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你比我更需要清清心

這一帶的路燈間隔得格外遠,讓津行止停車的位置顯得有些暗。

看着不遠處微微搖晃的車身,明媚似乎終于明白了殷染的明示和暗示裏隐藏着怎樣的勸告。

她垂眸停留了片刻,轉身離開。

車內,殷染再次試圖撐起身,卻仍被津行止死死地壓在座位上。

這樣的壓迫感令他覺得不适,但他卻無法掙脫。

換氣的間隙,他終于抓住了椅背。

只是他剛借力直起身,就再次被津行止壓在車窗上。

“嘀——”

一輛路過的車按下喇叭,刺耳的長聲透進車窗,落在兩人耳中。

津行止半松開禁锢殷染的手,向窗外望去。

路過車輛的燈光忽而一過,照亮不遠處早已空無一人的位置。

身側,殷染意猶未盡地抿了一下嘴,想幫津行止擦嘴角。

他的意圖很快被津行止發現,津行止向後一撤,盡可能地拉開了兩人間的距離。

殷染松了松肩膀,抹了一下自己發疼的嘴角。

緊接着,一陣疼痛爬上殷染的後腦。他眼前模糊地閃過自己被人圍攻的畫面,而那時,他似乎就是在這樣擦拭嘴角。

腦內,一陣嗡鳴穿透殷染的耳腔,令他聽不清津行止說的話。

他努力保持着微笑,失力地倚上車門,令自己看上去和平時一般無異。

津行止不知道殷染又在搞什麽,既不答應也不反駁。

但該警告的話他已經說過了,該給的教訓他也給過了。至于殷染怎麽做,他只能随機應變。

他拉開車門,換到駕駛位上,驅車回到公寓。

車開到一半,殷染已經從迷糊的狀态下清醒過來。

他從後視鏡裏瞥了一眼津行止,又靜默地移開了眼。

原本靠近津行止的脖子時,他是打算咬他一口的,但想起之前和津行止親密接觸時他都會昏厥,他決定找個穩妥的時候再行打算。

只是他沒想到,津行止這次居然沒有對他的招惹視而不見。

盡管他不知道為什麽這次獲得的記憶只是一閃而過,但他至少肯定了恢複記憶的條件是與津行止有親密接觸。

返回公寓後,津行止把人送回房間,便不再理睬他。

·

翌日,早6點。

津行止從被窩裏伸出他修長的雙臂,把被子往下一拉,胡亂地把床頭櫃上的手機鬧鐘抓起來,連按了好幾下。

但手機卻偏偏和他作對,硬是不肯噤聲。

津行止半支起身來,向床頭櫃的方向靠攏,卻意外壓到了什麽。

他睜開半合的雙眼,正對上了殷染不懷好意的目光。

“早安,親愛的。”

那種眼神令津行止驚起一身顫栗,差點滾下床。

殷染拉了拉被子,向他靠過來。指腹從他的鎖骨上滑到側頸,又摸上他的耳垂。

只不過是愣了一會兒,殷染似乎離他更近了。

近到鼻尖相碰,呼吸交纏。接着殷染吻上他的唇角、側臉、最後停在他的耳根上:“不想要我嗎?”

炙熱的吻落下,泛起的酥麻沿着津行止的皮膚擴散開來。

津行止往後一撐,卻支了個空。

這一下直接驚醒了津行止,他這才發覺剛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夢。

手機的鬧鈴響起,每一個音符都在提醒着津行止他剛才荒誕的夢境。

他使勁拍了兩下臉,迫使自己清醒過來。

忽略下.身的尴尬,津行止起身向浴室走去。

冰涼的水拍在臉上,望着鏡子裏自己略微發紅的面頰,津行止終于知道之前司夜說壓力太大容易欲求不滿的話并不是玩笑。

但就算做那種夢,為什麽要晦氣地夢見殷染呢?

津行止郁悶地朝牆上一靠,長嘆一聲。

這時,有人敲了敲他房間的門:“津老師,你醒了嗎?胡姐讓我來喊你一下。”

聽聲音,是小唐。

津行止走出浴室,想起自己還沒換衣服,便隔着門和她交談起來。

“怎麽了?”

