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 此章入v(三合一更) 今…… (1)
今晨天色剛朦胧亮起時, 雲肆便已進了城內,原因不為別的,只因杜語的夫郎與幼女被飛鷹安置在吳憂的那方別院內。
雲肆還在別院內見到了一個熟人, 那便是被石霖盡廢武功的石然,男人纏着繃帶的手腕如今虛弱提着掃帚,在看見雲肆那瞬間眸中仍迸發出濃郁的恨意。
他憤憤道:“你莫以為你饒我一命, 我便會對你俯首稱臣。”
雲肆撇了他一眼,下一秒便将視線移開。
吳憂見狀連忙道:“少主, 石霖尚在養傷, 這男人不能放回攝政王府, 他又不願意同石霖一起走。屬下便自作主張将他留在府上做個小厮, 也好随時監管。”
雲肆淡淡應了一句, “嗯,這樣也好。”
他冥頑不靈, 饒他一命已是仁至義盡。
她很快便把石然抛之腦後,她此來是為了見杜語的夫郎。
待雲肆踏入院內, 孫枝便立即站起身子,不動聲色的将一旁的小女孩擋在身後, 那是他同妻主的女兒。
女孩莫約七八歲, 她不顧父親的動作,倔強的邁出一步擋在孫枝身前, 瞪大雙眼直視雲肆,不愧是将門之女, 小小年紀倒是頗有幾分母親的英勇。
雲肆将視線從小女孩移回面前一臉警惕的男人,他雖穿着清貧,身上卻難掩鋒銳之氣。那是常年随杜語一起養出的氣質,孫枝雖出身貧寒, 但這些年陪在妻主身側,形形色色之人也見過不少。
杜語入獄後他曾散盡家財只為營救妻主,杜語的同僚都心知肚明她因何而入诏獄,還不是太過耿直而得罪了攝政王那一派的督軍禦史。
沒人敢保杜語能從獄中平安出來,孫枝送去的錢財也同沉海一般沒了信,他四處托人去問,卻只被敷衍道争取讓她在牢中好過一些。
見孫枝一孤身男子帶着女兒過得貧苦,也曾有杜語提攜上職的後輩想要接濟他們父女二人,但都被孫枝一一拒絕。他清楚自己妻主因何入獄,又怎能徒勞牽連她人,獨自帶着女兒雖清貧了些,日子也是照樣能過的。
他從未放棄過尋些門道救出妻主,直到兩日前一名吏部錄事找上他,說有人想同他見一面。孫枝本欲拒絕,但吳憂卻保證對方能将杜語救出。
雲肆道:“杜主君,借一步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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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稚嫩又無懼的聲音脆生生響起,“你要同我父親說什麽!”
“英兒,莫鬧!”孫枝蹙眉訓斥了女兒一句。
雲肆看了小女孩一眼,微微笑道:“不愧是杜将軍的女兒,小小年紀便有飒爽之氣。”
他看着雲肆唇邊的淡笑,那笑卻不達眼底,眸中神情更是令人難以捉摸,孫枝握着杜英手腕的力道緊了些,面上表情凝重。
雲肆擡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待幾人進了屋內,孫枝心中猜忌愈發濃郁。他平生見人無數,這女人的舉手投足乃至周身氣場,都散發一種久居高位之感,偏生她本人又神情淡漠,看人的神色中也沒有高位之人的鄙夷。
他疑問道:“你到底是何人,又因何尋到我。”
“杜主君放心,雲某不過無名小輩,行走江湖之際偶然聽說書人談至杜将軍之事,杜将軍忠肝義膽卻遭奸人陷害。晚輩心生悲憤,特來京城尋杜将軍家眷,只希望能将杜将軍救出。”
她雖說的誠懇,但着實看不出哪裏心生悲憤了,孫枝面上的神情卻更為嚴肅。
說書人……最近是有人同他談起過,這京中不知何時起,多了許多說書人,講的話本竟是杜語的生平。
