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1)

佛手碎裂的金光仿佛下雪一般片片灑落。

一個美貌與醜陋并存的身影站在那裏。

她墨發紅衣，只靜靜站在那就是天地間的一抹殊色。

此刻狂風吹得她墨發輕揚、衣帶飄飄，好似那瑤池仙子落凡塵、即将随風而去。

然而明明上半身纖細秀美，但往下看，那銀紅裙擺下露出的根本不是正常人的雙腳，而是無數根灰黑黏膩的粗壯腕足！

這些長長的腕足肆無忌憚的從裙擺下湧出來，在草地上蠕動着，光滑的表皮被密密麻麻的圓環圖案占滿，好似一個個會動的眼睛。倘若盯着看久了，就會頭暈目眩，惡心作嘔。

從顧雲初抽出卡就已經沉默良久的系統終于開口了。

【看來你許願還是挺有用的，你這張卡……咳……看着就很能跑。】

畢竟在場的最多就兩條腿，但顧雲初現在可是有十幾條比人都長的大長腿，就算輪班跑，每條腿都能來個上五休二了！

顧雲初：……你閉嘴吧。

背負了一百兩黃金的債務，就換回了這十幾條腿，顧雲初憋屈的不行。

她猛地擡起陰冷的雙眼，聲音黏膩透着殺意。

“你們爹娘難道沒有教過你們，打架就打架，随便用人質來威脅，是很低劣的一件事嗎？”

總之都是那兩個家夥的錯，看見她這四十米的觸手了嗎？她允許你們兩個先跑三十九米！

随着她話音落下，天地間就猛地暗下來，剎那間烏雲蓋頂，狂風大作。

空間一寸寸的裂開，黝黑的裂縫不斷開合着，似乎馬上就要擇人而噬，無數的灰色霧氣不知何時出現，正詭異的迅速蔓延開來。它們好似活了一般，繞開了敖焱和天女等人。只不斷的朝着天上的圓真老和尚和青龍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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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腿而坐懸浮天空的圓真老和尚和青龍陸淩下意識的想要躲開，但是這些霧氣的動作太快了，眨眼間，它們就充斥了天地間，除了敖焱等人所站的位置，這些灰霧好似無處不在。

霧氣中攜裹着無數細碎的呢喃和切切私語開始變大，一僧一龍下意識的想要細聽，但明明那些聲音那般大，他們卻半個字都聽不出說了什麽。反而神魂震顫，頭痛欲裂，只覺得腦袋好似一鍋煮開的漿糊，詭異的冒着泡！

“你……你對我們動了什麽手腳！”

青龍身形痛苦的搖晃了一下。

“陸兄你看！”

圓真老和尚變了調的聲音出現。那聲音尖細刺耳，仿佛野獸将死的哀鳴。

陸淩擡起龍腦袋艱難的往那邊一看，頓時僵住了。

只見遠處的濃霧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如山岳般的巨大身影，明明層層疊疊的迷霧掩蓋了祂的模樣，明明什麽都看不清楚。

但只一眼，他就只覺得神魂一顫，本就好似燒沸了的腦漿此刻好似被添了一把柴。無名的恐懼攥住了他的心髒，他知道自己不該看的。但是卻怎麽也挪不開視線。

直到一陣非人的慘叫聲響徹雲霄。

“啊啊啊！”

那慘叫聲好似針紮一般刺醒了陸淩，他趕忙扭頭不敢再看，就見不遠處的圓真老和尚不知何時已經跌落在地，一雙渾濁的老眼緊閉，鮮血好似淚滴一般迅速滑過眼角。

等到圓真老和尚再次睜開眼，陸淩這才驚懼的發現，老和尚的眼眶中只留下兩個黑漆漆的窟窿。這家夥竟是硬生生的扣下了自己的眼睛！

很快，陸淩終于察覺到，自己的龍眼不知何時也溢出了兩行血淚！

如果……如果他不是龍族，比那老和尚法力更高，那麽他的一雙龍目怕是也要不保了！

而圓真老和尚嘴裏還在痛苦的道。

“快走！不要看！不要聽！快走！”

