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皇上賜婚(2)

“福兒,你在幹什麽!”

嚴厲的聲音驟起。

“啊!大堂哥。”被抓包了。

萬福幹笑着把趙天朔推開,故作端莊的撫撫雲鬓,細步碎碎的朝臉愠色的萬國走去。

“光天化日之下成何體統,你還要不要嫁人?!”二叔二嬸不在,他得看好向來乖巧的小堂妹。

“皇上已經将她指給我了,不用擔心嫁不嫁人的問題。”看到心尖上的人兒走向別的男人,即使對方是她的親堂兄,趙天朔還是吃味不已,一臉難看的想把人拉回身邊。

“在尚未成親前前,她還是我萬家的姑娘,請世子爺自重。”萬家的男兒可以婚前浪蕩,留下風流之名,但萬家的女兒名節上不能留下污點,她要風風光光嫁入王府,而非窩窩囊囊地受人恥笑。

兩兄妹都說類似的話,把一心要娶心上人的景王世子氣得不輕,他老大不高興,面沉如墨。“我們一定會成親,絕無意外,通知萬家備嫁,你們的姑娘本世子娶定了!”

除了萬福,他對其他人都沒有好臉色,說話也很不客氣,又冷又硬。

“我們還要準備嫁妝,怕要世子爺再等等,況且二叔二嬸沒想過這麽早嫁女兒。”歡堂妹還未出閣,喜事又來。

一提到準泰山、泰水,趙天朔的語氣略有和緩,“我給出的時日夠你們備妥嫁妝,若有不足我來補。”

“不用,我們萬家還有金銀給姑娘,多謝世子爺的好心,不過……”萬國話語一頓,似是難以啓齒。

“不過什麽?”

“你能不能約束你們府裏的姨奶奶,她們老是妄想妹妹的賞賜,我還瞧見一名珠光寶氣的婦人抱走妹妹的雲錦,我上前索讨她居然不還,說妹妹的就是她的,她拿一些是給妹妹面子,反而怪罪妹妹不懂事,不知孝敬。”他一個大男人能跟婦道人家搶嗎?只能眼睜睜地看人揚長而去。

聞言,趙天朔立即黑了睑。“看來這些女人是日子過得太好,忘了府裏的規矩,舅兄放心,這種事不會再發生。”

什麽舅兄,會不會喊早了?萬國臉上微紅,心裏犯着嘀咕,被年歲相當的世子爺喊舅兄,感覺十分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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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腳剛忙完大女兒的婚事,後腳就要籌備二女兒的好事,從沒這麽忙碌過的宋錦娘覺得自己像個陀螺,整天轉來轉去,沒一刻停止,轉得人都瘦了一大圈,走路也輕飄飄的。

她怎麽也沒想到二女兒才走了一趟京城,天大的福氣就砸了下來,居然由皇上賜婚為景王世子的正妃。

他們這些人見過最大的官是七品縣官,了不起六品知州,再高的官兒哪見得着,那是跟天一樣的人物。

誰知丢來個軍功赫赫的超品世子爺,吓都把人吓得魂飛魄散了,景王是什麽人呀!可是皇上的親兄弟,景王府的世子更是捅破天的人上人,萬家雖是富甲一方,但在這些貴人眼中不過是小戶人家,他們豈能不戒慎恐懼?

宋錦娘一則以喜,一則以憂。

喜的是二女兒覓得良緣,不用擔心那古怪的性子嫁不出去,冤大頭……呃!世子爺不嫌棄,她也笑笑地嫁女兒。

憂心的是女兒嫁的是真正的高門大戶,人家的媳婦最難當,女兒一無勢,二無權,就只有一把銀子,人家仗着權勢欺負她該如何是好?當娘家的勢弱,根本幫不上忙,她實在擔心一個商家小女兒無法做好皇家媳婦,讓人瞧不起,一輩子擡不起頭見人。

人活百歲足,憂兒九十九,女人的一生都為兒女而活。

“娘,你就把心放寬,不要把眉頭皺成一條線,女兒是天生帶福的福星,走到哪裏都有福氣,只有我欺人,沒有人負我,你這是在擔什麽心,是怕我一個沒留神,把女婿打殘了嗎?”嫁人的沒愁嫁,倒是送嫁的愁眉苦臉。

“呿!又在說什麽胡話,都要嫁人了還管不住嘴巴,娘怎麽放心讓你嫁到別人家,要是人家捉你這把柄欺負你……唉,娘都要愁死了。”宋錦娘越想越不安,心裏七上八下的。

早知道就早點招個上門女婿,省得整日愁白了發,擔心着女兒何時會被掃地出門,連個苦都說不得。

萬福不由得噗哧一笑。“娘呀!你也想得太多了,我這是皇上賜婚,誰再不待見我也不好招惹我,我是明惠縣主,是能進宮告禦狀的,何況上兩層的婆婆都沒了,府裏就一位側妃和幾位老姨娘,你說是我該讓着她們,還是她們該避着我走?”