這不是什麽好的征兆,有人在借杜語之禍引起民憤,這京城怕是要變天。
孫枝抓着女兒的手腕,看向雲肆的眸中仍帶着警惕。
“你既說你是江湖之輩,又是如何打聽到我的消息。”
雲肆目光從杜英移到孫枝身上,面上做出一副猶豫神情,“主君莫擔憂,雲某身無長物,只是消息靈通了些,身側高手也多了些。”
她這番言語令一旁的吳憂都有些嘶聲,以前沒發現,少主竟是連說謊話都不打草稿的。
孫枝看了眼一旁安靜的吳憂,口中緩緩道:“這些年與我說過這話的不在少數,你又讓我如何信你。”
若非吳憂在其中做擔保,孫枝原本是不打算見雲肆的。
雲肆并未正面回答他的話,只淡聲道:“杜語将軍在牢中并不好過,主君送去的錢財,多半都落入了餘生泉的手中。”
她看着孫枝逐漸凝重的神色,自顧自把話說下去,“餘生泉為禍京中已久,我知我口說無憑,只能到時把杜語将軍帶到您面前,您才肯信我。”
孫枝擡眸看着面前的年輕女人,這話若是叫旁人聽見定是要被扣上謀叛之罪,她卻說的雲淡風輕。
他緩聲道:“你是要反攝政王?”
“主君難道不想反?”
雲肆反問一句,孫枝尚未言語,一旁的杜英已喊出來。
“攝政王害我母親入獄,她自是該死!”
“英兒!此話不能亂講!”
孫枝及時捂住小女兒的嘴,自古隔牆有耳,這裏不見得是安全的。可這女人一舉一動都透出一種胸有成竹之感,好似她已将一切安排好,孫枝從未在京中聽過此人,她到底是何來頭。
“你想讓我妻主為你做什麽?”
雲肆微微一笑,“主君言重了,我只是看不慣杜語将軍身陷囹圄,想助杜語将軍重返官場。”
杜語耿直,但卻很聽夫郎的話,若孫枝肯說上幾句,那事成的可能性便大上許多。
孫枝疑心重,自是不可能一下說動他,只有他真的見到妻主出獄時,或許才會信她。
孫枝并非官宦人家出身,此生所求也不過是同妻主女兒安安穩穩度過餘生,他不在意雲肆是何身份,更在意她說的話是否可惜。
她真能将杜語救出嗎。
“你說的輕松,可知這其中風險有多大?”
雲肆低聲道:“主君這一年來也尋了不少人,為何不信我一次呢。”
孫枝看向吳憂,那風評向來號稱老實忠厚的錄事輕輕點了點頭。
雲肆不能做到讓杜語光明正大從獄中出來,她能做的只有李代桃僵,将杜語神不知鬼不覺帶出來。她手下二十多人正閑在京城,其中便有一位善于易容之士。
這計劃由吳憂替雲肆告知孫枝,吳憂在京為官數年,在孫枝面前可信度總比她高一些。
在孫枝下次探監之際,将計劃告知杜語,再将人換出來。
這只能瞞餘生泉一時,但這一時便足夠雲肆活動,只要她趕在餘生泉回京前從餘舜岚處拿到兵符,扼住餘生泉的兵力與後路。
大梁女帝餘舜岚并不好見,當年她能成為太女乃至坐上這九五至尊之位,靠的便是餘生泉的扶持。很大程度上來說,她知道自己是餘生泉的傀儡,但她甘願去做,餘舜岚有野心,餘生泉便放任她成為自己的爪牙。
這兩年餘舜岚被囚于深宮,身側監視她的高手并不在少數,君後既能把勢力伸到宮外,那餘舜岚必不可能坐以待斃。
同這種人合作,利益便是最大的籌碼。她很愛同這種人打交道,至少不用假意相迎,同對方虛與委蛇。
雲肆駐足在街上,擡手接住一片晶瑩剔透的雪花,雪花在她指尖融化成一抹水跡,她擡眸望了眼丞相府的方向,擡步朝向截然相反的方位走去。
那處距城中不算近,周遭景物也不多,因此雲肆僅是打聽了幾句便尋到那處廟宇。
廟內佛像的金身早已斑駁脫落,偌大的堂前處處結着蜘蛛網,蒲團被打盹的乞兒們枕在腦後,供奉的桌前更是落灰一片。
這事一處荒廢已久的破廟,雲肆到到來顯然驚擾了廟宇中的幾個流浪乞丐,她們上下打量着來人的衣衫,目光逐漸露着貪婪神色。
“此廟何時荒廢的?”