小唐長“嗯”一聲:“殷老師今天還是休息的,我看你總是一個人出去,就和胡姐申請跟你一天。”

說起來,自從上次殷染錄制綜藝時發生意外,小唐已經休息好幾天了。想着小唐或許是擔心一直沒事做會被辭退,才提出這個請求,津行止便沒有推辭:“好,我知道了。”

小唐的嗓音立刻提高了一個度:“那津老師早餐想吃什麽?”

“都可以。”津行止叫住了要走的小唐,說道,“方便的話,幫我帶杯清火茶。”

殷染的生日會在即,最近大家都忙得不可開交。

好在生日會那天津行止不是主角,他也算可以趁機偷個閑。

算起來,今天應該是殷染綜藝播出的日子。

有胡姐把關,他相信殷染替明媚解圍的那段應該能被剪進去,剛好也可以解開明媚被CP粉追着黑的困局。

說起明媚,津行止隐隐有些擔心。

一回想起昨天晚上他們的暴力解決方式,津行止剛剛平靜下來的心情就又亂作了一團。

他糟心地收拾好自己,想趁時間還早出去透個氣。

霧氣的清涼幫助他整理好尴尬的情緒,他拿出手機。

兩年前,津行止因為不放心,特意請了一個熟識的鄰居來照顧小舟陽的起居生活。

津行止給她豐厚的薪水,只希望她盡職盡責地照顧小舟陽。

之前她女兒坐月子,離開了兩個月,津行止才無奈請了新保姆。恰巧新保姆被小舟陽的父母辭退,津行止就又把人請了回來。

這個時間,她應該已經醒了。

津行止拿出手機,給她撥了個電話。

電話那頭,保姆阿姨和他說了這兩天發生在小家夥身上的趣事,并告訴了他小舟陽很快就可以出院回家調養的好消息。

津行止放心地挂斷電話,正迎上一大早就來到公寓的經紀人。

見到津行止,經紀人快走了兩步。

她掏出手機,調出兩組圖給津行止看:“我正愁呢,你給我出個主意,生日會那天我們選服裝贊助商的哪個系列比較合适?”

津行止略顯驚訝地揚眉:“是哪個品牌方這麽硬氣,敢為殷染提供服裝?”

說起服裝贊助,就不得不說上次殷染穿着某品牌的衣服和路人發生沖突的事。

那件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有網友深扒出那件衣物的品牌供應方,紛紛避雷。

無辜受牽連的品牌方一度欲哭無淚,而這件事直接導致了後來沒有一家品牌願意借給他衣服。

“這不還是看在了你們幾個的面子上嘛。”經紀人苦笑着把手機推過去,“你看看。”

津行止象征性地翻了幾下,随便點了一張圖片:“就這套吧,好看。”

經紀人頗為贊同地點點頭:“我也覺得這個好,紳士貴族風,肯定能引起一波熱議。”

津行止連“嗯”兩聲,環視一周,才神神秘秘地把經紀人拉到一側,小聲道:“殷染性情大變的事,我想我可能找到原因了。”

聽到這,經紀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過去,她收起手機,開始認真聽津行止說話。

“他以前應該是有很嚴重的抑郁症和狂躁症。”

“以前?”經紀人成功抓住了他話裏的重要字眼,“你是說他現在治好了?你又怎麽知道的?”