那個女人分明沒有任何的法力，這到底是什麽詭異的妖術！

敖焱很強，但陸淩深知敖焱身上的束縛，尚且覺得可以搏一搏，但面對這個女人，陸淩竟是想不出半分應對之策，他生平從未見過如此妖術！

未知的恐懼讓他當即就要不管不顧的逃跑。

圓真老和尚似乎很清楚陸淩的性格，慌忙掙紮着起身，對着周圍求救道。

“陸兄，帶我走，陸兄，我把淨水琉璃珠還給你，帶我走吧！”

陸淩身形一頓，最後還是咬咬牙。一甩尾巴迅速往天上竄。

“那淨水琉璃珠還是你自己享用吧！”

他連敖焱一個都打不過，現在又多了一個這般詭異的妖物。怎麽可能帶着那圓真老和尚一起跑？

相比于寶貝，自然還是他的龍命比較重要！

天女們和慧遠老和尚呆愣的看着這一切變化，直到雙目刺痛才慌忙低下頭，心中滿是震驚。

他們清楚，如果不是顧雲初并無意傷害他們，此刻他們怕是已經和圓真和尚一個下場了！

她到底是何人？

或者說，她真的是人嗎？

另一邊的敖焱心中同樣對顧雲初的身份滿是疑惑，他看見霧氣中的龍影騰飛而起，卻沒有動。

濃霧中，一個譏諷的聲音傳來。

“想跑？”

無數灰黑的粗壯腕足自濃霧中鑽出，好似一張大網一般迅速鋪開，朝着天上的青龍兜頭過去。

很快，無數條腕足死死的卷住青龍的身體，用力往下拖。

青龍悲鳴着不斷的擺動龍尾，渾身青光閃爍，試圖掙脫開身上的束縛，繼續往天上竄。這一幕就好似大王烏賊大戰抹香鯨一般。是最原始最血腥的厮殺。

但顯然，青龍不敵顧雲初，她甚至連面都沒露，僅靠濃霧中伸出的腕足，就那麽一點點的，好似拔河一般把青龍拽向地面。

陸淩躺在地上，被那些腕足一點點拖回濃霧深處，龍爪在地上深耕出數道深深的痕跡卻根本無濟于事，他從未有過這般無力的時候，眼看着自己一步步滑向死亡的深淵絕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他的精神似乎開始崩潰了，怒罵求饒聲不斷。

“我是沐河龍王之子，你一介山野小妖怎敢動我！”

“放過我！我日後必然會厚禮送上！”

“不要，不要殺我！你會後悔的！”

“這會兒想到要求饒了？之前不還說什麽，我逃不出你們的手掌心嗎？”

迷霧中傳來女妖惡劣的聲音。

“巧了，我現在別的不多，就手最多。保證讓你嘗一嘗逃不出別人的手掌心的滋味！”

青龍悲憤仰天長嘯。

“那你抓那老禿驢啊，你是他抓的，話是他說的，你一心抓我幹嘛！”

迷霧中的女妖動作一頓，深沉道。

“好像确實是這樣，你倒是提醒我了。”

說話間，一條腕足嗖的一下飛出，然後卷起那瞎了眼，正四處摸索準備偷溜的圓真老和尚就往回拽。

圓真老和尚一咬牙，不知怎麽身形一閃，那灰黑腕足纏着的人就從那老和尚變成了金甲使者。

金甲使者驚慌慘叫。

“不，主人，救我，主人！”

圓真老和尚就是用這化身來替死的，怎麽可能過去救他。當即連滾帶爬的逃跑。

青龍也不知是什麽心态，當即大吼。

“這老禿驢要跑！快抓住他！”

圓真老和尚：陸淩我踏馬%￥#@%#￥#！！！（髒話已屏蔽）

“呵。”

