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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尼拉爾嚴重懷疑，如果不是有他在，他結實的這位女勇者，很可能至今還在蘭德裏城門口迷路打轉。

因為她每天早晨的第一步，永遠是錯誤的方向。

而這一步錯誤的步子，往往伴随着她低頭仔仔細細地研究地圖的專注的表情。

“出發吧！是往這個方向走嗎？”

“不是。”

這類對話，發生了不下一次。

以至于每一個夜晚，他都反複打消了自己要離開的念頭。

生怕他的離開，她直接錯誤地走去了魔物聚集的區域。

是的，離開。

魔王歐尼拉爾，決定離開這位女勇者了。

他既然狠不下心來見證她的死亡，那離開總可以了吧。

幾日的旅途後，下一個城市龐大的影子，終于出現了兩人的視野內。

和磚瓦城門的蘭德裏城不同，這座叫謝吉爾的城市，城門像是用金屬制成的機械堡壘。

遠遠看去，整座城市就像是一座可能随時會動起來的匍匐在地的大型機械。

“這座城市的風格還真是獨特。”璐璐米仰頭看着這座城市的城門，上面還有一排機械手臂。

她的話音剛落下，機械手臂就徑直對準了兩人，手指像是一個個小蓋子般被打開，露出了一溜小洞。

“首先排除這座城市在歡迎我們。”璐璐米雖然不清楚這排機械手臂的力量，但十分肯定地判斷道。

這時，城門上的擴音喇叭，傳出了聲音：“只有證明你們是人類，我們才會放你們進來，不然我們會用激光把你們打成篩子。”

神情一點都不害怕的璐璐米，朝着歐尼拉爾眨了眨似小鹿般柔軟的眼睛，把這個問題抛給了同伴：“他要我們證明我們是人類。”

這種問題，魔王璐璐米自然是要讓真正的人類來解答。

“……我聽到了。”

同樣并不是人類的歐尼拉爾，他同樣覺得這個問題不該由他來回答。他畢竟和一群非人的魔物居住在同一片魔域有幾百年。

歐尼拉爾擡眼看着這座看似銅牆鐵壁，實則對他而言弱不禁風的城門，說道：“我們有勇者協會頒發的勇者證。”

“那讓你們其中一個人把勇者證放在前面那個小洞裏，然後退回到現在的位置。”喇叭再次傳出聲音。

璐璐米聳了聳肩，接過她同伴遞來的勇者證，揶揄道：“如果我是魔物，我才不會跟人類廢話呢，直接幹翻這個城門。”

“我們可以聽到。”喇叭那邊猶豫了一下，說道。

“我也是。”璐璐米還未來得及尴尬，歐尼拉爾也緩慢地接道，“這種人造武器對很多魔物不起作用。”

“你們……到底要不要進來！”喇叭那頭的人粗催道。

璐璐米直接笑出了聲，沒想到她的夥伴還挺配合她。

只要他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別人。

給出勇者證的片刻後，城門開了，璐璐米和歐尼拉爾被放了進去。

将勇者證還給他們的是個年輕人，聽聲音就是喇叭對面的那一個。

“近期有魔物混進城裏，所以把守的特別的嚴。”這位守衛解釋道。

“魔物？它們進來做什麽？”璐璐米面不改色地問道。

“我們也想知道，不過誰能猜透那些怪物在想什麽。”

璐璐米本來還想問點什麽，守衛說完直接就離開了，沒給她機會。

能混進城裏的魔物，看來不是普通角色呀。

璐璐米想。

“尼歐，你說為什麽魔物會跑到人類中間？”璐璐米問歐尼拉爾。

璐璐米口中混進人類中間的魔王歐尼拉爾沉默了一秒，回答：“首先排除是為了和你一樣成為勇者擊敗魔物。”

成為勇者為了挑戰其他魔王的璐璐米點了點頭：“應該也不會和你一樣只是為了旅行。”

兩人相視了幾秒，各自偏開了頭，以掩飾內心的做賊心虛。

璐璐米：我就是想成為勇者挑戰魔王，傻了吧。

歐尼拉爾：我就是喜歡以人類的身份旅行，沒想到吧。

不過有一點雙方都确認了：我的人類身份掩飾的很好。

兩人同時這麽認為。

***

謝吉爾城和蘭德裏城不一樣，這裏的大街小巷都是機械産物。

比起勇者親自去城外搜尋資源和狩獵，這個城市會派出無人的偵查和遙控機械，幫助居民獲得所需的物品，以杜絕魔物帶來的危險。

集市上售賣的有一大部分都是小型的工作機器人，以及機械手臂裝置。

這裏簡直是一個機械之城，沒有一點魔法的影子。

拿着木制法杖的璐璐米在這裏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停在一家售賣攤前，指着一個小型的機械裝置說：“難道我們遇到的那兩個機械裝置也是源自這個城市？”