津行止連續眨了幾下眼,開啓了胡編亂造模式:“我之前在殷染的垃圾桶裏,發現了幾張被撕碎的紙條和幾個空藥瓶。我拿着紙條和藥瓶去找了醫生,是他給我提供了這種可能性。所以我猜,這就是殷染最近這麽異常的原因。”

“啊……這我倒是忽略了。”經紀人咬了咬嘴唇,“我手下所有藝人的常規體檢和心理報告都在我辦公室,唯獨沒有他的。這樣看來,是殷家一早就知道他有問題,才不允許他在外檢查啊。”

她摳了摳手指,頗為難地深思起來。

見胡姐深信不疑,津行止乘勝追擊道:“他大病初愈的話,總會有點奇怪的行為,所以你也不必那麽生氣。”

經紀人颔首:“其實利益受損最嚴重的人就是你了,你都不在意,我還能說什麽。”

說完,經紀人拍一下津行止的肩膀就要走。

津行止叫住她:“姐,你要不要透露些風聲出去?殷染的綜藝今晚就會播。要是他的性情在觀衆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改變了,難免——”

“不用你擔心。”經紀人笑着說完,便離開了。

解決了一件大事,津行止長舒一口氣。

經紀人剛走,動作頗快的小唐就已經回來了:“津老師,你的早飯和去火茶。”

跟在小唐身後的,還有從公寓裏走出的殷染。瞟了眼津行止手上藥色的清火茶,殷染故作驚訝道:“有什麽事讓津老師心不靜了嗎?”

津行止瞪了殷染一眼,直接把手裏的茶丢到他懷裏:“我看你比我更需要清清心。”

·

生日會的前一天晚上,月亮格外得圓。

透亮的月光将周圍的雲層打透,像是在晶瑩的玉盤邊圍了一層發亮的棉絮。

小唐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熨好,送到了殷染房間,就愉快地下班了。

而一整個晚上,殷染始終一動不動地坐在窗邊,一邊翻着那本《釋物百科》一邊曬月亮。

翻書的聲音輕微,和窗外簌簌響動的風聲相映成趣。

天氣明明不涼,甚至還夾雜着白日未散的悶熱,殷染卻意外感受到一陣涼意緩慢從四肢傳遞上來。

但那種涼很快變成了寒,開始一寸寸地滲入他的骨節。

寒氣像是察覺到自己被發現,迅速順着血液侵蝕而上,仿佛想瞬間凍結他跳動的心髒。難以承受的寒冷,殷染很快發現,帶給他這種異常嚴寒的,是今晚的月光。

他不由自主地擡起雙眼,對上那一片毫無雜色的皎潔。

月色散在他的眸底,将一股血色充盈上他的瞳孔。

殷染的感知被無限放大,讓他有回到了他從前狀态的感覺。

逐漸适應了那種寒涼,殷染目光往下移,看見了他映在玻璃窗上的臉。

此刻,他的臉上俨然失去了血色,泛着不屬于人類的蒼白。

很快,殷染适應了那種嚴寒。他張開手掌,感受到原本屬于他的力量正在回歸。

殷染唇角一勾,血紅色的眸子裏閃過危險的光芒。

通告一直忙到淩晨,白天又不得閑,津行止覺得自己現在累得快要不省人事了。

他習慣性地鎖上門,關上燈就窩進了床鋪。

他剛躺下,門口就傳來了不合時宜的敲門聲。

“睡了嗎?”

津行止不聾,那是殷染的聲音。

但津行止現在并沒有什麽心情管他,敷衍道:“睡了,沒什麽重要的事明天再說吧。”

殷染頗有耐心地溫聲道:“有重要的事。”

但困意已經攪得津行止大腦運轉不暢:“有也……明天再說,我起不來了。”

門口,殷染輕笑一聲:“不用起來,我自己進來就好。”

殷染将手搭在門把手上,向反方向一轉,門鎖直接脫環,徹底失去的阻擋的作用。

殷染颠了颠因為斷裂落在他手裏的門把手,走進津行止的房間。

破壞門鎖的響動驚動了津行止,他不甚清醒地撐起身:“你怎麽進來的?”

殷染擡高手腕,當着津行止的面松開了手。

“當——”金屬把手跌墜在地面上,脆弱不堪的歪倒在地。

窗外,一聲巨響打破寂靜的夜色。

剛才還一片晴朗的天空突然劃下一道閃電,瞬間劈亮了半間屋子。

殷染嘴角勾起,猩紅色的瞳孔一動,只一閃身就坐在了津行止的對面。

他強行将冰涼的指節貼上津行止頸間的動脈:“我其實,不喜歡給別人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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