她話語落地,卻無一人回答她,乞兒們見她身材不像其他女人一般健壯,反而高挑勻稱,面容也生的甚為白淨,看起來便不能能打的模樣,這不是白送進來的錢袋子。
幾人互相對視一眼,心裏生出些歹意,她們都是在附近流浪之人,偷雞摸狗的事平日也沒少做。
為首的女子傳遞個眼神,另外幾人輕輕點頭,在那一秒後,幾人一同沖向雲肆身周,妄圖扒了她的衣衫與錢袋。
雲肆眉頭一皺,只聽幾聲悶拳聲響起,廟宇中的乞兒便都躺在地上嘴裏诶呀的叫着,她冷着臉拂去肩膀落灰,很是耐心的又問了一句。
“此廟是何時荒廢的?”
離她最近的乞兒捂着肚子期期艾艾看向她,一邊往後爬一邊回道:“也才廢了一年。”
雲肆了然的點點頭,又道:“這廟附近應有一家藥鋪,你可知在哪?”
“藥鋪?”乞兒皺眉想了一會,然後搖了搖頭,“我們這沒有藥鋪。”
雲肆神色一變,她不應尋錯地方,可這乞兒神色也不似作假。
方才組織偷襲的老大捂着臂膀,看向雲肆的眼中仍有驚恐,她腦中忽而靈光一閃,口中不确定的說道:“她才來這裏幾個月不知道從前之事,你說的是不是前幾年街口的那個李大夫李二癞?她早兩年便搬走了。”
“那便應是她,她為何搬走?”
她這麽一說,其他幾人也都紛紛想起這回事,連忙七嘴八舌的補充着,這女人一看便不是她們能惹得起的,若是看她們不順眼再打一頓可是得不償失,還是趕緊把她送走好。
“聽說是當街猥/亵了一個男子。”
“好像不是吧,聽說是要強娶,人家不同意。”
…………
“都別亂傳了。”最先發話的女子出聲,其他人的聲音也跟着消失,她摸了摸亂糟糟的頭發,努力用腦子思索着當年之事。
“說是當初有個跛腳的流浪男子來求藥,但是沒有錢,她看中那男子樣貌後起了色心,當街扒人衣服想做那事。後來這事被捅到官府,她被抓去蹲了幾日牢,出來後便将鋪子遷走了,那男的後來也不知道去哪了。”
她說完便嘀咕了一句,“要我說那男的也不是什麽好貨/色,沒有錢還來求藥,那不就是想靠身子換……唔!”
她話語未落便唔了一聲,随後瞪大雙眼顫着雙手摸向自己的嘴,待拿下時只見滿手的鮮血,周遭的乞兒一臉驚恐的看着她的臉,紛紛後退了幾步,看雲肆的目光猶豫看惡鬼一般。
她們甚至沒看清她是如何出手,方才出言不遜的老大還在驚恐于自己滿嘴的血,擡眼便看見雲肆冷眼掃過地上的每個人,她們一個個都低下頭不敢言語。
“她搬去何處了?”
雲肆聲音不大,但震懾力卻有目共睹,每個被她掃到之人都發抖的搖着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她們誰都怕都成下一個被割開唇角之人。
見她們一個個抖如糠篩,料想也是問不出來,就在雲肆打算擡步離開廟內時,一個虛弱卻年輕的男聲從人堆最裏處響起。
“城南鬧市。”
雲肆擡眸看了眼那個縮靠在牆側的男子,他穿的破破爛爛,那殘破的衣裳幾乎不能掩蓋全身,裸//露出的肌膚滿是青/紫痕跡。
“多謝。”
在雲肆擡步跨出廟宇之後,方才被割破嘴的老大瘋了一般沖到那男子身旁,扯住他的頭發擡頭便是兩耳光。
“就你有嘴,你剛才怎麽不說,害得老娘我被割了嘴!”