“噢!是這樣嗎?”宋錦娘只知世子的爹娘早逝,倒沒想過府裏的主子以妾室居多,她女兒一嫁進去是妥妥當當的正妃。

“是啊,所以娘別再杞人憂天了,什麽事都往壞的想,全京城有幾個世襲王爺,我又是皇上最看重的景王世子的世子妃,除了皇上皇後和幾位王爺,京城我也是橫着走的。”把景王世子名號往前一推,十之八九逃之夭夭,唯一不跑的人是吓到腿軟,走不了。

在萬福被賜婚景王世子,事傳到景平縣時,地方上一陣轟然,不敢相信,尤其是一向低調的萬家為之傻眼,以為弄錯了,前幾代人還是泥腿子的他們,怎麽高攀得上皇家?

但萬國特意回來進述一遍,大夥兒才愕然的信了,殺雞宰羊的上香祖先,不張狂的祭拜一番。

相較其他人的嫉妒心态,萬家二老倒是真的高興,縣主府一改建好便跟着萬家二房人上京,沾沾孫女的福氣。

景王府将婚期定在九月初九,九九登高賞菊之日,客人要來就來,不來也不強求,景王祖孫都很随興,席開百桌随人吃,達官貴人、販夫走卒都能來,不收禮,只收心意。

萬家人為萬福的嫁妝整整準備了八個月,運了一船走水路,目前都放在縣主府的大院,等明日過門前先走嫁妝,王府侍衛分三班輪流看守,景平縣百姓特意來京扛嫁妝。

與有榮焉的事怎能不參與,還能看到很多大官兒呢!

萬歡原本也要來的,但是臨出前發現懷了身孕,她娘和婆婆怕沖撞到,便沒讓她來。“不過我聽說你把太後氣癱了是怎麽回事,到如今還躺着下不了床?”連太後她也敢得罪,不知這膽子是橫着長還是豎着長。

宋錦娘剛被女兒安撫好的心又提起來,沒法不操心。

當娘的都是老婆子的命,難得偷閑。

“哪是氣癱,是樂過頭了,女兒運氣好在彌陀寺的後山摘到一朵千年血靈芝,太後一見就樂了,然後樂極生悲,眼白一上吊就癱了。”睜眼說瞎話是萬福的長項。

老妖婆真有蜥蜴斷尾求生的生命力,人都癱了一年還不死,嘴角流涎的大罵皇上不孝,左手麻痹右手還能動,撈起茶杯、瓷碗照樣砸人。

“千年血靈芝你也遇得到?”宋錦娘驚訝咋舌。

“我有福嘛!”萬福揚起白玉下颚,得瑟的神态像極小時候的愛擺顯,令人好不莞爾。

她不管幾歲都一副讨喜的笑模樣,從沒見過她為什麽事發愁,雙眸明澈,閃着玉華光澤。

“是,娘的小福星,娘真舍不得……”看着二女兒靈秀的小臉蛋,宋錦娘再也忍不住地哭了,随即抽出手絹輕輕拭淚。

“娘,那我不嫁了,陪着你。”嫁人有什麽好,見不到自己的爹娘和弟弟,還得中規中矩的當人媳婦。

宋錦娘失笑的輕撫着女兒的發絲,內心酸楚。“又說傻話了,娘這一生就是有你們這幾個孩子才歡喜常樂,有個可擔心的人心是滿的,為了你們,娘什麽都甘願……”

這就是慈母心嗎?萬福有些明白了,她伸手抱住娘親。“娘,你今晚陪我睡,我還是綁着羊角髻的小姑娘。”

“好,我的小姑娘,就讓你撒撒嬌,過了今日你就是皇家兒媳了……”二女兒的嬌态又惹出宋錦娘的眼淚,她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四個孩子當中,她不否認最寵的就是這個聰明過人的二女兒。

“娘,我們也想陪着姊姊,我們一起睡。”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在門口探來探去,吐舌扮鬼臉的引人注意。

“呿!都幾歲了還不知羞,夫子沒教過男女七歲不同席嗎?”這書都讀到牛背上,被牛背走了。

兩人異口同聲應道:“忘了。”

“忘了就再背,《禮記》全本再抄一百遍,應該就能記得牢了。”萬福堆起帶着惡意的笑,于始扳着手指數着《禮記》有幾篇。

“不要呀!姊,我們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萬民馬上求饒,六姊太狠了,大喜日子居然罰他們抄寫。

