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一提起冰晶島,君泠就想起自己身上的寒毒。她曾經是一個不怕冷也不怕熱,毫無缺點的大乘修士,直到她來到冰晶島。
十六年前,君泠前往冰晶島尋找晉升機緣,冰晶島島主說島下的火山即将噴發,全島子民都要搬遷轉移,願意用島上積攢千年的冰靈力換錢。
君泠确定整座島嶼失去冰靈力不會引發危險之後,財大氣粗地同意了這筆生意。
雙方告知天道,結下交易契印,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圓滿完成這次交易。
沒想到這冰靈力非常非常兇悍,君泠全部吸收之後還沒來得及煉化就寒毒入骨。
境界是提升了,病根也落下了。
一個冰靈根,竟然會怕冷,這說出去都離譜!
中了寒毒之後,君泠不能大喜大悲,情緒太激動就容易誘發寒毒,寒毒發作的時候冰寒刺骨,那種折磨讓人恨不得死去。
君泠回到玄雲宗之後,第一時間就去玄雲宗交好的幾個宗門求醫,可惜誰都不能幫她,她只好重新回到冰晶島尋找解藥。
時隔數月,曾經安樂祥和的冰晶島已經淹沒在火海岩漿之中,君泠以為島主和島民都搬走了,沒想到飛躍岩漿火海的時候,她察覺到島主的靈力氣息,順着位置飛過去,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
島主和島主丈夫的雙腿已經被岩漿吞噬得不忍直視,但是他們的雙手仍舊頑強地托舉着昏迷的孩童,用僅剩的靈力為他築起防禦屏障。
君泠立刻釋放冰靈力,在岩漿之上凝出一片冰層陸地,将遇難的三人救出來,可惜,島主夫妻二人已經烈火灼身,無藥可救,他們看到君泠,眼中都燃起希望的光。
君泠急迫地釋放着冰靈力想緩解他們體內的灼傷,可惜無力回天,島主把一枚方形法器塞到她手裏就咽氣。
火山還在噴發,火山石四處亂飛。
君泠抱起孩子,将島主和島主丈夫的屍體安置在停屍瓶中,繼續在岩漿上飛躍,尋找其他的生命跡象,可惜,一路只有無數焦屍殘骸。她飛躍一整個冰晶島都沒有找到第二個活下來的人。
這個孩子成了整場浩劫裏的唯一幸存者。
君泠帶着孩子離開,孩子的腦袋受了傷,醒來之後,記不起從前的事情了。
其實,那樣慘痛的過往,忘了也好。
君泠知道他是火靈根,于是給他取了一個“煥”字。
是煥然一新,也是活下來的光。
從前,君泠是玄雲宗大乘修士裏唯一一個沒有收徒的人,她嫌麻煩,可是這個在自然災難中幸運活下來的小生命,她根本無法棄之不理。她将人帶回玄雲宗,收在門下悉心教導。
那片方形法器和交易契印一起被她封存在拂雪小築的藏書閣中,小孩子心理脆弱,這個噩耗的細節被她瞞了下來,她打算等君煥成年之後再告訴他真相,只是小徒弟下山歷練,歷練回來又受了傷,她一時沒有找到機會告訴他這件事情。
憶起這段沉痛過往,君泠的心情也難過低落起來。
她緩了一會兒,才翻開書往下看,這是一本地理圖志,非常詳細地描繪了冰晶島的地下分布,河流走向、岩漿流向,地洞石窟的位置也清清楚楚。
君泠看到一處專門用紅筆标注的地方,畫着山一樣的圖形,旁邊還寫着一個火字。
君泠想起島主臨死前提到的那幾個詞語,莫非她的寒毒可以用這處火山中的寶貝解決?
君泠當年從冰晶島回來之後,因為可憐君煥小徒弟,就一直沉浸在養崽中,修仙界省心的養崽方式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她住在冰息深林,好些年沒有參與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了,心平氣和之下,寒毒都不發作了。
三個月前,小徒弟結成金丹,君泠激動死了,為了一塊赤炎石,和西岩山脈的妖獸打得那叫一個昏天地暗、酣暢淋漓,一不小心就受傷觸發了寒毒,被她強壓下去。
寒毒觸發,卻發而不動,簡直像一把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君泠不想再體會寒毒發作的痛苦折磨,有一點機會也要想辦法解決身上的寒毒!