她張嘴便有血跡流下,整個人如同怪物一般,并沒有人敢去觸她的黴頭,她們看着她撕/開男人的衣衫動作,眼中有的露出貪婪,有的有些鄙夷。
而地上的男人就如屍體一般,閉着眼聲息微弱,這種早已習慣之事,他逃不脫也跑不掉。
那女人發洩過後,忽而呸了一口道:“我想起了,你當初是不是見過那個瘸子,哈哈哈哈,我就說你怎麽知道!你當初不是還巴巴的想去替他陪/睡,結果李二癞嫌你是個誰都騎/過的爛/貨,根本都不正眼看你。”
女人們哄笑聲炸開,他卻和沒聽見一般,見身上的人離去,便想摸索着爬起來,不過很快便有第二個人将他按在地上。
…………
那李大夫李二癞也是街上出名之人,她母親曾是有名的大夫,而她整日不學無術,小偷小摸之事卻沒少做。
左鄰右舍的男人幾乎被她調戲個遍,三十歲了依舊娶不上夫郎,全靠她娘留下的藥鋪混日子。
自從她從牢裏出來以後,便将藥鋪遷至城南一街鬧市深處,雲肆駐足在那家招牌上寫着李氏懸壺救世幾個大字的店門口。
一旁的糕點鋪子正吆喝着,“栗子糕,又香又甜的栗子糕,剛出爐的诶!”
街上的小男孩拉着父親的手眼巴巴的望着栗子糕,他父親看見卻一擺手,十分生氣的拖着他離去。
“不能吃甜的了,等你牙都吃壞了,看以後哪個女人肯娶你!”
男孩只好一步三回頭的望着排隊的糕點鋪子。
屋外是熱鬧的街市,屋內卻空空蕩蕩,只有一個滿身橫肉的女人在桌上打盹,連藥材味都很淡,雲肆眉頭一皺。
她不像大夫,倒像是屠夫。
木門合攏聲響驚擾了李二癞的美夢,在她表情不耐的擡起頭之際,只見一個女人一臉寒意的望着自己。
“你誰呀你?”
“你便是李二癞。”
雲肆撇了她一眼,繼而從腰間緩緩拿出一把銅色匕首,刀鞘上刻着古樸又神秘的镂空紋路,看上去像用于祭祀之物。
她雖在問對方,語氣确是肯定。
李二癞嗅到危險的氣息,立刻站起身子打算趕人,“我是又怎麽了?你買不買藥啊,不買便滾出去。”
寒光乍現的瞬間,那匕首已然貼在李二癞的脖頸處,她冷眼凝視着李二癞那張滿臉橫肉的面龐,對方眼中已然有些懼意。
李二癞甚至都沒看清對方是如何抽刀的。
“從你這買藥,需得要用身/體來換?”
女人的語氣不冷不淡,那緊貼的脖頸的匕首确是愈發用力,李二癞瞪大眼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她的意思。
見她神色愈發陰鸷,李二癞忽的想起兩年前一件事,“你什麽意思?你是那個男人派來的?!我早便答應了再也不會做此事,大牢我也蹲過了,你這是……”
一聲殺豬般怪異短促的慘叫,李二癞口中不住冒血,她瞪大眼看着面前如同修羅般瘋女人,她竟是在眨眼間割掉了自己的舌頭。
雲肆将匕首握着手裏,面上不虞的道了句。
“啰嗦。”
只要确定了人,那接下來的事便好辦許多。
李二癞瞪大眼瘋狂搖頭,嘴中只能發出嗚嗚之聲,她早已吓癱在椅子上,此刻更是直接跪在地上磕頭,祈求這個不知何處來的女人饒她一命。
她兩年前便已得到教訓,這個女人不知道是從哪冒出來的,況且來者不善,竟是一副要她命的做派。
“哪只手扒過他衣裳?”