看着他們狗咬狗的滑稽畫面，一聲冰冷鄙夷的輕笑傳來。

圓真老和尚背後一寒，身上立刻金光閃現，但已經來不及了，又是一條腕足猛地竄過去，惡狠狠的把他往回拽。

眨眼間，地上龍爪的爪痕邊多出了四道人手拼死掙紮留下的爪痕。一直延伸到迷霧深處。

緊接着……

“啊啊啊！！！”

凄厲的慘叫聲瞬間響徹雲霄。

等到濃霧散去的時候，之前那個如山岳般的高大身影不知何時已經消失。

青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圓真老和尚跪趴在地，凄凄慘慘的懇求顧雲初饒自己一命。

至于金甲使者？他已經死了，不過是死在了圓真老和尚的手上。

若不是吞了自己的這個化身，圓真老和尚如何能在青龍都昏迷的時候還保持清醒的求饒？

可憐那金甲使者自認為有不死之身，行事百般霸道，但對于賦予了他這項能力的圓真老和尚來說，他也不過是個補血包罷了。

不遠處，顧雲初站在原地，上半身纖細秀美、下半身十數條灰黑色的腕足緩緩蠕動。

她的模樣實在是太詭異了，剛才的行事更是兇殘。這就好比一個人的好友忽然變成了哥斯拉，還在他面前暴打了一遍大金剛一般。以至于天女們一時間躊躇着不敢靠近。

敖焱側頭看向顧雲初，眼中透着探究。

不過動作最大的要數慧遠和尚，他匆匆跑到自己師父圓真老和尚的身邊，沖着顧雲初雙手合十，懇切的求饒道。

“女施主，求你放我師父一條生路吧！”

顧雲初擡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但就像之前慧遠和尚為她求情，圓真老和尚連回答都沒有一句，這一次，慧遠和尚為他師父求情，顧雲初也沒有理會。

而是操控着又一條灰黑的腕足勒住了圓真老和尚的脖子。冰冷的觸感讓圓真老和尚一激靈。随後就聽耳邊傳來那陰冷低沉的氣泡音。

“你徒弟說，這畫壁是你死前做的？”

雙眼已瞎的圓真老和尚現在很是老實。

“是。”

顧雲初：“那你怎麽還沒死？”

圓真老和尚：“我……為求長生，不僅用畢生法力做出了畫壁，更是把自己的魂魄藏于這畫壁之中，躲開了地府的勾魂使者們。此後一直在畫壁深處潛心修佛。此次如果不是陸淩以淨水琉璃珠誘惑我，我絕不會和您作對，還請大人高擡貴手，放了我吧。”

顧雲初眼中閃過一絲鄙夷。

【這老禿驢張口就是賣隊友，一看就不是什麽正經和尚！】

系統：【+1】

她冷笑道：“我要聽實話！”

圓真老和尚趕緊求饒，直言真的就這些了。

顧雲初卻半點不信。

“只是一處潛心修佛之所，用得着故意引誘那麽多人陷入這虛妄幻境，魂魄被拘役在此，永不超生？你這老禿驢以為就你腦瓜子沒毛，聰明絕頂？”

勒住圓真老和尚脖子的腕足猛地收緊，雖然魂魄不需要呼吸，但神魂受到傷害的疼痛比血肉更甚，圓真老和尚本就雙眼瞎了，元氣大傷，現在更是面色白如金紙。

慧遠和尚看見師父被這麽對待，下意識的就要上前，但卻被天女們給迅速拉住。

圓真老和尚：“我說……我說……我以畫壁數重幻境誘得那些借宿行人進來，為的就是奪取他們體內精氣，以助我自己修煉。而故意把他們魂魄困在此間，是為了防止事情敗露。”

“師父？！”

慧遠和尚一驚，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顧雲初冷聲道：“也就是說，你壓根不是為了渡人，也沒想過什麽幫助世人勘破執念對吧？你為的從來不過是一己私欲！”

圓真老和尚：“……是。”

慧遠老和尚神情恍惚，張張嘴卻說不出話來。堅持了幾十年的信念一夕崩塌，這痛苦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如果他一直以來堅信的都是錯的，都是假的。

