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君煥有了素問閣閣主的舉薦，跳過入門篩選直接進入內門考核。此時此刻，素問閣的濟世主殿正在舉行君煥的內門考核，閣中一衆長老都聚集此地，氣氛莊嚴肅穆，無人說話，殿中甚至落針可聞。

君泠坐在房梁上，目光落在小徒弟身上。

小徒弟身姿似竹，挺拔如松，掌中握着折扇，姿态非常從容，絲毫沒被殿中的肅穆吓到。

君泠瞄向坐在上首的幾位長老，大部分都面帶微笑，滿意點頭，看起來對小徒弟的第一印象都很好。

殿中響起一道悠長鐘聲，鐘聲停下，有人宣布內門考核開始。

大殿裏出現一排丹爐和一堆藥材，每只丹爐旁都寫着要煉制的丹藥名字，藥材則混在一起，需要考核者自己挑揀。

君煥收起折扇，用清潔術洗淨雙手之後，準确又自在開始挑選藥材，認真做事的身姿美得很養眼。

煉丹是一個細致活，看別人煉丹更是一個枯燥的事情，可是好看的人煉起丹來就是那麽賞心悅目，君泠和殿中長老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落在君煥身上。

殿中無人說話，只有藥草彼此摩擦的細碎聲，還有丹爐中靈火燃燒的聲音。氣氛不複之前肅穆，倒是有了一種難得的閑适之感。

直到如清泉般清冽的聲音打破安靜，衆人才回過神來。

說話的人正是君煥，君煥攤開掌心，将面前的丹藥用靈力送到各位長老面前，“丹藥已成，請各位長老查驗。”

“這煉丹手法着實精妙！”

“築基丹的品質也很不錯！”

……

長老們連連誇贊，宣布他經過第一關考核。

君煥面色淡然，并沒有明顯的喜悅，倒是房梁上的君泠，忍不住仰起頭，滿臉驕傲。

她家小徒弟就是那麽優秀，學什麽都快，學什麽都好。

考核很快來到第二關，這是問答關，主要從考核者的回答裏考察他的品德修養。

一位大乘長老溫和地提出問題，“君煥小友，我要問你的第一個問題是，你為什麽要成為醫修？”

君煥嘴角微彎，“我喜歡的那個人是名劍修，劍修時常打打殺殺，難免會受傷，我想幫她治愈一切傷痛。”

君泠聞言，忍不住扶額：笨蛋徒弟，這種時候就不要戀愛腦上身了，直接說想成為醫聖絕對可以順利過關啊。

誰讓你瞎說大實話……雖然這實話她聽了還挺開心的……

君泠抿抿唇，看向那個提問的長老，長老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嗎，面上還帶着幾分批判，“修士選擇醫道，應該是為了濟世蒼生，為了小情小愛而選擇醫道，這樣的眼界和格局實在太小了。”

君煥擡眸，“長老可否告訴弟子，何為蒼生？”

長老：“世間一切生靈皆可為蒼生。”

君煥：“如長老所言，我所愛之人也是蒼生之一，如今的我道行淺薄，能救濟的人不過寥寥，從所愛之人開始救濟，又有何不可？

師父教導我，凡事欲速則不達，循序漸進方為正道。若我一上來就說自己要濟世天下，聽起來很好聽，但是我真的能說到做到嗎？

濟世天下對于我而言太難了，我只是希望能救一人是一人。”

君煥的一席話落地，引起不小的震動。剛才還在批判君煥的長老面色複雜，幾秒後重新揚起溫和的笑臉，“君煥小友說的是。”

他滿意地點點頭，拿出一只寫着“優秀”的小牌子遞給君煥。

君泠摸摸下巴，雖然小徒弟的這席話說得義正辭嚴的，但是她怎麽會聽出一點別樣的味道？

小徒弟這話說得，好像她就是他眼中的蒼生一樣。

這樣的想法是不是過于自戀了？

君泠搖搖頭，重新聽他回答其餘長老的問題。

君煥對答如流，拿到了所有長老的優秀牌子完美通過第二關考核。

第三關內門考核，是醫治實戰。很快有弟子領進來一位傷患。

看到來人，君泠稍稍坐直身子，這名傷患是崇山劍派的掌門顏淮之，算是君泠的老熟人和老對手了。

君泠中寒毒之前，和所有劍修一樣喜歡通過對戰提高劍訣技巧，她最愛去的地方就是崇山劍派的掌門峰。

傳言中，顏淮之是距離劍聖最近的劍修，因此，君泠常常去找他切磋。

顏淮之長相英俊，氣質如同利劍般冷冽，走的是冷面劍客的酷帥風格，為人寡言少語，在久天大陸的女修中一直人氣很高。他和哪個女修多說幾句話都會被人傳得沸沸揚揚。

因此，君泠去崇山劍派最勤的那段時間，關于他們的流言一直甚嚣塵上，好多人都說玄雲宗和崇山劍派要結秦晉之好。實際上，顏淮之也确實對君泠表達過好感。

只是，君泠不喜歡冷面酷哥這一款，她自己就是走高冷路線的，都和顏淮之撞人設了。

顏淮之挑明關系之後，君泠拒絕了他，不再前往崇山劍派，轉道去其他地方歷練尋找晉升機緣。後來，她成為渡劫修士，身中寒毒不得不縮在冰息深林休養生息。

上一次見到顏淮之，似乎還是在冰息深林？君泠的印象不是很深刻。

君煥的印象卻深刻得不得了。

一看到顏淮之，君煥就想起了十四歲的那個夏天。

顏淮之突然追到冰息深林，長劍指着君泠，他說：“君泠，我們打一場。我贏了，你嫁給我，我輸了，我就斷了對你的心思。”