“姊,真的不敢了,我們下次絕對不會再犯,一定考個狀元光宗耀祖。”萬泰也捏着耳朵讨好,打小被姊姊捏多了。

“這句‘不敢了’你們說了幾年,我看你們還真敢,罰抄書罰到成精了。”萬福一手捏着他們一只耳朵,用力一擰。

“啊——痛,娘快救命,姊姊要殺人了!”萬民痛得都縮起肩頭,姊姊好不容易要嫁出去,性子還是一樣的兇悍。

“痛呀!姊,我以後不會再說你沒人要……”萬泰的小臉都皺在一起了,可憐的姊夫,每天要面對生性兇殘的悍妻。

“好了,別吵了,吵得我頭疼,本來難過少了個女兒,這會兒倒希望清靜點,一個個來讨債的。”一臉無奈的宋錦娘點着兒女的腦門,好笑又好氣,兩行淚順流而下。

“娘——”三道聲音一喊。

“沒事,沒事,只是傷感,歡兒出嫁後,娘就不時的悲秋傷春。”兒女是母親的心頭肉,硬生生割下怎能不痛。

等萬福再來時已是隔日,她是被痛醒的,喜娘手拉着一條紅線為她挽面,她天生麗質,膚色光滑,絨細毛不多,因此拔起來并不痛,就是微刺,林!林!咻地白粉亂飛。

昨晚她和母親說了一晚上的話,她不曉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只知今天過後她不再是萬家六姑娘了。

“新娘子上妝了——”

一陣塗塗抹抹,畫眉點唇,妝扮得宛如出塵仙子的新嫁娘蓋上紅頭巾,靜靜等待吉時到來。

辟哩啪啦,辟哩啪啦,鞭炮響了。

迎親的隊伍來了。

“娘家兄弟背新娘,背——”

隔房堂兄萬國正要上前,兩個半大不小的身影穿得很喜氣,鑽到最前頭要背新娘。

“姊姊,我們背你。”

對嫁不嫁人沒什麽感觸的萬福,一聽到兩個弟弟這麽說,倏地眼眶一紅,鼻頭發酸,原來她也會舍不得,原來萬家也有她割舍不下的人。

“胡鬧什麽,你們力氣小,哪背得動,萬一摔着了姊姊可不好。”萬家大伯萬誠喝斥愛鬧的兩個侄子。

“讓他們背。”背光的高大身形走了進來。

“姊夫——”果然上道。

“背不動我再接手。”趙天朔心想小福也會希望親弟弟送她出閣。

“成。”變聲嗓音一起粗喊。

萬泰、萬民面對面,手臂搭手臂搭起人轎,讓姊姊坐在上頭,兩人橫着走向大門。

走到花轎前時,兩人都出了一身汗,喘得像頭牛似的,但是臉上都堆着笑意,可是笑着笑着,就忍不住哭了。

“姊,你嫁都嫁了,不要坐回頭轎。”

“姊,我會想你的,不過你別常回來。”

兩個人揉揉發酸的手臂,輕輕甩着。

“臭小子,等我回門再教訓你們。”這兩個家夥開口真沒好話,他們想讓她嫁還是不讓嫁,把她都惹哭了。

“嘻!我們要回景平縣了。”

“哈!你揍不到,我跑得快。”

兩人一說完就要往回跑,趙天朔一手一個拎住他們的後領。“你們的姊姊追不到,我幫她追,還有……紅包。”

十幾個飽飽的荷包往懷裏塞,收到紅包的兩兄弟笑得嘴都阖不攏,邊跑邊回頭大喊“謝謝姊夫”。

趙天朔滿意的咧嘴大笑。

随後是景王府的迎親儀隊,在長長的十裏紅妝後,千人的迎親禮也相當壯觀,在數十年後百姓們仍津津樂道,說他們真是“郎貌女財”的天作之合,世子俊美,世子妃有錢,夫妻倆同心永結,共偕白首。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禮成。”

一聲禮成,大紅蟒袍的趙天朔一條紅綢拉着新娘子走向喜房,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與她鴛鴦共枕,才剛走到門口他就将人攔腰抱起,快步走向鋪着紅被褥的喜床,兩眼冒綠。

“哎喲!世子爺,還沒掀蓋頭、喝交杯酒呢,你別急呀!小心吓着了新娘子……”喜娘驚呼。

“滾——”人生四大樂事之一,洞房花燭夜,他來了。

“世子爺……”真是太胡來了,沒規矩。

“再不走,是想要我把你扔出去……”嗎?

一只柔若無骨的手輕覆上趙天朔的肩頭,暴戾的老虎立即變成溫馴小貓,笑得雙眸生輝。

“給紅包。”

“好。”

他把身上的紅包都丢給喜娘,把喜媳樂得找不到北。

“朔哥哥,你能不能不要表現得這麽像個急色鬼,你會吓到我的。”哪有把喜媳趕走的,傳出去可要讓人笑話。

“不行,美色當前,安能不醉人?”一想到她已是他的妻,他渾身飄飄然,宛若醉酒。“說到醉人,我陪嫁中有一萬壇子的酒,你拿出一些讓人一飲,一會兒全都醉倒了。”醉了就沒人發現新郎在不在。

“聽見世子妃的話了沒有?”趙天朔直接将人撲倒,壓上床褥。

“是。”一道回應中氣十足,正是守在外頭的溫長開,他的心裏也歡喜得很,前主子地下有知,也會欣慰的。

“你呀!猴急個什麽勁……”啊!她的嫁衣……怎麽被撕成兩半了?

“急着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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