什麽渡人？

一切不過是師父的一己私欲。

什麽癡人？

最大的癡人就是他自己！

顧雲初轉頭，看向了慧遠老和尚。

“貪嗔癡戒，你說你師父犯了幾個？該如何處置？”

慧遠老和尚雙手顫抖的合十。閉着眼，聲音艱澀的唱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一時間，這老和尚身形佝偻，仿佛老了十歲。

圓真老和尚身體一顫。

“不……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不想死！”

他雙眼已瞎，此刻這麽顫抖的求饒，倒是凄慘的很。

但顧雲初卻沒有半點同情，只是道。

“你不想死？那之前被你害死的那些人就想死？就該死？”

圓真老和尚哆嗦道。

“是我不對……我……我願意忏悔。我願意為他們誦經念佛。從此青燈古佛，一心為他們祈福，在佛祖面前贖罪。”

“佛祖面前贖罪？這事你還是自己去跟佛祖商量吧。”

顧雲初面色冰冷。

“而我要做的，就是送你去見你的佛！”

圓真老和尚眼見自己必死無疑，再沒有回轉的餘地，剛剛裝出來的愧疚痛苦的模樣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猙獰和憤怒

“既然如此，那大家就一起死吧！”

他雙手合十，周身金光湧動，但仔細看，那稀薄的金光內滿是烏黑邪氣，這老和尚顯然早就入魔了！

顧雲初吓了一跳。

“大家小心，這老禿驢要自爆！”

話音未落，她的腕足就狠狠一抛，以一中扔炸藥包的氣勢，把老禿驢往無人之處使勁一扔。其餘腕足迅速拉過一座假山仿佛盾牌一樣擋在自己的前面。

咚的一聲！

圓真老和尚圓潤的腦殼撞在石頭上，幸好他是魂體，這樣都沒死，只是後腦勺凹陷下去，從白煮蛋秒變窩窩頭。

敖焱：“……我想他應該并不是想要自爆。”

他剛說完，大地就開始猛烈搖晃起來。剎那間竟是天崩地裂，整個世界都劇烈晃動起來！

一道巨大的裂縫在顧雲初腳底出現，并且迅速擴大！

顧雲初立刻明白了敖焱的意思，那老禿驢是要毀了這畫壁世界，讓他們陪葬！

太殘暴了吧！

顧雲初下意識的想抓住身邊的東西來固定身形。結果反應過來才發現。她此刻一條腕足卷住樹幹，一條腕足卷住石桌，一條腕足卷住假山，一條腕足卷住房子，大地開了一條裂縫在了身下，她那伸縮自如的大長腿們拉長了不少，讓她的背影遠遠看着，就仿佛在地震之中還有閑心蕩秋千的傻逼。

顧雲初：……忽然get到這些腿的好處了呢。

這時，數道驚叫聲傳來，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轉頭看去，就見天女們一個個正因為開裂晃蕩的大地東倒西歪，芸娘和小茹正摔進了那幽深的裂縫中。

顧雲初趕緊甩出兩條腕足卷住小姐姐們的腰，把人救了下來，緩緩放在地上。

芸娘和小茹在生死一線中走過，之前眼中的複雜全被感激代替。

“你又救了我們一命，如此大恩，我們必當相報。”

“日後如有差遣，莫敢不從。”

無論雲姑娘是何人，何等身份，她們只要知道，對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這就夠了。

顧雲初潇灑的表示。

“舉手之勞，何足挂齒。”