雲肆蹲在地上,她的匕首停在李二癞的左手前,李二癞立即将左手收回去,肥碩的身子連滾帶爬的往後退,面上一直搖頭。
雲肆眸中郁色愈發濃郁,她輕聲道:“那便是右手了。”
鋒利的匕首瞬間割破那肥厚的手掌,甚至将尖刃刺入地內,雲肆冷眼看着女人痛苦掙紮,眼中早被疼出眼淚,嘴上卻發不出聲響的模樣。
“他問你求藥,你為何不給他。”雲肆說罷把匕首插得更深了些,“又為何要當街淩/辱他。”
李二癞只一味瘋狂搖頭,大張着嘴發出嘶啞的氣聲,她腦中神智早已被疼到不清醒,只依稀聽見當街淩/辱幾個字。
她當年是想猥/亵那男子不假,只是她衣裳都沒扒完便被人制止,後來還被扭送至官府,她也冤枉呀!
屋外街上熱鬧異常,屋內卻如同地獄一般場面場面,她将匕首抽出來,李二癞渾身一抖,竟是直接暈死過去,不過很快便被一股窒息感掐醒。
“你萬不該如此對他。”
那女人琥珀色的眼眸如同兇獸再世,這是李二癞在這人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雲肆說罷便垂眸看向面前苦苦掙紮的女人。
她手上用力,只聽筋骨錯位般一響,地上之人便已沒了生息。
雲肆嫌惡的看了眼地上之景,在離去前夕,她又回到那間糕點鋪子中打包了一份栗子糕,老板說是最後一批,多贈了她兩塊馬蹄糕。
凡事欺辱過裴景瑤之人,雲肆都會一一替他讨回來。
…………
裴景瑤将手中的栗子糕咽下,糕點甜膩,吃多了嗓中有些噎,他目光剛移到桌前茶壺上,雲肆早已倒好一杯溫茶。
見裴景瑤看過來,很自覺的遞給他。
“吃慢些,她還送了馬蹄糕,你瞧瞧喜不喜歡吃。”
裴景瑤接過水杯,小口将杯中淡茶全部飲下,又下意識接過雲肆遞來的馬蹄糕,裴景瑤頂着雲肆的目光,垂下眼眸咬了口蜜色的馬蹄糕。
裴景瑤柔聲道:“都很好吃。”
“是嗎?”雲肆反問了一句,她看着裴景瑤的眼神接着說道:“我嘗嘗。”
裴景瑤本欲再給她拿一個的,誰料女人竟直接抓着他的手,低頭咬在他剛咬過那塊馬蹄糕上頭。
裴景瑤微張着嘴,一臉茫然且驚詫,在雲肆松開他的手後,裴景瑤才小聲急切道:“我吃過了的。”
雲肆咽下口中清甜的糕點,忽而一笑道:“我也沒那麽嬌氣。”
這分明是他剛說過的話,裴景瑤聽出她是在調侃自己,自己臉上幾乎都要燒起來,見雲肆眼中愈發濃郁的笑意,他索性低下頭幾口吃掉那枚馬蹄糕。
雲肆眸中有些驚訝與無奈,裴景瑤怎麽害羞起來都與旁人不一樣,她光是看着都替他噎。
雲肆拍了拍他的背,擡手又給他倒了一杯茶水,“慢些,我不跟你搶了。”
裴景瑤連忙咽下口中的糕點,開口解釋道:“我并非此意。”
雲肆撇了眼一片站在的裴曉映,湊近裴景瑤泛紅的耳根處輕聲道:“我知曉,你怎麽這般不禁逗。”
她溫軟的唇輕輕蹭過男人的耳廓,看着他逐漸紅透的耳根,雲肆很是滿意的眯了眯眼。
見雲肆回了書房,裴景瑤将裴曉映安置好後也跟了過來,她的匕首在藥鋪時染了血污還未來得及擦拭,此刻見裴景瑤進來,雲肆不動聲色的将那方帶血的帕子疊好。
這是裴景瑤第一次見到她的武器,那眸中不由有幾分好奇。雲肆将刀鞘套上,把匕首輕放在桌上,見裴景瑤一副好奇又不敢問的模樣,主動開口解釋。
“是北疆的百獸祭祀圖。”
裴景瑤看了半響,很是小聲道:“我可以看看嗎?”
