現班裏同學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對勁，走到位置上發現福央也不在。

他問了謝予雙，謝予雙表情有些微妙，語氣帶着些欲言又止：“應該在醫務室。”

尹牧頓時站了起來，他沒再理會謝予雙似乎還想說什麽的意思，也沒管晚自習監管老師此時快到教室，走進教室剛坐上凳子便又走了出去。

按理說晚上醫務室的校醫已經下班了，此刻醫務室卻還亮着燈，尹牧面若冰霜地走進醫務室，就看到校醫坐在診室裏朝他擡了擡頭：“哪裏不舒服？”

尹牧搖頭，他皺了下眉才問：“福央？是不是在這裏？”

校醫一愣，把目光轉向醫務室的小小休息室，休息室關着門，但透過門縫可以看到裏面亮着燈。

“你是他同學啊？”

尹牧點頭，校醫朝休息室擡了擡下巴，尹牧二話不說便朝休息室走。

輕輕打開休息室的門，尹牧便看到裏面的人閉着眼睛躺靠在床上，左手被紗布包着，嘴角破了塗了紅藥水，鼻梁上也青了一塊，尹牧的心髒瞬間有些撕扯的痛意。

他凝着眉走到床邊，低聲喊了句：“福央。”

福央只是在閉着眼睛休息，沒有睡着，此刻聽到聲音便瞬間睜開雙眼，尹牧站在床邊，漆黑的眸子裏染着濃濃的凝重和嚴肅，福央此刻安靜地和尹牧對視，他不想說話，張嘴嘴巴會疼。

尹牧看了他半晌，按耐住自己心裏莫名的怒氣，蹲下來盯着福央：“還有哪裏疼嗎？”

福央一怔，他還以為尹牧要問自己怎麽回事的，他搖了搖頭，就臉上幾塊剛剛上酒精的時候自己疼得嗷嗷叫，現在好了點，沒剛剛那麽疼了。

尹牧抿了下嘴，眉眼間夾雜着濃烈的心疼：“怎麽會這樣？”

福央垂下眼，明顯是不想說，尹牧嗯了一聲：“不說就不說，要回宿舍休息嗎？直接回去睡覺。”

福央眼睛噔得亮了，他有些興奮地朝尹牧點頭，他本來就想回宿舍的，但不想麻煩醫生把自己扶回去，自己一個人又回不去，還必須等到同宿舍的放了晚自習過來帶自己，簡直太煎熬了。

等福央下了床，尹牧才發現他腿上也有傷，傷在膝蓋處，似乎是撞到了什麽，破了一道不短的口子，周圍都是青紫。尹牧的眉頭越皺越深，直到福央眼睛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似乎不痛地朝自己伸手，尹牧心裏的沉悶才緩解了些。

他背過身，福央主動趴到自己背上摟着自己脖子，趴上去的時候還沒心沒肺地嘻嘻笑了兩聲。

這時候整個校園都還在晚自習之中，就連最多人走最寬敞的那條路也只有樹葉的沙沙聲，尹牧背着福央沉穩地走在路上，福央的右手拿着校醫給自己的藥，塑料袋的聲音嘩啦嘩啦地像在給尹牧的腳步聲伴奏。

“你要是不舒服我們就去醫院，全身檢查一下。”

尹牧低聲道，他微微偏過臉，看靠在自己肩頭福央的眼睛，福央眼睛很有神地和尹牧對視，突然眯起眼睛笑了下，然後搖搖頭。尹牧表情有些不悅，雖然福央還沒說，但他這樣子不像是單純摔的，更像是打架，但福央的性格根本不可能打架，所以他現在還存着疑惑。

到了宿舍和宿管說明原因，尹牧把福央放到床上便去打水給福央洗漱，打完兩盆水回來福央自己已經把衣服和褲子都脫了，疼得臉都有些發青。

尹牧快步走過去把水放在地上，語氣有些嚴厲：“不是讓你等我回來脫的嗎？”

福央的眼珠子咕嚕咕嚕轉了兩下，他想他寧願自己忍着痛把衣服脫了，也不要讓尹牧給自己脫衣服，那樣自己一定會受不了的。

福央把腳放到盆裏，尹牧拿了幹淨的毛巾給他擦臉，臉上還有些血污沒弄幹淨，看着可憐兮兮的，毛巾泛着熱氣貼上福央的皮膚，尹牧力道适中的給福央擦拭，福央的傷口有些癢，想靠到毛巾上蹭蹭，自己的腦袋卻一把被尹牧摁住，尹牧迅速把毛巾拿走：“傷口不能碰水。”

尹牧的語氣十分公事公辦，不給福央一點空子鑽，福央有些郁卒，臉上很癢，腿上也很癢，手上隐隐作疼，尹牧還不給自己止癢，想着想着他就委屈地紅了眼睛。

尹牧正蹲着一心一意幫福央擦腳，卻沒料到手上那條完好無損地腿突然擡了起來，腳心抵住尹牧膝蓋，微微用力将蹲着的尹牧朝後推，尹牧沒有心理準備，一下便坐在了地上。

他有些驚訝的擡頭看福央，只見福央眼睛紅了一圈，垂着眼埋怨地盯着自己，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

“怎麽了？”

尹牧看到這幅樣子根本顧不上福央把自己踢倒，心裏堵着心疼，立刻上前問他，福央嘟着嘴，下一秒眼淚就順着臉頰流了下來，尹牧伸手給福央擦眼淚：“不哭，傷口沾了水不好。”

福央抽了抽鼻子不看尹牧，尹牧重新握住他的腳踝給他擦腳上的水，端着盆子出去倒完水才回福央的宿舍。

福央還像剛剛那樣坐在床上，只是已經不哭了，鼻頭紅紅的。

尹牧在福央面前坐下，凝視着他的雙眼：“現在能告訴我，為什麽會受傷了嗎？”

福央表情依然不霁，卻不像剛剛那樣不理尹牧了，他用微微顫抖的左手抓住尹牧的手，讓他手心朝上，用右手在上面寫了兩個字。

兩個字寫完後尹牧點頭，語氣帶上哄弄：“嗯，打架，為什麽打架？”

福央的右手食指頓了頓，似乎有些沮喪地嘆了口氣，慢慢在尹牧手心裏寫了一個字。尹牧一怔，他擡頭訝異地看着福央，福央卻有些發怔地盯着尹牧的手心，半晌，他微微擡頭，有些吃力地張開嘴，語氣委屈：“你跟..那個女生，到底是什麽…關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