十四歲的君煥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喜歡，聽到有人用決鬥威脅師父成親，他心裏燃起騰騰怒火，很想拿扇子把那個礙眼的人趕走，但是，他那時候只是弱小的築基弟子，根本無力對上一位大乘修士。

君煥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做無能為力。

那一場比試，顏淮之輸了，他撐着劍半跪在地，仰着頭目光悲切地看着心上人，他問道：“君泠，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人？”

那時候君煥就站在竹林中，屏息等待君泠的回答。

君泠說：“喜歡一個人哪裏有什麽标準，遇到了才會知道喜歡。不過，要說到偏好，我倒是喜歡乖巧賢惠一點。”

顏淮之不可思議地重複：“乖巧賢惠？！”

君泠點點頭，“會乖乖聽話，萬事以我為先，還有必須要做飯好吃，要是會縫衣服做首飾就更好了。”

顏淮之面有愠色，“這世上怎麽會有這樣的男子！你的理由太過敷衍！”

君泠：“沒見過不代表沒遇過。如果真的遇不到，我和我的拂雪劍一起過一輩子也挺好的。”

顏淮之拂袖而去，君煥卻記在了心裏。

賢惠乖巧的男修……這或許只是師父拒絕人的借口，但是他願意把師父的每句話都記住，他不可能在境界上超越她，那麽他希望自己做的一切都是順着師父心意的。

師父想要衣服，他可以去學縫紉，師父想要首飾，他可以去學手藝。師父想吃好吃的，他會精進自己的廚藝，做出更多好吃的食物。

反正他學東西很快，師父想要什麽，他就要争取給師父做什麽。

君煥收回思緒，視線投向走過來的顏淮之。

顏淮之看到君煥，立馬認出了他。

這個叫君煥的家夥曾經是君泠的小徒弟，傳聞最近叛離了君泠的師門，這種背叛的行徑着實惹人厭惡。他知道君泠對小徒弟多麽關心，這逆徒做出這種叛離師門的事情，君泠應該會多傷心啊。

想到這裏，顏淮之眼中閃過冷色，他手上捏訣，想給君煥一個教訓，劍訣還沒捏完，手指就被一股寒冷的力量攔住，一朵米粒大小的冰花凝在指尖

顏淮之神情一頓，微微仰頭看向房梁處。

顏淮之已經是大乘圓滿，輕易就識破了君泠的斂息僞裝。他神情怔愣，将手藏在背後，握住了那一朵細小的冰花。

他看到君泠沖他點頭，多年不見，他突然不敢看她的臉了，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只盯着地面看。

君煥一直觀察着顏淮之，他的一切細小舉動都被君煥看在眼中。

君煥順着顏淮之剛才注視的方向看向房梁，除了木頭什麽都沒有看到。

君煥若有所思：顏淮之這副樣子一定看到了什麽。

君煥還來不及多想，長老就宣布第三關的醫治實戰正式開始，他只好收斂心神，開始幫顏淮之治傷。

顏淮之帶領弟子來素問閣游學，在一處高境界的歷練秘境裏不慎被毒蜘蛛咬傷，傷勢不重，但是那只毒蜘蛛的毒素很霸道，他用靈力化解不了，就到素問閣來治療，正趕上內門考核，直接當做考題被人領到了濟世主殿。

君煥詢問顏淮之毒素影響的情況，卻發現顏淮之心不在焉，目光偶爾會瞄向房梁的地方，另一只手還緊緊握着拳頭，像是握着什麽重要的東西。

君煥：“顏掌門，麻煩伸出另一只手。”

顏淮之動作迅速地将冰花轉移到儲物袋中，君煥眼尖看到了冰花一角，頓時靈光一閃，突然明了顏淮之為什麽這麽心神不屬了！

師父！

師父來到了素問閣！

君煥有些激動，他忍住看向房梁的沖動，抿着唇深深呼出一口氣，動作迅速完成第三關考核。

等到內門考核結束，天色已經微暗，和衆位長老告別，君煥腳步匆匆回到住處，他用樹葉變了一個傀儡放在床上，就立馬戴上狐貍面具化身小狐貍飛奔到院子外的小路上。

君煥大概能猜出師父不現身的原因，既然她不想打擾他，那他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好了。

師父不知道他是小狐貍，那他就用小狐貍的身份看她好了。

此時的君煥完全忘記了意亂情迷之時，君泠曾經吻過他的鲛人淚。

鲛人淚，能識破鲛人的化形術。

--------------------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讀者“米米璐小姐午安”灌溉營養液+5，我會繼續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