“自然可以。”
匕首被放進裴景瑤的手中,它雖不大,但卻比想象中重上許多,男人指尖輕輕扶過那镂空的雕刻,眸中有些驚嘆與新奇。
“聽聞北疆以百獸為尊,每年都有勇士孤身前去荒漠尋求神靈庇佑,若是運氣好的話,還能帶回神鹿,聽聞它渾身雪白,是北疆神靈的化身。”
裴景瑤的聲音響起,他想起幼時看過的相關記載,此刻便一股腦說出來。談起曾看過知識,裴景瑤說話都輕快了幾分,聲音如水流般清澈好聽。
他說罷才覺得自己話有些多,又小聲加了一句,“這些都是我在書上看到的。”
雲肆挑了挑眉,她竟不知裴景瑤知曉這些故事,看着自己匕首上的雕刻,語氣也透着一絲回憶。
“你看的确實不假,北疆信仰百獸,勇士尋靈也是真實存在的,只是近幾年戰事吃緊,族內已經好些年未舉辦過祭祀了。”
“原來是真的,那神鹿也不是杜撰之物?”裴景瑤有些驚訝,他擡眼望着雲肆面龐,眸中很是清澈,他原以為這只是故事,卻不想真的确有其事。
“是真的,我幼年時曾見過一次。它長得……”
雲肆看着裴景瑤水潤的眼眸,那眼巴巴的模樣豈不是就是像頭小鹿嗎,她唇角忽而勾起一抹弧度,看着裴景瑤接着把話說下去。
“他長得很漂亮。”
她早就忘了那頭白鹿長什麽樣,說它是神靈化身也只是杜撰,北疆地廣,總有些新奇物種。
可雲肆敢保證,裴景瑤絕比那頭白鹿好看。
看着裴景瑤眼中的憧憬,雲肆輕聲道:“北疆不止有這些傳說,你若願意,等明年開春,我帶你去戈壁深處去看,那裏有許多大梁沒有的動物,景色也十分好看。”
裴景瑤将匕首輕放在那塊帕子上,結果忽而撇見帕子一角的血跡,從血色來看,那似乎是新鮮的血跡,可雲肆身上并沒有受傷。
裴景瑤動作慢了半拍,匕首将帕子壓嚴,他輕輕應了聲。
“好。”
雲肆自然注意到了他的小動作,她隐去自己去尋了李二癞的那段,将早上發生之事與裴景瑤講了一遍,可依舊未提到血跡的來源。
裴景瑤對她的計劃有些驚訝,但并未反駁,沉默思考後又與雲肆細講了許多可能被忽視的細節,甚至告訴了雲肆大梁獄卒是如何輪班,雲肆聽他講完,眸中也有些微驚訝與贊賞。
她本以為裴景瑤是不會注意這些小事,結果倒是令她驚訝。
裴景瑤抿了抿唇角,還以為是雲肆不喜他的探讨,畢竟他是男子,爹在世時也時常教導他,男人最忌諱幹擾女人的事物。
他扣着衣角猶豫道:“我也都是曾聽娘說的,你若不喜我探讨此事,往後我便寫與你。”
“我怎會不喜,你願意幫我謀劃,是我求之不得。”
裴景瑤這才松了口氣,“那便好。”
“餘生泉霸攬朝綱多年也無人反她,無非是從她手上撈了太多好處,丞相若再閉門不出,這大梁恐怕過了年便要易主了。”
雲肆冷笑一聲,眼中有些譏諷,裴景瑤在旁沉默了半響,忽而道:“你想要皇上手中那道兵符,往後定然還是要入宮的,帶我去見君後吧,我也許能幫上一二。”
雲肆看着裴景瑤沉默半響,終是應了好。她本不想讓裴景瑤親身卷入這些事,但男人堅持,裴府毀于餘生泉之手,她又怎能阻止對方。
兩人談話之際,雲肆忽而耳尖一動,她幾步走至門窗處打開,屋外的風雪卷着寒風吹進屋,順便還跑進來一個急匆匆的人影,他人未進屋聲已先至。
“凍死我了,這山上也太冷了。”
崖安一邊抱怨一邊搓手,見他凍的如此厲害,裴景瑤連忙将自己的暖爐給他拿來,雲肆撇了暖爐一眼,并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他抱着暖爐看着裴景瑤明顯紅潤許多的臉色,又瞧瞧一旁站着的雲肆,幽幽道:“喲,臉色看起來挺好,藥有按時吃嗎?”