她指的機械裝置是紅銅色的金屬制作而成的，機械的角落有一個符號，但是這個符號與他們之前在偵查機和機械人偶上見到的都不一樣。

“這個符號有什麽意義嗎？”璐璐米問賣家。

賣家一眼看出他們是外鄉人，解釋道：“不同機械師的作品會印上代表自己的符號，或者說用簽名這個詞更恰當，用途一樣的機械産品，知名機械師和普通機械師做出來的價格能差好幾倍呢。”

所以那兩個流落在這個城市以外的機械産物，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璐璐米于是将記憶中的符號寫下來，問賣家有沒有見過類似的符號。

但是賣家表示從未見過哪個機械師的簽名是這樣子的。

璐璐米沒有得到任何線索，天卻快暗下來了。

“今晚先住一晚，明天再去勇者酒吧詢問複活點的事情吧。”璐璐米停在了一家旅店點，對歐尼拉爾說道。

歐尼拉爾看着旅店的燈牌，覺得今晚是是時候了。

這裏的夜晚沒有魔物，也不用擔心她會在第二天迷失方向無人問津。

只要他悄無聲息地離開，他們就再也不會見面了。

……

“那就要一間房好了。”璐璐米手裏捧着一袋各式各樣的吃的，看了一眼歐尼拉爾，又收回視線看向櫃臺的店員。

這是他們第一次花錢過夜，璐璐米這才知道，這位旅行勇者窮得叮當響。

——他甚至開不起一晚的房。

而璐璐米，還不至于拿出一根貴重的深淵水晶在這裏賣弄。

但她剛當勇者不久，勇者協會第一個月的補貼還沒到手呢，自己為數不多的錢也都在下午集市裏買了吃的。

“原來你在蘭德裏城有房嗎？”璐璐米問他，“我還以為你天天去酒館是因為有錢呢。”

“……”誰才是天天去酒館了。

歐尼拉爾确實沒錢，他不屑于收集那些低級魔物的寶物交給勇者協會，也不怎麽去勇者協會領取所謂的報酬。

畢竟他也不需要吃喝用度。

所以這波住旅店，還真給他整的不會了。

“等等……”他今晚是要悄悄離開的，住一間是要他在這女勇者眼皮子底下跳窗嗎？

“我都不介意你就別等等了。”璐璐米說的直白，她是真不介意，畢竟他們倆在某種程度上來說，物種都是不同的。

“沒錢就只能擠一擠了，只有一張床的話我也可以打地鋪也可以睡沙發的。”璐璐米低頭看了一眼手裏捧着的那一袋子吃的，最上面是一只裝着僅有三顆淡粉色珠子的玻璃瓶，賣家宣稱這是這座城市最甜蜜和夢幻的糖果，吃一顆就再也忘不掉了，當然，價格璐璐米也一時難以忘掉，“畢竟多一間房我就要少吃點好吃的。”難得出來，也太可惜了。

歐尼拉爾無法反駁，畢竟出錢的不是他。

他開始後悔沒有在惡靈魔域随手拿幾個所謂的“遺物”交給勇者協會了。

先不論這座城市的機械産品有沒有給居民帶來益處，起碼同樣的價格，這裏的旅店舒适度比蘭德裏城的要高一些。

看來僅僅是複活秩序産生問題，并沒有給所有的地區帶來麻煩。

一個房間裏有兩張單人床，在璐璐米看來正正好好。

夜深了，璐璐米依舊沒有睡覺的打算，抱着下午買的零食吃個不停。

這對歐尼拉爾而言不是個喜聞樂見的事。

他可是考慮了一天了，今晚一定要走。

“我感覺我被騙了。”璐璐米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同伴竟然在考慮離開她，她吐着舌頭含糊不清，“這個貴的要死的夢幻糖果，一點都不夢幻，倒是我的舌頭挺夢幻的。”

歐尼拉爾看着她那根五顏六色的舌頭，嘴角沒忍住勾了勾。

等璐璐米像個小孩子一樣把所有買的吃的試了個遍，才洗漱了一下窩進了被窩。

房間的燈被關上，窗簾并不能完全把屋外的光線遮住。

謝吉爾城夜晚的上空，會有機械巡邏機巡視，以防空中的魔物侵犯。

窗外時不時會有螺旋槳停留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室內的一張床上，一個身影坐起了身。

他靜悄悄的，沒有發出一點點聲音，似乎是怕打擾了另一張床上熟睡的人。

房間的門被慢慢打開，又合上，沒有一點不和諧的音調出現。

另一張床上，璐璐米在門關上的那一瞬，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