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

蘇錦煙看着尉遲瑾閑庭信步離去的背影, 忍了忍,把堵在胸口那點悶氣硬生生憋了下去。

“小姐,”霜淩說道:“世子爺就這麽住進來了?”

“那還能如何?”蘇錦煙無奈道:“你還能趕他走嗎?”

依據尉遲瑾這性子, 之前還未知道孩子時就夠難纏對付,如今知道有孩子想趕他走比登天還難。

蘇錦煙嘆了口氣:“算了,晚飯備下了?”

“已經吩咐廚房婆子備了, ”霜淩道:“都是囑咐您愛吃的。另外,綢緞莊的掌櫃讓人送了好些布匹過來,您可要去看看?”

蘇錦煙望了望天色,斜陽映在青瓦白牆上, 帶着淺淺的涼。

她攏了攏長發,說道:“那就過去看看。”

之前一直在荷州城忙生意,蘇錦煙也沒時間考慮孩子的事,昨日見範嫂子在給孩子做衣裳, 才忽地想起, 再過不久她自己也要生了, 得準備些孩子的衣裳鞋襪才行。因此,讓縣裏最好的綢緞莊送些布匹過來給她選花色。

擡腳穿過回廊, 還能到處看見尉遲瑾帶來的下人們熱熱鬧鬧搬東西,跟過年似的。

這架勢, 顯然是有備而來、蓄謀已久。

蘇錦煙從上午就有些納悶,尉遲瑾分明離去之前也還未知曉她懷孕之事, 而且她後來也讓張叔帶人仔細搜查了遍, 确定身邊已經沒了尉遲瑾留下的人。

可他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正想着心思,迎面走來幾個壯碩的奴仆,個個手上抱着棵樹,幾乎将道路堵住了。蘇錦煙趕緊靠邊停下來。

“哎, ”霜淩上前詢問:“你們這是做什麽?”

十七對着蘇錦煙行了一禮,解釋道:“夫人,這些是世子爺吩咐的,說今年種了,明年秋天能結果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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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什麽果子?”

“柿子。”

“......”

蘇錦煙偏頭往後望了眼,一溜兒數過去,竟有六棵之多。

這麽多柿子樹吃得過來嗎?

“不用這般多,留下兩顆就好,”蘇錦煙吩咐道:“剩下的拿去處理了。”

她可不想好好的園子被尉遲瑾種得全是柿子樹。

十七應得很利索,立即揮手讓人将剩下的抗回去。

到了前院花廳,蘇錦煙見堂屋擺了七個大箱子,轉頭狐疑地問霜淩:“怎的有這麽多?”

綢緞莊的小厮趕緊笑着說道:“這位夫人,您定的本來只有一個箱子,但後來貴府的姑爺又讓人定了六個。”

“實不相瞞,”那小厮笑呵呵地:“咱們綢緞莊最好的布匹全都在這了。”

蘇錦煙胸口重重一噎,先不說這麽多的布匹足夠開一個綢緞鋪子了,就說尉遲瑾才來了半天,全城都知道了他是蘇府的上門姑爺。

說不心底上來是何滋味,就挺.....憋悶。

新上門的姑爺尉遲瑾恰巧也閑閑地進了花廳,見滿屋子的绫羅綢緞,說道:“這麽快就送來了?”

“正好,”他過來拉蘇錦煙:“你來選選喜歡哪個。”

“尉遲瑾,”蘇錦煙斜眼睨他:“你知道一匹布能做多少衣裳嗎?”

“管他做多少衣裳,能做衣裳不就行了?”尉遲瑾不解:“你若是對這些不滿意,我讓人從京城買過來。”

“不用了。”蘇錦煙趕緊打住他,若是從京城買,說不準璟國公府都的知道這邊的動靜。

蘇錦煙走過去,随意瞧了下,都是上等的好料子,柔軟舒适。從薄的到厚的,能做鞋襪能做肚兜兒十分齊全。

她心裏暗暗估算了下,這一批布料就價值不菲,這麽多下來估計得花費不少。

“這個給孩子做衣裳如何?”尉遲瑾也拿着一匹像模像樣地瞧,轉頭問她:“怎麽樣,還喜歡嗎?”

