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要試試嗎?”
不大不小的空間裏,氣氛變得尴尬起來。
夜風穿過帳篷的縫隙,帶起空氣流速的變化。
津行止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動了一下。
這幾天他都習慣了和殷染相安無事的相處方式,幾乎忘了,不安分才是殷染的常态。
殷染的聲音雖然壓得低,卻忽略了池馳S級Alpha的聽力。
看着池馳半青半紫的臉色,津行止一把将身邊的殷染推開。
又挑起僵硬的嘴角,強行解釋道:“他剛才是在幫我對戲。”
這話說完,津行止自己都不相信。
尤其是當池馳開始上下打量自己時,簡直像是在質問自己是不是覺得他傻。
那種審視産生的壓迫感讓津行止愈發窘迫,他看了眼時間,忙起身把池馳往外推。
“你該回去工作了,讓胡姐知道你偷溜出來,她絕對要說你。”
三言兩語就強行把池馳送離,津行止覺得自己的臉皮都被抹薄了。
他伸手想捏捏眉心,又怕破壞了妝容,還是放下了手。
看着站在一旁,若無其事的殷染,津行止氣不打一處來:“你又胡說八道什麽?你當小幺兒是聾的?”
殷染聳聳肩膀:“我已經盡量小聲了。”
言外之意是池馳能聽見這件事,不能怪他。
津行止險些被他的思維誤導,轉而道:“不是小聲不小聲的問題,你就不該随口亂說。”
殷染淺笑:“但我不說,你又怎麽知道我的決定?”
聽到殷染這麽說,津行止怔了一下。他這才回過味兒來,殷染剛才說的,好像是要和他睡……
失語了半晌,津行止才啞聲道:“你……想開了?”
殷染雙手插兜,俯身靠近,眉眼間那種熟悉的從容再次出現:“當然。”
津行止不自然地幹笑了兩聲,表情失控地一僵,半晌才讷讷道:“你的适應能力,還真是……出人意表。”
“所以……”殷染拉長聲音的同時,右側的眉尾小幅度揚起,連帶着他眼角的痣也微微顫動,“要試試嗎?”
那眼神裏藏着露.骨的情.欲,仿佛頃刻間就能勾起津行止潛藏的欲望。
“津老師,您這邊方便嗎?服裝可以換一下了。”
帳外,工作人員的聲音把津行止拉回現實。
瞬間的慌亂讓津行止大腦一蒙,扯着殷染就往他面前臨時搭起的桌子下塞。
殷染毫無準備地被塞進桌下,只得無奈地搖搖頭。
他試圖把擋着他的桌布撩起問津行止自己為什麽要鑽桌底,剛透進來光線,桌布就被津行止拽了下去。
“閉嘴。”
不知道為什麽,殷染總覺得這樣逗他很有意思。
他雙手後撐,勉強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聽着外面的聲音。
“剛才在外面溝通了一下,頭發可能還要再亂一點。您看——”
“那就麻煩您了。”
津行止坐了下來,腳腕暴露在殷染的視野裏。
殷染伸出指尖,沿着津行止腳腕的弧度向上一挑。
酥麻感順着腳腕上傳,讓津行止不自然地一抖。
正在整理頭發的造型師手間的動作一頓:“疼嗎?”
津行止把腳收了收,“沒”了一聲。
殷染抿嘴壞笑,兀自安靜下來。
直到他們從帳篷裏走出去,殷染才從桌底下出來。
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拿起桌上屬于津行止的帽子,快步跟了上去。
現場,光替已經開始走位。
每個人都在忙碌中有條不紊地各司其職。
津行止調節了一會兒,才将情緒從剛才的鬧劇中抽離。
這是他職業生涯中的第一場戲,他必須好好表現。
他拿着劇本來到導演身邊:“瞿導。”
見津行止來,正在閉目養神的瞿導睜開眼,指了一下自己旁邊的空位,示意他坐下。
瞿導翻開通告單,擡頭看了眼津行止:“我看了你今天的戲份,絕對是你整個本子裏最需要表現力的部分了。第一場就拍這種重頭戲,會不會感覺很為難啊?”
“是很為難。”津行止毫不避諱地回答着,配上他現在頹廢的妝容,看上去像是很不悅。
似乎是沒想到津行止會這麽說,瞿導把手裏的單子卷了卷,摸了一下帽檐,仿佛是擔心眼前的“流量”會突然撂挑子。
“但我會盡力。”
瞿導把單子往手心裏一敲:“這種态度才對嘛。”
瞿導說着,把手裏的單子重新攤開:“關于馬上要拍的這兩段自殺的戲,我想先聽聽你的見解。”
津行止靜了片刻,在腦海裏回想劇本。
《死局》從津行止飾演的崔慕的角度來看,是悲傷的。
崔慕第一次和女主見面,是作為流浪歌手被前女友誣陷偷稿後,被網友的惡意折磨到崩潰,準備跳江自殺時。
就在要跳江的時候,他被女主所救。
他知道女主一直在追查家人離奇被殺的案件後,便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後。
直到他被設計誤認為女主殺了人後,默默替她清理了現場,寫下認罪書後“畏罪”自殺。而自殺的地點,就在兩人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今天,他要拍攝的,就是這兩場自殺的戲。
津行止的指尖微攏在劇本邊緣,說出了他的想法:“第一次,是絕望的離開,不願和這個世界再有交集。第二次,是奔赴的奉獻,希望他愛的人能好好活下去。同樣的笑意,一種是嘲諷,一種是希望。”
瞿導原以為津行止只是來蹭個鏡頭,之前的圍讀會能來也只是想拍幾張照片方便後期吹噓,卻沒想到他是真的下了功夫。
他欣慰地拍了拍津行止的肩膀:“非常好,我很期待你的表現。”
就在這時,明媚也到了現場。
瞿導站起來:“那我們抓緊走一下戲。”
·
終于準備得差不多,津行止站在了他熟悉又陌生的鏡頭前。
“升降機準備——”
殷染默默走到沒人關注的角落裏,注視着此刻站在橋上的津行止。
那是崔慕第一次自殺時的場景。
之前在化妝間,他都沒來得及好好看看換完裝的津行止。如今在整個情境之下,那種他們言談中的頹廢感瞬間迸發。
津行止念着崔慕的臺詞。
“公平……這世界上根本沒有公平,世人也都是些飲血啖肉的怪物罷了。”
崔慕靜靜地把自己的曲譜拿出來,散散地捏在手上,伸到橋外。
他略微松手,任寒冷的夜風将手寫稿揚散在空曠而寂寥的半空中。
生命的盡頭,沒有歇斯底裏,也沒有自怨自艾。
他翻過欄杆,眼神裏透着一種絕望的悲涼。
他緩緩閉上雙眼,沒有一絲留戀,甚至不願再多看這世界一眼。
這樣的場景,忽然讓殷染想起當時他在醫院半昏迷時聽到的,津行止和司夜的對話。
司夜說在街上遇見奄奄一息的津行止,會是因為發生了什麽?
崔慕抓着欄杆的手一松,将自己投入無盡的黑暗中。
那一刻,殷染能清晰地隔着人群感知到,那種情緒不只源于崔慕這個角色,更是來自津行止本人。
殷染心口一酸,插在褲袋裏的手緊緊握住。
津行止,你到底經歷過什麽,才會産生這種真實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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