裴景瑤乖乖答道:“多謝崖安公子的藥,我都有按時吃。”
崖安滿意的點了點頭,他對遵循醫囑的病人一向都很和顏悅色。他一手抱着暖爐,騰出另一只手拉住裴景瑤的手腕,引他坐在一旁的桌椅上,好方便為人把脈。
裴景瑤的身子比他初見時要好上許多,崖安松開他的手腕,又詢問他一些此來癸水有何不适等隐私問題。
雲肆尚在一旁,裴景瑤見崖安毫不顧忌的提出來,面上刷一下便紅了。
崖安看了看男人通紅的小臉,又撇了一眼旁邊幹站着的雲肆,眼中趕人的意思在明顯不過,雲肆唇角一抿,離去前還把房門為他倆關上。
裴景瑤的身子并無大礙,崖安打算過些時日便為他重接斷骨,這幾日便在山上好好養着便好。
裴景瑤自然是他說什麽便應什麽,在得知崖安尚未用膳之後,便主動去了廚房下廚。
裴景瑤離去前還詢問了句,“崖安公子喜歡吃什麽?”
崖安笑眯眯道:“多來點肉。”
裴景瑤應了好後轉身便離開,在瞧見門口站着的雲肆時面上的羞意還未褪去,他正打算垂眼從女人身前走過,卻被雲肆一把抓住手腕。
下一秒,一個熱乎乎的暖爐便被重新塞進懷中。
“天冷,你身子虛,莫着涼了。”
那暖爐是趁他與崖安談話時重新燒的,山間積雪快,她看着裴景瑤慢慢走遠後才重新回了房內,崖安方才笑眯眯的臉色一正。
他道:“已經引上山了,水魚與飛鷹埋伏在山腰,餘生泉那狗賊陰招多,這次來的不止兩個暗衛,怕是有些麻煩。”
餘生泉派來的探子被崖安引上山,雲肆正愁尋不到她,這回得知對方自動送上門,眸中染上幾分譏笑。
“多來幾個不是正好,省得我多餘力氣去尋她們。”
崖安聳了聳肩,對雲肆這番話并無反駁,他自是相信雲肆的身手,只是他好奇的是另一件事,此刻眸中有幾分調笑。
“那小美人是有多身/嬌體/軟,令少主夜/夜折/腰不能寐,這麽危險也要留在身邊。我給他褪疤的藥他也未曾塗,莫非是你不讓?”
此般調笑之話令雲肆眸中有些不耐,她不喜裴景瑤被人如此調侃,那怕崖安并無惡意。
雲肆眉頭微蹙,語氣也沉下幾分。
“莫調笑于他。”
崖安詫異的挑了挑眉,他剛想問為何這麽護着,莫不是動了真心,便聽見雲肆接着說到。
“他是裴太傅的遺孤,裴景瑤。”
崖安愣了片刻,語氣驚愕道:“……怪不得,我就說從前沒見你對男子感興趣。”
他想了想,又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那你還要了人家的身子,你是打算娶他?!”