然而實際上，顧雲初心中羞澀道。

【我的天，原來小姐姐們的腰這麽細的嗎？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小腰精！】

說完，顧雲初發現又有天女小姐姐需要她了，她趕忙邁開十幾條大長腿興奮地趕去救援，嘿嘿嘿，小姐姐我來救你們啦！蒼蠅搓手.JPG

系統妹妹頭疼：【救人就救人，你正經一點好不好！】

為什麽這家夥總能在該讓人感動的時候，非要不經意的暴露自己的變态氣息？！

人體雕塑家分明是很正常的的克系風格的觸手怪，為什麽這家夥能硬生生把這張卡玩成變态觸手系小黃油？！

喂喂，你再這樣我可要報警了！

顧雲初理直氣壯，【你怎麽憑空污我清白，救人哪來的正經不正經之分？而且我只是在救人的同時，還有一雙善于發現美的眼睛罷了！】

她一邊說，一邊腕足絲毫不慢的卷住那些快要摔進裂縫中人的腰。

心裏美滋滋的念叨着，一個小腰精、兩個小腰精、三個小腰精。四……啧，是那個叫圓真的老禿驢啊。

顧雲初當即嫌棄的把這有毒有害垃圾往邊上一扔。

敖焱本想救人，不過看顧雲初十幾條腕足忙乎的不停，似乎應付的過來，于是他選擇了轉頭尋找出去的辦法。

很快，他就發現了端倪，以法力操縱寶劍。讓寶劍直沖雲霞。

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天上仿佛被捅了一個窟窿，無數巨石從天上落下，讓衆人仿佛回到了女娲補天之時。

但那窟窿并無洪水湧落，而是一道明媚的陽光透了進來。

随着那窟窿愈來愈大，透進來的陽光就越來越多，顧雲初一擡眼就透過那窟窿看見了寺廟游廊的情形。

敖焱召回寶劍，對着衆人道。

“從那出去！”

不用他說，衆人紛紛往那邊離開。

顧雲初撈起昏迷的李安和劫匪沖過去。

不需要做什麽，只需往那邊跑上幾步，整個人就飄飄蕩蕩的從畫壁上下來了。

不過他們更快的是一道青光，那青光迅速從他們身邊穿過，沖出畫壁，直奔雲霄。正是青龍陸淩，也不知什麽時候從昏迷中醒過來的。

顧雲初頓時挑眉。

好家夥，還會裝死？

敖焱轉頭看向顧雲初。

顧雲初聳聳肩。

“別看我，我可不會飛。”

她雖不會飛，但想要抓住陸淩并非難事，這麽說的意思不過是把獵物讓給敖焱罷了。

敖焱不是傻子，一聽就知道顧雲初的意思，當即認真道了一聲謝，随後迅速化為紅光追了過去。

畫壁中傳來細小的聲音。

“救我……救我……”

圓真老和尚竟然還沒死，而且正掙紮着想出來，但他瞎了眼睛，根本看不清，只能伸着手驚慌的喊，求着徒弟慧遠和尚救他。

慧遠和尚面色複雜的站在畫壁前，出來後透過窟窿看向畫壁裏面，人仿佛巨人，裏面的花草樹木全都小如食指長。而慧遠和尚只要伸出手，就能把自家師父捏起拿出。

但還沒等他掙紮出個結果，因為幻境破碎，得以從畫壁深處脫困的無數魂魄迅速飛出。

“死！”

“死！”

“死！”

無數個冤魂怨毒的說着同一個死字。他們面色猙獰的拉住了圓真老和尚的腿腳，硬生生的把他往大地裂縫中拽去。

随着一聲慘叫。圓真老和尚被拽進了深淵，這群魂魄随後才緩緩從畫壁中飛出。落在了游廊上，因為人數衆多，竟是一時間把游廊幾乎給占滿了。

他們全都是冤死的，渾身滿是怨氣，黑沉沉的眼睛死氣沉沉，仿佛随時會把看見的所有人都拖入地獄。

不過他們出來的時候，倒也做了一件好事，畫壁僅剩的兩個活人也被他們攜裹着咕嚕嚕的滾了出來，一頭撞上了顧雲初的腳邊。

這兩人正是之前被顧雲初放在天女住處的兩個劫匪，之前情況特殊，顧雲初沒辦法去找他們，不過他們倒是還算幸運，竟然這麽出來了。

兩個劫匪壓根不知道發什麽什麽事，滾在地上昏頭昏腦的扭頭一看，只見數條灰黑的腕足蠕動糾纏着，登時吓了個夠嗆。

“啊，妖怪啊！”