“喜歡是喜歡,不過...”蘇錦煙一言難盡地問:“尉遲瑾,聽說你的田莊鋪子都賣了,你哪裏來的銀錢這般揮霍?”

她當初可是聽六叔說了的,尉遲瑾如今是窮得身無分文。

“跟太子表兄借的。”

“借的?你拿什麽還?”

“以後慢慢還就是。”

“那你現在呢,”蘇錦煙想起他今日搬進門的東西,可都是些精致好物。她問:“你總不能住進來吃我的喝我的吧?”

尉遲瑾不以為意,挑眉笑道:“我都入贅了,不吃你的喝你的,那吃誰的喝誰的去?”

“......”

蘇錦煙無語了片刻,索性別過臉不想再看這個厚臉皮的男人,她從箱子裏挑了些花色好看的布料出來,吩咐霜淩去做些衣裳。

尉遲瑾轟轟烈烈地搬了大半日的家,總算到夜裏才安靜下來,次日,蘇錦煙早起時又聽說尉遲瑾出門去了。

按理說定州城的案子已經了結,尉遲瑾來了宜縣也不知在忙些什麽,不過蘇錦煙也懶得管,吃過早飯後就聽說宋德章過來了。

宋德章是個做事效率極高的人,昨日跟蘇錦煙商量了皇商的事後,就立即馬不停蹄地去打探消息。果真得了個了不得的,于是大早上的就立即過來。

蘇錦煙進花廳後問道:“宋掌櫃來這般早,可吃過早飯了?”

宋德章起身行了一禮:“多謝,已經吃過。”

他之前被宋家趕了出來,如今帶着姐姐住在宜縣西邊槐花巷子的宅子。西邊巷子與東城繁華之地隔了好些距離,路過大街時就随意買了些朝食草草打發。

“今日前來,”宋德章道:“還是要與蘇東家商量昨日探讨的事。”

“我打聽得知,今年秋末,江南造辦總局要購一批茶葉,這批茶葉聽說是朝廷用來跟北邊蠻子交換馬匹用的。”

蘇錦眉間一動,問道:“需要多少?有什麽條件。”

聰明人跟聰明人說事,立馬就能直入要題。朝廷的任何采辦向來不會向民間商家購買,而如今卻透露出向民間購買茶葉,這裏頭也定然是有甄選皇商之意。

甄選皇商,不僅看實力,還看勢力。江南茶商數不勝數,但凡有點實力的誰不想争取,恐怕此事還有些條件在裏頭。

宋德章很是欣賞,他說道:“朝廷要五萬畝的茶葉,至于條件只有一個,卻是有些難辦。”

“是何條件?”

“需得有人舉薦。”

五萬畝茶葉雖然數額龐大了些,但蘇錦煙咬咬牙,還是能頂下來,但這個舉薦恐怕就......

見蘇錦煙沉眉思索,宋德章試探地問道:“咱們在朝中可有關系?”

蘇錦煙唯一想到的是六叔,但想必他也不一定能辦到。一來六叔剛入朝做官,許多關系還未牢靠,二來江南造辦局采買這種事,六叔即便關系廣也恐怕伸手不到這裏。

她邊思忖邊端起茶杯,擡眼見宋德章面上希冀,便問道:“你可是有話說?”

“蘇東家,”宋德章直言:“我今日在大門處見着了蘇東家的新姑爺。”

“......”蘇錦煙解釋:“不是什麽姑爺。”

“不過你既然見着了,倒也不瞞着你,”蘇錦煙道:“這位欽差大人之前在定城時你也見過,他是京城璟國公府的世子,也是......我前夫。”

聞言,宋德章猛地一驚,瞪大眼打量蘇錦煙,好半晌才問道:“蘇東家莫不就是......”

“我是江南筱州蘇家嫡女,之前嫁去上京璟國公府,不過...”她雲淡風輕地道:“我已經跟他和離了。”

“至于他為何出現在此,此事不提,”蘇錦煙繼續道:“但你若是想從他那裏找門路舉薦,那就不必。”

宋德章震驚了會兒,此時看蘇錦煙的神色又更加敬佩了些。他說道:“我也只是如此設想罷了,若是蘇東家覺得不方便,那咱們另想法子就是。”

“自是得另想法子,”蘇錦煙說:“準備茶葉的事你去着手,至于如何舉薦我來考慮。”

....

