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只是眼前男人, 跟蘇蘅蕪一樣不好對付。

男人叫做許星流,年齡二十好幾,是人間少有精品。擁有權勢、顏值、身材, 就連鼻翼間偶爾呼出的氣, 都帶着天之驕子的貴氣。

當然最顯貴氣的, 是他從頭精致到發絲的着裝, 已經背後一溜拍開的十八個保镖, 清一色打鐵黑色——西轉白襯, 跟舊社會上門砍人似的。

不大的辦公室瞬間被擠成沙丁魚罐頭,喘個氣都讓人覺得憋得難受,硬生生把周妖豔主宰一切的戰場掀翻。

他是王。

許星流再次強調,“學校人手不夠的話,我們不介意親自動手。”

周妖豔冷汗滴了下來, “沒必要吧,我們現場監督孩子們重新考一次就好。而且這次成績非常重要, 我們絕對不能放過作弊抄襲的那個, 必須要還年級第一,一個公道。”

“呵。”蘇蘅蕪不合時宜笑了起來,氣氛被打破,無數雙眼睛投了過來, 蘇蘅蕪擺了擺手, 神情上帶着些幸災樂禍,“別擔心,我就錄個音。老師只要別忘了說過的話就行。”

短暫時間,許星流跟蘇蘅蕪目光相觸。

蜻蜓點水的對視,并沒有掀起多大漣漪,只是帶着點微妙的意外。

周妖豔被蘇蘅蕪的話刺激, 聲音尖銳起來,“老師當然是站在正确的一方!”

周妖豔死活不願意交出監控視頻,校長那邊被許星流的大名驚動,屁滾尿流過來後,谄媚訓了一頓周妖豔,并且表示看視頻。

關于考試,許星流主動跟蘇蘅蕪說了話,“你考不考?”

他并不覺得蘇蘅蕪是能考年級第一的樣子,想讓他放棄考試,不要給許家丢臉。

婚約沒有解除的每一天,對方那張臉上,都挂着許家的名。

“考。”蘇蘅蕪大方凝視着他,目光無畏且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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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星流瞳孔睜大了一點,移開視線,像是下令一般,“那就好好考。”

他擺了擺手,助理迅速帶領着一群保镖去清點監控事宜。

現在兩方人都慌了,一邊是周妖豔,一邊是何軍。

周妖豔被校長壓了一頭,現在怎麽樣都不行,何軍冷汗直冒,瘋狂讓系統幫他想辦法。

最後他只能用加倍積分,改變了監控信息——主要是删掉了周妖豔給他試題答案的部分。

何軍也煩,“為什麽不能直接黑掉監控?”

系統000解釋,“我們所處的世界,背後有天道因果運行,不能過分幹涉,以免引起蝴蝶效應。”

何軍當然不懂什麽狗屁天道。

系統000只能說,“舉個例子,在這個世界上,僅有小部分的人,知道鬼或者上層的存在。只要人數控制在一定範圍內,就處于天道規則內,但如果超出這個範圍,天道會強行扼殺或者引起世界混亂。所以,系統、主神存在不能暴露,否則……”

話還沒有說完,被何軍打算,“那黑不黑監控有什麽關系?”

系統000說,“主要是系統積分不夠。”

好了,何軍閉麥。

·

花了所有積分疊加起來的buff,終于在此刻發揮了它們存在的最大用處。

隔着一米的距離,确保兩人誰也看不到誰。

寂靜的教室裏,僅有彼此的呼吸聲,以及落筆刷刷的聲音。

外圍只餘下四五個保镖,外加上兩人的家長、校長、老師。

不懂事的家長在外放抖音,還他媽放着唢吶。

唢吶一吹,布一蓋,全村老少等上菜。

何軍額頭上汗水密密麻麻,眼前的卷子上的字都在打轉,他咽了下口水,看向旁邊的蘇蘅蕪。

對方五官濃豔、精致,神情動作卻總是淡如菊,此時握筆,漫不經心在卷子上勾出答案,連旁邊的草稿紙都沒有用上,一晃如,何軍當時抄他答案震撼場景。

原來真的有人,可以完全不用草稿紙……

反過來一看,就算是加了無窮盡的buff,他旁邊的草稿紙還是演算得密密麻麻。

頓時一種無力感湧了上來。

他想,要是蘇蘅蕪原地暴斃就好。

高強度兩小時綜合卷考試結束,何軍整個人都要虛脫了。

老劉過來收卷子,然後請了兩個老教師過來當場改卷。

蘇蘅蕪緩緩起身,一臉從容,“考得好嗎?”

正在收筆的何軍顫了下,桌上的筆咕嚕嚕滾了下去,圓柱的筆滾了很遠,何軍沒回答蘇蘅蕪,眼前一陣陣發黑,他伸手去撿那支筆。

一雙灰白的手卻先他一步。

筆遞到他面前,何軍視線漸漸聚攏,真打算說謝。

只是音卡在喉嚨裏,他對上女鬼模糊的臉。

“嘻嘻,不用謝呀。”

·

幾年前。

何軍因為個頭小,成了學校霸淩的對象。

個性陰沉、不愛說話、成績中規中矩,是同學們給何軍貼上的标簽。

欺負如果非要下個定義,大概是“受害一方不舒服”的行為,男生們以拳頭論天下,何軍這種性格陰沉的人,很自然成為邊緣人物,當然徹底惹怒對方的是——何軍喜歡跟老師打報告。