雲肆默認片刻,認真應了句,“是。”
崖安神色古怪的看着她,半響後才出聲,語氣難得有些認真。
“你娶他是出于責任,還是出于真的喜愛他?并且你有沒有想過,他一個土生土長的大梁男子,是否真的願意舍了家鄉随你遠赴北疆。”
見雲肆眉頭未展,眸中的神色反而愈發濃郁,崖安便知曉她并未思考過這些,他嘆了口氣,語氣有些悵然。
“這是一輩子的事,你們女人做決定總是一廂情願,何曾顧慮過男子的意願。”
崖安雖是北疆人,但他也是男子,思慮的角度也多從男子出發,這會見雲肆猶豫,語氣自然有些替裴景瑤抱不平。
“我娶他不全然因為責任,我自然知曉自己對他是何感情,關于回北疆,我會詢問他的意願。”
若他真的不願意,雲肆自然不會強行逼迫,她大約會将對方在大梁安置好,再許他一個後半生安慰無憂的生活。
兩人的談話随着一陣香氣的傳來戛然而止,雲肆轉身扔下崖安,出門接過裴景瑤手中燙人的瓷碗放在桌上。
“我來便好,你回屋去等着吧。”
裴景瑤看着雲肆匆忙遠去背影,眼中有些不解,待他再轉身看向崖安時,後者眼中壓抑的情緒已然被笑意取代。
“好香呀,景瑤手藝真好,少主也算是有口福了呢。”
見崖安誇贊,裴景瑤笑的也有幾分害羞,他為崖安盛了碗雞湯,只柔聲道:“景瑤手藝一般,崖安公子喜歡便好。”
崖安喝湯的嘴忽而一嗆,他擺擺手對裴景瑤表示沒事,又道:“莫再叫我公子了,你直接喚我崖安便好,我比少主還長一歲,你喚我聲哥哥也行。”
裴景瑤不明白他怎麽忽而提到稱呼一聲,但見他堅持,也只好小聲道了句。
“崖安哥哥。”
聲音軟糯好聽,又恰巧被剛進屋的雲肆聽見,她冷眼撇向正喝湯的崖安,後者連忙道:“我可沒欺負他,我只叫他莫再叫我公子,我聽不慣。”
叫聲哥哥都那麽軟糯,若是叫上句姐姐呢,雲肆咳了咳,掩蓋住自己越飄越遠的心思。
崖安說要吃肉,裴景瑤便把廚房剩的一只雞與一只兔肉全做了,此刻桌上菜肴豐盛,雲肆便讓裴景瑤把映兒也領來一同吃飯。
他雖眼睛看不見,可到底還是個小孩,終日自己躲在房間內用餐,他雖面上不說,但內心怕是會孤獨。
多一個小孩子在飯桌上,氣氛也便沒那麽壓抑,裴景瑤怕弟弟拘謹,多半的時間都在夾菜給裴曉映,自己倒是沒顧上多吃幾口。
裴景瑤剛給映兒夾了口兔肉,轉身便看見自己碗裏多了一個雞腿。只見雲肆慢悠悠收回筷子,崖安在一旁眯眼笑的暧昧,裴景瑤悄悄看了眼雲肆,呼吸都慢了幾分。
崖安察覺到這微妙的氣氛,及時開口道:“你太瘦了,确實是該多吃點補補身子。你打過獵沒,這會山上的野雞正肥呢,少主箭法如神,你何不讓少主帶你去打獵,又好玩又有肉吃,一舉兩得。”
崖安此話不假,雲肆的騎射水平在北疆可是無人能及,只是行走大梁不便用弓箭,她也只好拿了自己貼身的匕首。
裴景瑤抿了抿唇角,不敢擡眸去看雲肆的神色,待将口中飯食咽下後才道:“我不曾打獵過。”
他一個世家公子,幼時就連殺魚都不曾見過,又何談打獵。
崖安撇了雲肆一眼,若有所指道:“那不正好,有機會叫你親自見識一下。哦對了,聽說後日城中會舉辦冬日游燈會,未婚男子多會結伴出游,我未曾見過,便想約你一同去看看,你可願意?”
崖安不是胡編亂造,初冬的花街游燈會是大梁傳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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