宜縣東城的另一處宅院內,尉遲瑾正坐在書房與人商量事情。

江南貪污案子是結束了,但他真正要做的事還沒結束,之前定州城知府倒臺只查出了三皇子部分偷稅證據,但這些證據并不足以搬到他,頂多只是斷了一只臂膀而已。

可隐在黑暗中的毒蛇可不止這一根刺牙,其他的還得繼續追查。所以,尉遲瑾即便來了宜縣也依舊不太清閑。

等商議完事情後,已經快午時了,耿青進來問:“世子爺,可要回去吃午飯。”

“嗯,”尉遲瑾起身,整理了番衣袍,跨出門檻時想起早上出門見到宋德章,便又問了句:“宋德章來找她做什麽?”

倒不是他想監視蘇錦煙的動靜,而是他初來宜縣之時跟宋德章起了點過節,因此對宋德章不放心。

對于這樣的事耿青早就打探清楚了,便禀報道:“世子爺,如今那新宋的在夫人手下辦事,今日過來便是與夫人商量皇商的事。”

尉遲瑾邊走邊問道:“他可還老實?”

“聽說夫人很欣賞他。”

聞言,尉遲瑾腳步頓了下,心裏微酸了下。一個喪家之犬有何好欣賞的?真正的珠玉在眼前卻看不見,那女人眼睛怎麽長的。

“對了,”耿青又禀報道:“那姓宋的似乎想讓夫人找您幫忙辦事。”

“辦什麽事?”

“他們要競選皇商,但苦于沒人舉薦。”耿青道:“不過,後來夫人拒絕了。”

好,好得很!

尉遲瑾心裏堵得不行,都懷了他孩子了,她居然還将他當外人。

帶着點憋屈,尉遲瑾趕在午飯之時回到府上,路過園子時不經意地往小池邊的華亭瞥了眼。

這一瞥,可就不得了——

蘇錦煙居然跟個男子緊緊地挨在一起坐着,那男子還伸手去摸她的肚子,那神色溫柔得就像摸自己妻子腹中孩兒似的。

短短的一瞬間,尉遲瑾想了無數種可能。

想着蘇錦煙趁他不出門就跟情夫偷偷見面,想着之前她哄他死心原來是想跟別人雙宿雙飛。眼下兩人濃情蜜意恩愛夫妻的模樣,仿佛他們才是一家人。

盯着華亭裏的那對狗男女,尉遲瑾火冒三丈,殺人的心都有了!

他氣沖沖上前,大喝一聲:“你們在做什麽!”

坐着說笑的兩人都被他這模樣唬了一跳。

蘇錦煙擡眼:“尉遲瑾,你發什麽瘋?”

尉遲瑾此刻也錯愕得不行,走近了看,才發現坐在蘇錦煙身邊的并非男子,而是曾經見過的高家小姐高燕凝。

高燕凝自從被蘇錦煙點撥女子也可以自己做生意支撐家業後,她便也學起了蘇錦煙穿男兒衣袍,這麽的時間一久,身上還真染了幾分男兒的氣質,遠遠一看卻是雌雄莫辨。

這會兒見尉遲瑾先是震怒又是錯愕的模樣,高燕凝也明白過來他肯定是誤會了,遂噗嗤笑出聲來。

還故意對蘇錦煙調笑道:“娘子,這俊朗的公子是何人?”

尉遲瑾尴尬,同時也隐隐覺得慶幸,幸好蘇錦煙沒有背着他喜歡別的男人。

他不大自在地問蘇錦煙:“午飯可備好了?”

蘇錦煙心想,你一個吃軟飯的居然還理直氣壯地問‘午飯備好了沒’,真是當大爺當習慣了。

但盡管如此,面對這位尉遲大爺她也無可奈何,扭頭問霜淩:“午飯備好了?”

“早就好了,”霜淩道:“奴婢就是過來請你們過去用飯的。”

尉遲瑾原本是想回來跟蘇錦煙一起吃飯的,可這會兒另外有女客在,倒是不好粘着她了。他幹巴巴地站了會兒,視線向下瞧蘇錦煙的肚子,問道:“孩子今天鬧了沒?”

