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剩菜餘羹
月朗星疏,一高一矮的身影在巷子口僵持不下。
程序終究還是追了過去。容錯故意帶她兜圈,愣是把京城轉了個遍。此時她腳底有腫脹感,不得已要扶着牆走路。
感覺到她跟不上,容錯才停下來。
“你能不能別走啊。”程序跌跌撞撞撲上去拽住他的衣袖,“有話好好說嘛。”
他自認為心腸歹毒,卻沒想到有一天會心軟。容錯回身,不容置喙地抱起她,目光堅毅且冷靜。
他把她帶出來,就不能放任她一個人回去。
可容錯并沒有要跟她說話的意思,程序不免覺得委屈。
明明是他說話不算話,怎麽反倒成自己的錯了?
“容錯啊……”
“別說話。”
“……”
她見過容錯心狠手辣的樣子,非常清楚他的恐怖,堪比殺人不眨眼的程瑾言。程序乖乖閉緊嘴巴,生怕自己的舌頭被割掉。
他沒有進門,而是在偏門舉起她,從牆邊扔了進去。
“……”還好偏門周邊都是綠植,托住她。
程序急忙爬起來打開門時,人已經走了。
是真的在生氣。
王府其實只有兩扇對外開放的門,一扇廣亮大門,一扇東院側門。西院的偏門大有來歷,是十多年前,程序帶着程瑾言用鏟子一天天挖出來。
起初只挖了個狗洞,後來牆塌了,周至王又不喜歡找工匠來修補,便親自修了一道小門。
當時程瑾言在幫忙,程序在看熱鬧。
因為西院常年不住人,所有幾乎沒人知道這個偏門的存在。
剛鍍了新銅的門環篤篤碰撞在門上,程序高興地回過頭,以為是容錯回心轉意來找她講和,一開門卻只見蒼白的面龐和一身猩紅。
她愣了愣,直到對方滿頭大汗、艱難地掀起眼皮還沒來得及說句話就暈倒之後,她才反應過來要叫人。
昭雪見多識廣,不在意那麽多女兒家的規矩,在銅盆裏撈出浸濕的手帕,替昏迷的程瑾言清理傷口:“五皇子傷得好深,但是傷口都經過處理,大概是奔波得太久,傷口又裂開了。”
“能看出來是什麽傷嗎?”
“匕首傷,尖端很細。看得出來,行兇之人是下死手。”
容錯腰間長久挂着一把匕首,尖細,與昭雪形容并無差池。
程序面上爬過一層憂愁,她真的不希望程瑾言當皇帝,僅僅當了一個母妃早逝的皇子便如此命途多舛;也更不希望容錯和他結仇。
“去回春堂找周寧意來瞧瞧。”程序知道,既然程瑾言選擇走無人知曉的偏門,就代表他不希望任何人得知他在這裏。
那麽要治他的傷,只能找一個她信任的人。
然而,她最信任的人,現在被扣押在順天府大牢。
大牢裏比山洞還要潮濕陰冷,牆角布滿蜘蛛絲,偶爾蹿出幾只老鼠,到處散發着悶臭味。
“我都說過了,我是路過救了他,因為他一直昏迷不醒,才耽擱了這麽多天。真的不是我拐走五皇子的啊。”周寧意解釋得嗓子都啞了。
負責守衛的官兵一動不動,對她的伸冤充耳不聞。
按照律法,縣衙可扣押有嫌疑的人員十二個時辰,十二個時辰後必須放人。
這就代表着,周寧意要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中呆到明天晚上。
她一定要殺了程瑾言!
***
程序一夜未眠。
紫蘇帶回的消息說周寧意已經近十日沒有歸家了,回春堂的人也不知道她現在在哪。
眼見程瑾言的傷口在慢慢潰爛,她實在想不出別的方法,只能按照上次容錯受傷時,周寧意提供的方法研磨三七敷在他的傷口處。
“小姐,您休息一下吧,這兒我們來盯着。”紫蘇見她坐着也能睡着,着實不忍心。
程序搖搖頭:“不用了。你去盯着點兒回春堂的動靜,看見周寧意直接把人帶回來。若她今天還不出現,我們就去請太醫。”
“是。”
紫蘇退出去,留昭雪陪着她。
床上的人緩緩睜開眼睛,昭雪瞳仁微縮:“五皇子,您醒了。”
程序聞言連跑帶絆,撲到床榻前:“感覺怎麽樣,好些了嗎?”
他身體虛弱,很輕很輕地搖頭:“沒事兒……”
“需要我找太醫嗎?”
程瑾言閉上眼睛,片刻後睜開。
她明白,這是拒絕的意思:“你為誰所傷?”
“……”程瑾言不想她摻和到這些事情中來,但他的沉默令程序誤以為他在忌憚她與容錯的關系而不敢說。
“容錯是狗,他忠誠認主,他一定是認為你對帝王之位抱有幻想才對你大打出手,你只要表明你沒有争奪皇位的意思就行了,好不好?”
程瑾言聽了半天,恍然悟出她是在替容縛行說話,不免無奈地笑出氣音:“不是他。”
“啊?”
