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 祭日 石霖的眼角泛紅,最……
石霖的眼角泛紅,最後望了一眼垂着頭的弟弟,她本以為這是一場皆大歡喜的重逢,可不想多年過去,當年單純的男孩早被仇恨蒙蔽了內心。
她膝行兩步來到雲肆面前,飛鷹看了眼少主的神色,擡手給石霖解開了禁锢。她終于想明白初見男人的熟悉感源自于哪裏,姐弟二人生的有些像。
她跪在地上,聲音說不出的暗啞,“石霖罪該萬死,只求少主看在屬下一家三代駐守北疆的份上,饒了他一命。屬下會親自廢了他的武功,以死謝罪。”
雲肆冷眼望着地上之人,卻沒有點頭。石霖跪了許久,或許是覺得少主默認了,她撐着身子站起身,像那夜與她一同盯梢卻幫她隐瞞的好友歉意一笑,随後拿起地上的佩劍朝男人走去。
石然搖着頭往後縮,他眼角流着淚,嘴中卻說不出話。可惜身後是牆,他再縮不動,寒刃閃過,一股血腥味蔓延在屋內。
衆人的臉色都不算好看,石然手筋被她挑破,往後再不能握劍。他臉上挂滿淚痕看向石霖,嘴中只得發出嗚嗚的聲音。
石霖拎着劍站在他面前,“少主待我等很好,我死之後,你且随少主回北疆,爹很想你。”
在那柄長劍即将貫穿心口時,瞬息間一顆石子飛過,長劍終是錯開要害自胸前穿過,雖疼極,但卻不至死。
石霖捂着胸口半跪在地,鮮血自傷口處涓涓而出,她難以置信的看向雲肆,方才那枚石子便是從少主手中飛來。
“我來大梁是為尋生,不是讓你們赴死,北疆已經死了太多人了。”
雲肆說罷看了眼混雜的屋內,轉身踏出房門,崖安深呼吸了幾口,擡手便開始趕人。
“沒事的都出去,莫影響我救人。”
吳憂看了看情況,轉身小跑至少主身旁,她正站在樹下往向屋內。
“少主,此事就算了了?”
雲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看向吳憂,語調聽不出什麽悲喜,“就算殺了她們兩個,刀也刺不到餘生泉身上。”
吳憂沉默了一會,對看向這位年輕的北疆少主的眼眸中暗藏敬畏,她此前未見過雲肆,但卻聽聞過她一人殺十三城主的傳聞,她本以為這位新主子是個殘暴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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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肆轉頭看了她一眼,忽而道:“餘生泉要去九州巡撫一事可有消息?”
“少主,此事确實是近期所傳,說攝政王老早便做了準備,說是月底動身,除夕前回京。”
今日十月廿六,距離月底不過五日。
雲肆神色晦暗,她令飛鷹處理後事,在她離開前,水魚別扭的偷瞄少主好幾眼,最終還是未厚着臉皮上去。
天色剛入夜,雲肆一路潛至攝政王府外,再往內院去便能感受到至少五六人駐守,每個人都實力都能稱為高手,雲肆不便暴露,只得耐心藏在樹上。
內院燈火通明,幾個小侍正抱着包裹往箱子裝,确實一副要出遠門之景。半柱香後,一抹錦袍衣角忽而出現在院內,雲肆呼吸一窒,半眯着眼死死盯着餘生泉,手中的拳頭握得很緊。
雲肆恨不得此刻飛身下去手刃餘生泉,可此刻在攝政王院內,再加上她周圍的幾個高手,若貿然出手,她勝算不大。那幾抹氣息是跟着餘生泉移動,在餘生泉走出院門前,雲肆垂下眼眸從樹下跳下。
餘生泉擡眼看向那棵樹,夜風一吹,樹葉幽幽飄落地上。她年過半百,看起來卻異常精明,一直陪在身旁的嬌媚小侍柔聲開口。
“王爺,怎麽了嗎?”