受害群體身上有古怪的味道,在嗅到這味道的時候,所有的同學,會不由自主的避開,像是畫圈,何軍在裏面,他們在相對安全的外面。

本來不應該有拔劍相助的人。

但總有一兩個熱心腸的,将腳踏進了圈內,以一身灼熱的陽光,照亮世界。

如果是童話,也許兩個人會以美好的結局在一起。

但何軍心态早就扭曲了,陽光總是刺眼的,何軍覺得對方是在看自己笑話。

于是,在一個何軍照常霸淩的下午,混混們開着玩笑,讓他把女孩子叫出來。

那天下着雨,何軍騙女孩說,自己的書包被扔在了巷子裏。

女孩子進去幫他找筆袋,筆袋大開,鉛筆滾落一地,女孩子撿起筆,撐着一把天藍色帶碎花的傘,笑起來很好看。

她距離何軍大約五米,巷子裏很黑暗,一雙雙陰暗的手從中伸出,将她拖了進去。

獰笑聲和哭聲混雜在一起,何軍站着不動,五米的距離逐漸變成十米、二十米,其實到底發生了什麽,何軍一點也不清楚,他心底擂鼓似的咚咚作響,甚至于從骨髓中生出一股詭異的歡騰。

啊,原來欺負人這麽爽。

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陰暗天空在他身上投射下無窮的黑暗。

随後他濕漉漉走近警局,報了案。

“警察叔叔,我同學被一群混混帶走了……”

第五天。

女孩子的屍體被找到了,差了一截手。

第十天。

小混混們以“猥亵罪”“非法囚禁”等罪名被關進了監獄。

第十一天。

何軍歸來,天朗氣清。

藍得透徹的天空,陽光發白,被樹葉分割成無數片,投射在地面上泛白的光點已經不再炙熱。

何軍手背上就有一塊,他合攏手掌,像是抓住了陽光。

好處就是,他明白了,如何擺脫校園暴力。

——那就是加入他們,霸淩別人。

·

眼前那張臉,微笑着,眼球掉了出來。

“嘻嘻,我會在地獄等你的。”

何軍背後惡意陡然增大,女鬼一步步走近,滿臉都是笑容。

她以前也喜歡這麽笑,像招人的小太陽。

媽媽說,女孩子笑起來才好看。

媽媽說,我們要助人為樂。

女鬼逐步走近,何軍大叫一聲,後退好幾步。

雪白沾着淤泥的裙紗拖曳在地上,許星河沒敢拉住她,他皺眉,叫她回來。

女鬼吹了一口氣,手尖飛出一只千紙鶴。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附身何軍,随後發了瘋似的,推到周圍桌椅,跑了出去。

變故來得太快,根本沒人反應過來。

老劉被一把推到在地,差點傷到尾椎骨,“何軍,你跑什麽!快回來啊!”

何軍媽着急,“這孩子跑什麽啊?”

他們沒意識到問題,還以為是何軍跑去上廁所了。

許星河收了那只千紙鶴,裏面是顆經過加工的糖果——鬼能吃那種,裏面包裹着女鬼收集起來的供奉。

“她會怎樣?”許星河無措,他只能看向蘇蘅蕪。

蘇蘅蕪眼神很淡,“一念踏錯,消泯于大道。”

輕飄飄的,看透生死。

但許星河做不到,他捏緊拳頭,溏心、泛着金光的供奉流了他一手,許星河追上去,“我不會讓她死的!”

語氣铿锵,重情重義。

蘇蘅蕪眼瞳動了一下。

此時,傳出擴音器的聲音——

“我是何軍,我是個殺人犯。”

有學生匆匆跑來,上氣不接下氣,“老師!老師!有人要跳樓!”

一波不平一波又起,老劉讓兩個老教師先改卷子,他們去處理事情,随後幾人匆匆趕到教學樓。

何軍站在教學樓樓頂,手裏拿着一個搶來的廣播。

“我作弊、我欺負同學、我害死過人……那又如何?吱吱吱……”

後面的話,變成了電流聲,在外人看來,廣播沒電了,實際上許星河卻明白,附身已經耗盡了惡意,此時的她快要撐不住了。

老師們在旁邊勸說,希望何軍冷靜一點。

但何軍并不冷靜,他身體搖搖欲墜。

一步步,他走向邊緣,每走一步,都有學生在旁邊大叫。

老師們急得都快哭了,讓他下來,抄襲什麽的,都不算什麽。何軍媽幾次三番快要昏厥,“何軍”嘲諷似的看着衆人,她心意已決,要帶着何軍一起下地獄。

這種惡心的人,不配在世界上活着。

穿過茫茫人海,她瞳孔一縮,不遠處,一只利箭正對着她。

那裏站着一個異族少年,身穿苗疆服飾,露出一截腰線,他戴着半邊鏡,嘴裏吹出個泡泡。

是異容局。

“鬼崽子,害人是不對的。”

女鬼眼瞳中流下血淚,倏忽間,許星河擋在她面前,一臉恨鐵不成鋼,“還不趕緊出來!想死嗎?”

女鬼委委屈屈,嘴角往下彎出個難過表情。

“許哥,我錯了嗎……”

來不及說,上古利箭——奪魂已經呼嘯而至。

作者有話要說:  【傀儡篇】

傀儡篇快要結束了,何軍跟女鬼的事情搞完了,順藤摸瓜,傀儡師就要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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