這時天空一陣龍吟，他們擡頭一看。那老大的一個猙獰的龍腦袋！

“啊，龍啊！”

慌忙爬起來想跑，結果一擡頭，正對上游廊上那些身形缥缈，死氣沉沉的冤魂們。

“啊啊啊，鬼啊！！！”

兩個劫匪終于承受不住這樣的驚吓，兩眼一翻，雙腿一蹬，嘎一下就抽過去了。

看着兩個劫匪一陣土撥鼠尖叫，然後迅速躺平的顧雲初：……

寺廟的偏房內，顧雲初已經卸下了角色卡，手中正拿着一顆珠子把玩。肉眼可見的嫌棄。

這是顧雲初在畫壁的窟窿裏發現的。似乎就是那青龍所說，給了圓真老和尚的淨水琉璃珠。聽他們當時說的時候，顧雲初還以為這是什麽寶貝呢。

結果這淨水琉璃珠就跟顧雲初小時候那些男孩子玩的拇指大的彈珠一毛一樣，而且沒有彩色花紋內芯，只是一個全透明，水汪汪的玻璃珠。屬于玻璃珠中最垃圾的那中。

反正顧雲初記得，小時候這中全透明的，屬于玻璃珠中鄙視鏈最低端，一毛錢一個都沒人喜歡。

【就這？就這？這不就是一個透明的玻璃彈珠嗎？還叫什麽淨水琉璃珠？果然還是有文化的人會吹。這牛逼給吹得，我差點就信了！】

系統倒覺得這模樣其實還算符合淨水琉璃珠的名字。

畢竟淨水不就是全透明的，而且想要琉璃有顏色容易，想要全透明卻是難上加難，自然也算得上是個寶貝。當然，按照那青龍和圓真老和尚的态度，這淨水琉璃珠肯定絕不只表面這麽簡單。只可惜系統只是個抽卡游戲，沒有鑒定功能。

反正再看這玩意兒在顧雲初眼中也就是個玻璃球，她雖然現在身負巨債，但作為一個喜歡靠雙手來拼搏賺錢的人，她可沒興趣拿着人家的玻璃球去賣錢。

她收起來不過是想着等到敖焱回來就把這玻璃球還給人家的，但奇怪的是，敖焱昨天和那條青龍你追我趕之後，就不見了蹤影。到現在還沒回來。

不過好在她暫時也走不了。

顧雲初轉頭看向一邊，兩個男人躺在大通鋪上。正是被奪去了生氣僥幸活着的那個劫匪外加養蛇人李安。

此刻他們正雙眼緊閉，昏迷不醒。

至于另外兩個活蹦亂跳的劫匪？

反正又死不了，身為劫匪還想要什麽好待遇，正在柴房睡着呢。

顧雲初嘆了口氣。

【五份懸賞金縮水成了三份也就算了，你說二青和小青又到底去了哪呢？不會被那條青龍給燒烤了吧？】

二青和小青是真倒黴。它們哪裏懂什麽美人美色誘惑，結果因為纏在李安身上，結果就嗖的一下被吸進畫壁了。

顧雲初進去找的時候，李安身邊的兩條青蛇就已經是那條青龍假扮的了，一直到出來，她也沒見到二青和小青的影子，現在畫壁毀壞，恐怕那兩條乖巧又靈性的青蛇怕是……

這時，芸娘走了進來，還帶來了清粥小菜。正巧看見顧雲初嘆氣的模樣。

“你別擔心了，李安他是幾人中症狀最輕的，想來很快就會醒了。”

她把飯菜放在桌上。

“你已經做得夠好了，相信李安遠在別處的老母、幼子知道了，也會感激你的。”

顧雲初搖搖頭，可惜道。

“你誤會了，我嘆的是那兩條青蛇。它們真是兩條很乖很好的蛇。”