餘生泉收回目光,眼皮垂在眼角處,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怪異,“無事,一只不知道哪來的小野貓而已。”
“哪有野貓,奴怎麽沒瞧見。”
那小侍聽完還好奇的瞧了瞧,餘生泉呵呵一笑,滿是褶皺的手掌摟上小侍的腰/肢肆意揉/捏。
“等她來了,我把她抓來撥皮給你看。”
…………
雲肆踏進院中時天色剛剛破曉,第一抹朝陽透過竹林灑在院內,還未到辰時,林間霧氣濃重,方才上山時衣裳都染了一層寒氣。
所以當雲肆看見站在後院的裴景瑤時,她訝異的停下腳步看向男人,京城十月天氣已然轉涼,山上更為冷清。
裴景瑤背對自己站在那裏,身上竟穿着一身素白衣裳,青絲亦被白色發帶綁在腦後,像極一身鎬素。冷風吹過那一瞬,男人的發絲與衣角翻舞。雲肆看着他單薄的身影,竟有一瞬間覺得他會就此去了的錯覺。
後院的籬笆門被推開,吱嘎的響聲驚動了男人,他恍然回身,在看清身後人是雲肆之時更是瞪大眼眸。動作看似慌張轉身行禮,但雲肆眼尖的看見他腳下一滑,那地上寫好的字便被他踩散。
雲肆走到他身旁,這才看見一旁的石桌是還放着個樹枝,雲肆垂眸看向地下,只依稀能看出一個‘裴’字。
“小姐怎麽回來如此晚。”
裴景瑤聲音有些沙啞開口,語氣中不自覺透着一絲慌亂,他眼眶泛紅,看起來像是哭過。
她默然片刻,輕聲道:“為何起的如此早,還是一夜沒睡。”
裴景瑤搖了搖頭,“景瑤習慣早起了。”
雲肆看着男人的單薄衣裳,終是問道:“為何今日穿了一襲白衣。”
他喉結滾動一下,聲音微微發抖,“小姐,今日是景瑤父母的祭日,小姐可否允許景瑤告假半日,我回來後定會将庭院打掃幹淨的。”
這是雲肆第一次見他穿白衣,即便心中隐約知曉答案,但聽裴景瑤親口說出時,雲肆仍是沉默了許久,久到裴景瑤原本還藏着希翼的眸中逐漸黯淡。
三年前的十月廿七日,裴家一行人被實施斬首之刑。
在裴景瑤死心的前一刻,他聽見雲肆的聲音響起。
“走吧,我陪你去。”
見裴景瑤似沒聽清般愣在原地,雲肆又補充了一句,她的有些猶豫,似在思考措辭。
“她們…葬在何處,我與你一同前去。”
裴景瑤連忙搖了搖頭,這如何能行。
“小姐不必如此,景瑤身份低微,父母也是尋常人。小姐身份尊貴,于情于理都不能讓小姐與我前去。”
見他慌亂的樣子,雲肆擡起手将他方才搖頭時散下的發絲撥至耳後,語氣異常溫柔。
“哪有那麽多禮節,我既帶回了你,于情于理都該去見見你的父母才對。”她頓了頓,擡眸看向裴景瑤,眼中藏着男人看不懂的複雜情緒。
“帶我去見見她們吧,我替你告訴她們,你與映兒如今過得很好。若她們泉下有知,也合該放心而去。”
裴景瑤鴉黑的睫毛顫了顫,随後緩緩垂下,此刻迎着朝陽,陽光灑下将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雲肆看不見他眼中情緒,卻能感受到他的掙紮。
裴景瑤喉結一滾,‘好’字在舌尖滾動幾圈,終才輕輕說出口。
得到同意後,雲肆看了看裴景瑤的身影,轉身回了趟屋內,出來時手上拿了一件玄色披襖。衣裳披在裴景瑤身上時男人還要拒絕,卻沒扭過雲肆的執拗,只能垂下眼任由她為自己系着衣裳。
一聲清亮的哨聲從雲肆口中發出,她看了看裴景瑤漆黑的眼眸,裏面藏着幾分好奇。他自幼養在深庭,流浪時偶爾會有女人不好意思的朝他吹口哨,裴景瑤那時聽了只覺得惡心。而雲肆的口哨聲不同,那聲音類似鳥叫,卻比之更為清透,十分好聽。
“想學?”
裴景瑤抿了抿唇角,然後搖了搖頭。
好在雲肆也并未再問下去,因為在她的口哨聲後,馬兒奔騰的聲音由遠及近而來,片刻後,一匹通體漆黑的駿馬停在雲肆身前,而後親昵的用頭蹭了蹭她的肩膀。
雲肆笑着揉揉夥伴的頭,它名喚烏巾,乃是她在北疆的坐騎,此次跟随她進入大梁後便放養在這山林。
若非有要事,雲肆從來不喚它出來。
她翻身躍之馬上,随後牽動缰繩令它轉動方向,雲肆附身向裴景瑤伸出手。
他從未騎過馬,上馬的動作也十分生澀艱難,就連馬兒都不耐的長籲一口氣,裴景瑤頓時看向雲肆,見女人眼中毫無嫌棄惱意,這才小心翼翼的牽住雲肆的手。
待裴景瑤踩在腳踏上,他便感覺自己腰間一緊,随後便貼近雲肆的懷中,女人帶着暖意的手掌牽住他的掌心放在馬鞍前的缰繩上。
“抓緊這裏,烏巾跑得快,你若是受不了便告訴我。”
兩人離得太近,雲肆說話時的熱氣吐在他耳後。裴景瑤不适應的動了動身子,但他忘了自己的背正與雲肆緊貼,在感受到她胸/前柔軟的瞬間,裴景瑤立刻僵直身子,小聲應了好。
“放松些,不然會很累。”
雲肆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裴景瑤的耳根頓時變紅,他努力讓自己放松身子,可他頭一次騎馬,多少還是帶着緊張。
雲肆自然是感受到了,她好笑的看了看裴景瑤通紅的耳根,随後又替他将衣裳裹緊些。腳下一夾馬腹,烏巾揚起前蹄便朝山下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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