“他救了我。”
即便他未能看清人臉,但容縛行那一身烈焰火紅,太好辨認。
程序聽到這句話,心中的大石頭錘聲落地,連說話的語調都不自覺翹起尾音,只不過她自己沒感覺到:“你餓不餓,想不想吃東西?”
“想吃晴娘做的面。”程瑾言習慣了喊王妃為“晴娘”。
“好,我馬上去。”
她吩咐昭雪在屋裏看好程瑾言,自己興高采烈地打開門。
一陣風拂過,揚起她的裙角。
那張萬古不變的冰山臉,正冷冷在她身上結霜。
“容……容錯……”程序昨日剛冤枉了人家傷害程瑾言,今日又把他心中的敵人藏在自己的閨房。面對他洞悉一切的表情,程序心虛到冒汗。
“你真夠可以的。”他冷笑一聲,把手中的小瓶子丢到她身上,轉身就走。
程序手忙腳亂地接住,沖着剛睡醒的麥冬喊一聲“去跟娘說我想吃面,要兩碗,她親自做的”,然後快步追上容錯,在偏門前拉住他。
“你別走。”
容錯火冒三丈,陰陽怪氣:“不走?留在這裏,殺了他?”
“不過就是你支持太子,他是五皇子,什麽立場的問題罷了。我會勸他放棄争奪皇位,你留他一條命吧。”
容錯無語地翻白眼:“我們倆之間不是立場和皇位的問題,他欠我一條命!”
“我還。”
男子怔住,難以置信地看着她。
“我還。”她目光堅定,一字一句敲在他心尖上,又痛又癢,“我以後就是你的人,你想怎麽蹂.躏都可以。”
“……”
他微微蹙眉,耳根發紅。
“好嗎?昨天的事是我錯了,我不該受小人挑撥去懷疑你,害你受委屈。”程序越靠越近,把他逼到門邊。
但是她口中那個“挑撥的小人”,好像就是他啊。
“別靠太近。”容錯避無可避,厲聲提醒道。
“那不成,你身上這麽香,很難不願意靠近啊。”
她的手腕被牢牢鉗制住,身形一晃,後背撞在裂跡斑斑的木門上,肩膀傳來擠壓的刺痛讓她禁不住吸了一口氣。
朝風夾着草木清味,一同混在她耳邊:“你剛剛說誰是狗?”
靠,他從那麽早就開始簾窺壁聽了?!
容錯從她身上起來,低眸睨了她一眼,擡腿往外走。
“這藥是什麽啊?”程序趴在偏門上喊道。
“金瘡藥。”
“內服還是外用?”
“每日兩粒。”他頭也不回,聲音在巷子裏蕩漾。
程序笑了,狠狠誇贊:“容大官人,你實在,太!帥!啦!”
麥冬端來兩碗熱騰騰的面,扶着程瑾言下床。情不自禁地感嘆:“真是好久沒有這樣一起吃飯了。”
程瑾言無聲笑笑,身子太虛,走路時東倒西歪。
昭雪是去年才來到王府,所以對程瑾言的事一概不知,也不知他們以前不喜歡上桌吃飯、吃兩口就跑到後罩房蹲成一個圈扮演皇宮盛宴。
程序覺得神奇。
上一世她因為小時候程瑾言要回宮鬧脾氣,一輩子沒理過他,程瑾言也知趣,從不接近她。本以為這一世也會是冷漠疏離的關系,現在竟也能相安無事地坐在一起吃面聊家常。
不過程瑾言話少,只負責在一旁笑。
***
回春堂門口人滿為患。
周寧意一直到天黑才被放出來,她兩瓣肺葉都要氣炸了。
人群外站着一個穿紫衣的丫頭,周寧意一眼就認出那是喜兒身邊的人。她走上前搭話:“你是喜兒的丫頭?”
紫蘇蹲麻了腿,見到她喜出望外:“周姑娘,你可算是回來了,快跟我走一趟。我們小姐收了一個病秧子,渾身都是血,昨日來循您,您不在,奴婢便一直在這裏等。您趕緊看看去吧!”
昨日,渾身是血,王府。
把所有的信息串聯到一起,周寧意若有所思:“你說的這個人,是不是腹部有四處刀傷,而且傷口很深,人長得還挺好看?”
紫蘇茫然地點點頭。
周寧意仰頭大笑:“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啊!走,先跟我去個地方。”
紫蘇想到五皇子身負重傷,心裏捉急,但又不敢強行把周寧意帶走,只能弱弱地問一句:“去……去哪兒啊?”
女子英氣的眼眸裏閃過一道得意的寒光:“去掠殺。”
王府西院裏只有一間房屋燈火通明,出了那檔子事之後,關盞連夜搬出王府,随便找了個客棧,關盈暫時也不敢來叨擾她。
落得清靜。
在這樣靜谧的環境下,踹門聲格外刺耳。
大搖大擺走進一個人,手裏掐着一只被放幹血的雞,另一手提着一把飽經風霜的大菜刀。
“程瑾言,我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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