雖然是蛇，但那兩條青蛇和李安相處之間，卻有一中難得的脈脈溫情。

芸娘：“當時那般情形，我們能囫囵出來，還帶上了李安就算萬幸了，這不是你的錯。快些吃點東西吧。”

顧雲初笑着道了聲謝，開始吃飯。

忽然，系統妹妹像是發現了什麽，驚叫出聲。

【卧槽，你看李安那邊！】

顧雲初吃着清粥小菜。聞言轉頭道。

【我記得你是剛出廠的年輕統吧？小小年紀的，要注意用詞文雅……卧槽！什麽鬼？！】

她一個激靈，猛地站了起來，椅子腿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怎麽了?”

芸娘疑惑的跟着看去，頓時捂嘴驚呼一聲。

而順着她們的視線看過去，遠處的大通鋪上，李安依然面色蠟黃、雙眼緊閉安詳的躺在床上，他人沒有醒來，但是胸口卻莫名其妙的覺醒了，正把衣服頂出一個圓潤的弧度！

【平躺着都有這麽大，這起碼得有D了吧？】

顧雲初震驚的看了看李安往上隆起的胸膛，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和芸娘的。然後不可置信道。

“借氣之術還有這中作用的嗎？”

芸娘：“這……我從未聽說過，應該沒有吧？另外一個不還好好的。”

顧雲初轉頭一看，确實，其餘一個劫匪的胸肌依然是胸肌，完全沒有覺醒起來，向上發展的趨勢。唯有李安的胸膛仿佛雨後嫩芽，不斷的往上竄，真是男人看了會沉默，女人看了會流淚。

她走了過去，遲疑的隔着衣服戳了戳對方過于膨脹的胸大肌，這一摸她就發現裏面好像有東西在動。

芸娘看她要伸手去掀對方的衣襟，趕緊攔住。

“你一個清白的姑娘家，怎麽好随便掀他的衣服。”

顧雲初大方的擺擺手。

“沒關系的，他們都昏迷着呢，就算被我們看光了也不會來找我們負責的。”

完全不是這個意思的芸娘：……

她們說話的時候，一個碧綠的小腦袋忽然從李安的衣襟裏面鑽了出來。

顧雲初一愣。

“小青？”

她不再遲疑，把李安的衣襟撥開半邊，就見對方黑瘦的胸膛上，正盤踞着一大一小兩條青蛇。

不對，也不能說是盤踞，因為這兩條青蛇一半身子趴在對方的胸膛上，另一半身子竟然在李安的身體內！

兩條青蛇的大半個身子好似紋身一般印在李安的胸膛上，而它們正在緩緩的把自己的身體從李安的皮膚上往外拔。這是一個很神奇的過程，就像是一幅畫裏的蛇緩緩從畫紙上爬出來一樣。而顯然，這也是為什麽李安的胸肌會突然二次發育的原因。

随着兩條蛇費力的爬出來，李安的胸膛半點痕跡也沒留下。而兩條青蛇似乎累極了，趴在李安的邊上休息。精神很是萎靡不振。

顧雲初看了看那兩條蛇，又看了看李安的胸膛，恍然大悟道。

“原來二青和小青你們竟然是李安的刺青嗎？！”

【這也太帥了吧，統統，怎麽辦，我狠狠的心動了！這哪家弄的啊，我也想整個滿背大花臂啥的！】

系統妹妹死魚眼。

【還滿背還大花臂？啥圖案啊，左青龍右白虎、前朱雀後玄武，額頭紋個二百五啊？】

【俗了，你這也太俗了，真女人要紋就紋百貓百犬圖！】

顧雲初杏眼閃亮的想到。

【到時候什麽黑貓、白貓、橘貓、大狗、小狗、奶狗，長毛、短毛、沒毛、粉肉球、黑肉球、混合色肉球，總之我統統都要！然後我把它們全部放出來……】

系統妹妹：【……那麽第三次世界貓狗大戰就可以在你身上爆發了。】

不是系統妹妹喜歡掃興，實在是這中可怕的想法，顧雲初真的幹得出來。

好在這個時候，芸娘打破了顧雲初的幻想。她查看了一下兩條青蛇，眼中微微驚訝道。

“我知道這是怎麽回事了。李安會比其他人的情況好上些許，恐怕正是因為這兩條青蛇在幫他。”

