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哭泣的人
夜織起一張網,慢慢地朝大地罩了下來。夜空裏偶有幾顆星星散發出微弱的光,原本吹得人瑟瑟發抖的夜風被樹木擋了擋,以至于夜晚不會太寒冷。
營地在一片小草地上,周圍被樹木包圍,邊上支起了好幾個帳篷。大家的神色都很平靜,毫無喜色,甚至有的面帶憂愁。
“這邊這邊——”
最後回到營地的兩人看見某個角落裏,一個男生正朝他們揮手吶喊。
他們朝男生的方向走去,坐到他旁邊的草地上。
那個男生長得眉清目秀,最重要的是笑起來有暖陽的味道,性格也外向,因此在學生當中頗受歡迎。
“裏深,你那邊怎麽樣?”拂爾從包裏掏出一個加大布丁,一邊狼吞虎咽一邊用渾濁得只能勉強聽清的聲音問道。
“問了問人沒得到什麽特殊的線索。”被叫做裏深的男孩突然往遲木那邊靠過去,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遲木!你看看含期,我本來想和她搭檔,她就知道圍着老師團團轉。”
遲木聞言擡頭看了兩眼,果然在不遠處的人群中看到含期,她的身旁正是凜雪老師。雖然她好像特別熱情地想跟凜雪聊幾句,但對方的眼裏卻沒有半分情緒,很是冷淡。
遲木忍不住同情起含期來。
“我很同情你,作為朋友我決定幫你一把。”拂爾放下手中的布丁,從包裏掏出一臺筆記本電腦和一個便攜式wifi,開機之後打開搜索欄就輸入“隊友心裏只有男人怎麽辦”。
“你還有帶電腦啊?”裏深差點驚掉了下巴。
“以防萬一嘛。”拂爾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遲木看了看拂爾搜索出來一堆不切實際的答案有些忍俊不禁,裏深探腦袋過來瞄了一眼屏幕,嘆了口氣,把目光投向不遠處的含期。
遲木不忍心裏深這麽困擾,他打算試着去找找含期,勸她和裏深組隊。
遲木蹑手蹑腳走到含期和凜雪身後。看上去含期還是沒能打開聊天新局面,也虧她有這個耐心繼續打擾人家。
“你朋友?”凜雪似乎很快發現了悄悄跟在他們身後的遲木,開口問身邊的含期。
含期聞言轉過身,看到滿臉尴尬的遲木,微微點了點頭:“遲木,有事嗎?”
“不……準确的說,是裏深想找你組隊。”遲木強行露出了一個笑企圖緩解這不知道哪裏有點奇怪的氣氛,因為他已經看出含期表現在臉上的不快了。
“我知道了,我答應他。”含期回答。
“時候不早。晚安。”一旁的凜雪見狀開口,明顯是希望含期離開。
含期只好嘆了口氣起身告辭,遲木跟在她的後面也打算離開,卻被凜雪抓住手臂攔住了。被凜雪這種平時話少得不正常的人突然抓住,他不禁抖了一抖。
“你是遲木?”凜雪問道。
“老師記得我?”遲木想不到老師會和自己搭話,語氣顯得有些驚訝。
“學生檔案上見過。如果我沒記錯,你應該是我們組水平最低的。”
遲木被戳到痛點,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凜雪從口袋裏取出一個小小的無色玻璃珠子,在暗夜裏發出淡淡的熒光。
“伸手。”凜雪的語氣依舊冷漠。
遲木聽話伸出了手,只見凜雪将那顆珠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他的掌心。
“遇到突發狀況就把這個扔出去。”凜雪說,“你最讓人放心不下。”
遲木盯着那顆玻璃珠子,眼珠都要瞪出來了。他想不到老師會這麽替他着想,不禁暗暗感嘆道老師真是個好領隊。
“謝謝老師。”遲木點了點頭,朝對方道了句晚安便滿懷感激地轉身離開了。
初秋的日光仍是燦爛,迷得人有些睜不開眼。
遲木和拂爾早早就起來,朝森林深處繼續探索。
當他們穿過一片樹木時,竟毫無預兆地看到了這麽一幕——
和他們一起的,還有幾乎一半的小組成員。在場的旁觀者幾乎都露出驚恐的表情,連不知何時出現在遲木身旁的凜雪也不禁蹙眉。
在衆人中央,是一個斷了左腿的女人,鮮血還從她斷開腿的傷口裏不斷湧出來,染紅了腿旁的草地。女人坐在地上無助地啼哭着,時不時還指着一旁的男人撕心裂肺地吼:“他剛剛打斷了我的腿!”
而被指的男人看上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也沒有任何動作,顯然是沒把女人放在眼裏。邊上有幾個看上去慈眉善目的長輩上前安慰女人,但顯然沒起到什麽效果。
其中一個長輩開口,語氣裏帶着明顯的怒意:“你個畜生,別殘害人家華明了,快答應離婚吧!”
其他幾個長輩也紛紛應和,臉上都是濃濃的鄙夷和厭惡。
圍觀的人們也在暗地裏斥責這個男人的殘忍,有的面上漸漸流露出憤意。
但男人面對衆人那恨不得把自己盯穿個洞的眼神和女人血流如注的傷口,仍然不為所動,冷冷抛下一句:“離就離。”之後轉身就走。
遲木本也在替那女人憤恨,望着那男人離去的背影忍不住露出一個氣憤的表情,突然他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什麽,吸引他忍不住又盯着那背影好一會兒。
“怎麽了?”旁邊的拂爾察覺到遲木的動作,問道。
“我好像看見……那個男人在哭。”遲木有些不太确定。
旁邊的凜雪無意中聽到遲木的話,不禁挑了挑眉。
“啊?明明那個人渣從剛才開始就超冷漠的,真的假的。”拂爾有些驚訝。
“不……知道,也許是我搞錯了吧。”遲木若有所思,“但是我總覺得,那個男人哪裏有點奇怪。”
“怪什麽?怪令人作嘔的?”拂爾一邊說着一邊拉着遲木的手臂,“我們繼續去找找看有沒有認識死者的居民吧。”
“那個……等等。拂爾學姐,我想去一趟洗手間。”遲木掙脫了拂爾的手,匆匆跑開了。
拂爾看着他離去的背影,眼裏載滿了迷惑。
遲木快速地邁着步伐,朝男人離去的方向趕去。
男人離開不算太久,不一會兒遲木就看見了男人清瘦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他小心翼翼地保持這個距離控制速度朝前跟去,片刻後發現男人來到了一片墓地裏面。他穿過密密麻麻的墓碑,最終停在其中一個面前。
遲木再次看見他在哭泣,即使完全看不到他的臉。
但接下來出乎意料的是,男人突然跪在地上,開始痛苦地□□,連遲木聽了都覺得難受。緊接着男人開始用手拼命抓撓自己的臉,像是發瘋了一般。之後是手,腳,幾乎各處的皮膚都被他撓了一遍,全身上下都有被他抓出血的痕跡。他的□□聲變得更加尖銳凄慘,仿佛要穿透雲霄。
遲木開始受不了,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漸漸地那男人居然平靜了下來,仿佛剛才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似的,遲木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遲木,你真的在這裏!”
聲音的主人他很熟悉,正是拂爾。
他轉過身,看到拂爾拉着他的手臂,示意自己跟着她離開。
“沒什麽可看的,祭拜而已。”拂爾沒在意那個男人,用力扯了扯遲木,“走吧。”
遲木點點頭,跟着拂爾的腳步離開。他忍不住回頭最後看了一眼男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男人朝他的方向轉過臉,對着他咧開嘴,露出了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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