當着高燕凝的面,蘇錦煙不想與他談這種事,便說道:“尉遲瑾,你不是餓了嗎?我讓人擺飯過去。”

說完,拉着高燕凝的手:“走吧,咱們也回去吃飯。”

等人一走,尉遲瑾也走出華亭,想了想,便吩咐耿青道:“一會兒我寫封信,你盡快送入京城給太子,皇商舉薦的事不可透露給她知曉。”

免得依她那性格,估計還不領情。

皇宮。

“臣女參見皇後娘娘,娘娘萬福。”

“快過來,”皇後面上和藹,拉着紀涵青的手說道:“這些日子委屈你了,怎的都不進宮來見本宮?”

紀涵青低頭含笑:“聽說娘娘近日心情煩憂,吃睡不好,臣女便也不敢擅自來打擾。今日臣女自己做了些吃食,雖比不得皇宮裏的禦廚,但想着盡盡心意,望娘娘能喜歡。”

因為尉遲瑾拒婚的事,皇上對皇後意見頗大,原本說好的事,結果宴會上當衆變卦,任誰都不悅,更何況一國之君。因此,這些日子皇上一步都未曾踏過她宮殿,倒是鸾怡宮那位貴妃越發得意的很,明裏暗裏地嘲諷她。

為這事,皇後心裏自然是不适的,哪裏又吃得下飯睡得着覺。但為了兒子的大業,她不得不重新打起精神來,招紀涵青入宮,先安撫她的心情。

原本紀涵青一個姑娘家被當衆拒婚定然心裏難過,卻不想這會兒見了她淡定自如的模樣,皇後倒是心裏感嘆。

果真是大儒之家培養出來的女子,跟一般貴女就是不一樣,這氣度、這胸襟就是難得。

如此,竟越看越滿意,心裏暗暗下了決定。

皇後拍了拍紀涵青的手,安慰道:“你放心,你跟瑾兒的婚事本宮都記着,瑾兒脾性從小就倔,但本宮最是了解他,等過些時日他想明白了,自然就會回來與你完婚。”

“你這般好的姑娘,他打着燈籠都找不着。”皇後說道:“你只管安心在京城住下,你祖父那邊本宮已派人去說明了情況,讓他也安心。”

紀涵青福身行禮:“多謝娘娘。”

.......

出了皇宮,紀涵青坐在馬車上詢問:“派去的人都會回來了嗎?”

婢女禀報道:“小姐,都回了,尉遲世子是去定州尋那商戶女子去了。”

比起尉遲瑾,紀涵青倒是更想知道蘇錦煙的消息,她問:“那商戶女子在做什麽?”

“聽說一直經商,還做男子打扮出門,”婢女輕視道:“整日跟些男人和阿堵物打交道,她也不怕臭。”

紀涵青端坐着,手上拿着本書卷。聞言,眼皮也未掀,吩咐道:“再讓人仔細打探,那商戶女性情如何?具體做些何事。”

所謂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她倒是想知道,尉遲瑾滿口稱贊的女子到底是何樣的。

尉遲瑾最近有些忙,除了平時吃飯的時候能有機會見到蘇錦煙,其餘時間不是他忙着出門辦事,就是蘇錦煙窩在書房看賬冊。

這日,他辦完事回到府中總算得了些清閑,便想着去看看蘇錦煙在做什麽,問了一圈得知她此時在後院花圃旁曬太陽。

此時正值午後黃昏,風輕日暖。尉遲瑾淡笑,她倒是惬意得很。

走到月洞門處,卻聽得裏頭小兒咯咯咯地歡笑聲,尉遲瑾停下腳步,探頭看了眼。

蘇錦煙坐在竹椅上,身上蓋着條薄衾,懷裏抱着個小兒,旁邊一名婦女坐在矮登上做針線。

“範嫂子,”蘇錦煙道:“我怎的發覺小樂兒這幾日又胖了許多?”