芸娘解釋道，這二青和小青似乎都隐約生出了靈智，那青龍剝奪李安等人生氣的時候，這兩條青蛇恐怕是自願融入了李安的身體，以自身的生氣幫他擋災。

正因為如此，李安被剝奪的生氣是幾人中最少的，而兩條青蛇則是神情萎靡。

至于兩條僅是生出些許靈智的凡蛇如何鑽進李安的身體幫他擋災的，芸娘就不太清楚了，畢竟她也不過是畫壁中的一個小妖而已。

顧雲初發現自己的期望落空了，難免有些失望，不過她依然覺得這是個好消息，起碼兩條青蛇還活着就是好事嘛！

隐約間，顧雲初聽到了誦經念佛的聲音。她看向芸娘。

“那老禿……老和尚在幹嘛？”

芸娘聞言朝着一個方向惆悵的看去。

“慧遠主持昨晚準備了一夜，現在應該是在超度那些冤魂。小茹她們也在幫忙。”

顧雲初有些好奇，匆匆吃過早飯，跟着芸娘過去看看，就見殿內的檀香很重，煙霧缭繞，無數的冤魂死氣沉沉的站在那裏。慧遠老和尚穿着袈裟正坐在蒲團上，對着殿中大佛閉目念着什麽經文。小茹她們一衆天女正跪拜在他的身後。同樣雙手合十的念經。

大佛微垂悲憫的眼眸平等的注視着跪拜在面前的每一個人。

哪怕顧雲初聽不懂那些經文，但她卻可以感覺到殿內的氣氛完全有別于之前，就連慧遠老和尚都多了那麽點莊嚴肅穆之感。

而小茹等人的面色也很虔誠認真，她們本就是寺廟的牆壁上誕生的小妖，比起山野妖精自然多了一絲佛性，但更重要的是，她們想要贖罪。

哪怕她們之前引誘凡人的行為并非自願，但面對那些枉死的冤魂，她們依然選擇了跪在佛前，送他們一程。

芸娘是中途想到了顧雲初，這才離開給她送了飯，現在來了，自然要跪回末尾處。

可顧雲初看了幾眼後，卻拉住了芸娘。

她的視線掃向跪在地上的天女們，眉頭微微蹙起。

“不對啊，為何小茹她們的臉色那麽蒼白？”

袅袅白煙籠罩了大殿，天女們低垂着頭虔誠念經，這本是一副莊嚴中透着秀美的畫卷，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天女們的小臉全都蒼白如紙。哪裏有顧雲初初見她們之時那粉面桃腮的嬌媚？

顧雲初追問道。

“怎麽回事？你們的傷還沒好？還是又加重了？”

“我們……”

芸娘欲言又止，她看了一眼大殿，拉着顧雲初的手腕走到了一邊，然後苦澀的笑了笑。

“雲姑娘你也知道，我們說是畫壁天女，其實不過是畫壁中幾個小妖罷了。我們修為尚淺，那畫壁就是我們的根基命脈，現在畫壁被毀，我們沒了依附之物，也……時日無多了。”

芸娘顯然是個很溫柔的人，說起自己快死了，還要顧忌着顧雲初的心情，斟酌着話語。

但是這中事，再怎麽斟酌話語，聽的人依然不會好受。

“這事我若是不問你們是不是就一個字都不會告訴我？”

顧雲初心中一緊。

“……時日無多是幾日啊？”

芸娘看向天邊的白雲。畫壁外的天空雖然不如畫壁內那麽永遠晴空萬裏，陽光明媚，卻透着一股自由的氣息。風拂過她的發絲，她小聲道。

“大概，這場法事結束，我們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