君泠合上書冊,忍不住低喃,“看來,是時候再回一趟冰晶島了。這一次,就帶着君煥一起去吧,他現在應該能承受這段過往了。就這樣定了,等他養好身體了,就出發去冰晶島。”
君泠将書冊放回去,開始琢磨去冰晶島需要的物資,正好她也下山了,就順道去附近的城池采購一番。
·
君煥幻化成一只小狐貍,遠遠跟在君泠身後,看她在藏書閣裏一直不回來,靜靜坐在樹幹上等她。
他的境界不如君泠,如果用人形追着他,君泠很快就能通過師徒契約牽引反向鎖定他,這樣一來,他的悄悄跟随就失去了意義。
君煥小狐貍張望着藏書閣的方向,心裏歡喜又矛盾。
玄雲宗和合歡宗關系不好,師父一向怕麻煩,會來這裏的藏書閣找東西,只有一個可能,為了幫他解決純陽之體。
可是,他的純陽之體本就因她而起,是他甘之如饴的選擇。
君煥不想讓她做無用功,又沒有勇氣主動坦白一切。
他想,等下一次吧,下一次師父再問他純陽之體是怎麽回事,他不會再隐瞞。
“鲛人族的幻化術?莫非,你是隔壁那個被撿回來的鲛人孩子?”
一道疏懶的嗓音突然響起,君煥一驚,扭頭去看。
說話的人是一個穿着黑色紗衣的女子,君煥認識她,那是玄雲宗棄徒,如今的合歡宗宗主齊紫音。
君煥沒有說話。
齊紫音:“你怎麽會在這裏?用幻化術守在藏書閣外,難道想找機會闖進去?不用那麽麻煩,我和鲛人族有點故交,你想問我什麽,我都可以回答你。”
君煥垂眸,他不想暴露師父就在藏書閣的事實,既然她要攀談,那就如了她的意,不要打擾到師父才好。
君煥保持着小狐貍的模樣,擡眸看她,“你怎麽會認得出鲛人的幻化術?”
齊紫音:“我飲過鲛人淚,自然可以識破鲛人的幻化術。”她搖了搖手中的酒葫蘆,“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不如共飲一杯,商議一番報仇大計。”
君煥搖搖狐貍尾巴,姿态怡然,沒有上一次聽到血海深仇時那麽激動,“什麽共同的敵人,我不懂。”
齊紫音看着君煥,表情充滿同情,“你或許不知道,十六年前,冰晶島和鲛人族被火山掩埋的事情,并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蓄意謀劃。我知道兇手是誰,只要你願意與我合作,我可以把一切真相都告訴你。”
君煥不為所動,“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話,更何況,你堂堂一個大乘修士,還需要和我一個金丹修士合作?這不合理。”
齊紫音:“我先回答第一個問題,你師父君泠也是當年冰晶島覆滅的幫兇,她做賊心虛把罪證鎖在拂雪小築的藏書閣,你如果不信,可以親自去查證。
再來回答第二個問題,你的境界确實很低微,但是你的身份很特殊。你是君泠的徒弟,可以随意出入拂雪小築,又是玄雲宗這一輩的天才弟子,可以輕易接觸到真兇。”
君煥垂眸思量,拂雪小築的藏書閣有間屋子一直鎖着,師父從來不許他進去。冰晶島真相的關鍵線索,就在那裏嗎?
齊紫音看他一副思考的模樣,屈指一彈,一枚鵝蛋大小的傳訊石浮現在君煥眼前,“這塊傳訊石給你,只要在合歡宗地界,随時可以和我聯絡。你可以晚一點再給我答複,反正我也等了好多年,不差這十天半月。
這件事情,你最好別和你師父說,免得她知道我們的計劃給真兇通風報信。”
君煥聽到了當年事件的第二個說法,他心緒平穩很多,“師父不是那樣的人,我不想瞞她。”
齊紫音不屑嗤笑,“玄雲宗可是個藏污納垢的地方,你師父看起來清清白白,其實也不幹淨。”
君煥小狐貍眼中閃過愠怒,他不喜歡任何人說出污蔑師父的話。他眸中一寒,直接朝齊紫音的位置揮起毛茸茸的爪子。
狐貍的爪風很弱,看起來沒有任何殺傷力,齊紫音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唇邊吐出一句輕飄飄的話,“不自量力。”
她甚至連躲都沒有躲,完全沒想到,爪風确實輕,裏面卻藏了可以封住她功力的秘藥。待她發覺手腳酸軟,無法催動靈力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齊紫音半跪在地上,空中飄浮的傳訊石咕嚕嚕掉在地上。
齊紫音完全沒有落在下風的氣惱,眼裏透出欣賞的光,語氣還帶着幾分驚喜,“真沒想到,你看起來那麽弱小無害,竟然還暗藏了這樣的手段。玄雲宗新一代的天才少年,看來沒有傳說中那麽君子翩翩、風光月霁啊!”
君煥小狐貍跳到齊紫音面前,“我不管你對玄雲宗有什麽誤會,反正我不允許你把髒水潑到師父身上,我師父是天上的明月,雪中的蓮花,全天下沒有人比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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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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