小樂兒是丫鬟婆子們取的名字,小孩兒太愛笑,誰逗她都十分給面子地咯咯咯,因此衆人就給她取了個小樂兒的名字。

蘇錦煙便也跟着這麽叫了。

範嫂子邊做針線邊說道:“孩子胃口好,吃得多,有時奶水都不夠喂,我就給她吃些米糊。”

“難怪呢,”蘇錦煙作勢掂了掂,稀罕地在小樂兒臉頰上親了一口:“我都快抱不動她了。”

小樂兒被人親了,又咯咯咯笑起來,手舞足蹈要去抓蘇錦煙頭上亮晶晶的發簪。

範嫂子看見了趕緊阻止:“這可使不得。”

“無礙。”蘇錦煙偏頭躲過小樂兒的手,繼續逗她。

陽光輕柔地灑在她身上,顯得頭發蓬松,絲絲縷縷地向外飄散,斂去了往日身上的清冷之氣,多了份親和的人間煙火。

她半邊臉浸在暖陽中,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微微低頭,唇角的笑像糖一般,光看了都令人心頭甜絲絲的。

尉遲瑾就這麽靜靜地站在月洞門外看着這一幕,眸中不自覺地也盛滿了笑意。

還是範嫂子擡頭發現了他,趕緊起身喚了句:“姑爺。”

對于這句‘姑爺’,尉遲瑾很滿意,他走過去從蘇錦煙手上接過胖乎乎的小團子,想了想,也照着之前蘇錦煙親的地方親了一口。

果然,小團子又咯咯咯笑起來,一條長長的口水挂在嘴邊。範嫂子吓的臉都白了,生怕孩子的口水落在了尉遲瑾衣裳上,于是趕緊過去接過孩子。

“今日不忙?”尉遲瑾看向蘇錦煙。

“已經忙完了。”蘇錦煙淡淡地道。

“既如此,”尉遲瑾拉起她:“跟我走一趟。”

“去哪?”蘇錦煙欲要掙脫他的手,卻沒能成功,愣是被他拉出了月洞門。

到了他住的院子,蘇錦煙才又問道:“到底是何事?”

尉遲瑾停下來,瞧了她肚子一眼,湊近問道:“我兒子今日乖不乖?”

“乖。”蘇錦煙無可奈何平靜無波地回答,邊用手指将他湊近的那顆頭顱抵開。

尉遲瑾懶懶地,轉頭吩咐耿青:“去裏頭将我的古琴拿出來。”

“尉遲瑾,”蘇錦煙耐着性子問:“你到底要做什麽?”

尉遲瑾在廊下坐下來,慢條斯理地說道:“當然是趁你有空,好好跟我兒子聯絡聯絡父子情。”

“......”

“坐。”尉遲瑾伸手示意。

蘇錦煙面無表情地在對面坐下來,尉遲瑾見了不喜,起身湊過去坐在她身邊。

蘇錦煙退開了些,他就再湊近些,蘇錦煙又退開,尉遲瑾幹脆一把摟着人:“別動,你坐那麽遠,我跟我兒子如何親近?”

“......”

很快,耿青将古琴取來,尉遲瑾将古琴在膝蓋上平放,囑咐道:“坐好了,我現在要教我兒子撫琴。”

“......”蘇錦煙沒忍住:“他都沒出生,你如何教?”

“如何不能教?”尉遲瑾桃花眼笑得勾人:“我兒子這般聰明,定然一聽就會。”

尉遲瑾從小拜各大名師,琴棋書畫皆有建樹。蘇錦煙曾見過他寫詩作畫,也曾見過他自己跟自己下棋,棋盤路數詭谲多變,可見此人着實聰明異于常人。

但蘇錦煙還從未聽過他撫琴,因此倒是有些好奇,目光忍不住落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

五根輕巧的弦,他卻在上頭游刃自如,指尖所過之處,皆是優美動聽的音符。古琴聲音低沉清雅,幽幽靜靜,時而婉轉揚起,時而靜默如風吹湖面,漣漪陣陣。

腹中的孩子聽沒聽懂她不知道,但她自己被這琴音入了耳入了心入了神,不知不覺地也就睡了過去。

尉遲瑾撫得專注,卻不想,左邊肩膀一重。

擡眼看去,旁邊的小女人就這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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