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半龍

任清歡拉開門時,小貓咪正在撓門。

“走,”他已經換了一身白衣,披着一件白狐皮的大氅,彎腰撈起貓,“準備出發。”

小貓鑽進他衣服裏,只露出半個頭來,爪子勾着外套上的毛毛。

師兄從來沒穿過動物毛皮哎!

這件是師父送的嗎?偶爾穿一次還挺帥氣的……

“這麽急着走?”楚明知坐在庭院中,回頭問,“雪可不小。”

任清歡拿起門口的鬥笠戴在頭上,頭也不回地出門去:“我怕師妹等急了。”

楚明知搖頭笑着嘆息。

可巧的是,方才在溫泉裏擡頭看天時,天空還是晴朗的,現在一出門卻正趕上下雪,星星看不清楚,只有月光灑在一望無際的雪原上,白雪映得夜色明亮如晝。

任清歡騎着馬,無休無止地趕路。

小貓一天中多半天都在睡着,時不時會醒,每次醒來,都沒見他歇息過,很是心疼他,總會“喵喵”叫。

但是他臉上卻全然不見倦容,反而越來越精神。

偶爾他會揉一揉小貓的頭,把小貓塞進衣服裏面,說一句:“冷不冷?別出來。讓你自己留在家裏你還粘人,跟我一起出來找師妹很辛苦吧?”

小貓心酸,抽動了一下粉紅的鼻頭,搖頭。

傻師兄都不嫌辛苦,我怎麽會呢?

小麻雀也跟了出來,戳在任清歡肩上,叽叽喳喳叫着:我也辛苦啊?怎麽不誇我?就知道抱着小貓,也不知道給我加件厚衣服!

任清歡卻只回頭看了一眼:“獵鷹和小貓不一樣,就應該辛苦一點,這種天氣不算冷。”

顏子佩:“……”

氣死了,本姑娘不是鷹啊

小貓得意地在任清歡胸膛上蹭頭。

呵呵,師兄只喜歡毛絨小動物,不喜歡長羽毛的哦。

在任清歡毫不知情的勾心鬥角中,一人一貓一鳥一路來到了飛鴻踏雪閣,岑绮思出閣十裏相迎,也騎着馬,還誇贊任清歡“意氣風發”。

任清歡只淡淡地回道:“你不必如此,自己禦劍先回吧,我說了會去就一定會去。”

岑绮思巧妙地繞開了他的提議:“雪中禦劍,如月下把火,花間喝道,豈不煞風景?”

任清歡于是沒有再同她多說,壓低了帽檐。

岑绮思帶他進了一片雪湖。

王庭沒有任清歡想象的恢弘宮殿,只有一排前朝遺址似的城牆,湖心的飛鴻踏雪閣也不高,三層多年未曾修葺的舊樓而已,簡直堪稱簡陋。

這能說什麽王庭?就說是民宅也不為過。

皇帝卻泰然地坐在第三層閣樓中,看着窗含西嶺千秋雪。

在樓下系馬時,任清歡回首看了一眼還下着雪的雪湖,赫然發現來時的馬蹄印已經被雪填平,一如飛鴻踏過雪泥,了無蹤跡。

“喵!”

小貓眼睛一亮,撲上了這塊雪地打滾。

“哎,”任清歡無奈道,“別凍到,別碰壞人家東西,玩夠了就上來找我。”

閣樓一層沒有牆,只有六只立柱,中央的雪地上栽着一棵梅樹,小貓在樹下撈着飛落的梅花。

任清歡曾聽白老爺講過,屋中栽樹,成一“困”字,不妥,但是皇帝似乎沒這個講究。

“陛下愛才,”岑绮思介紹道,“當年設立聽雪閣時不為鋪張,只為護住這兩株殘梅躲避風雪,所以繞梅而建。”

任清歡上樓梯時特意回頭看了一眼,問:“哪有兩株?”

“哦,”岑绮思道,“原本有兩株,一株名绮思,一株名逸思,逸思病了,就挖掉了。”

任清歡深刻懷疑,她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能給你們的東西我一定會給,”任清歡并不買她的賬,依舊是說,“但是給不了的我也沒辦法。”

王庭雖強,但合歡宗也不是對付不了。

不過岑绮思只是溫和地笑道:“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我懂任公子的意思。”

二層零散地堆着一些閑書和茶葉,更不像是帝王家,一個黑衣男子走下來迎了兩步,順手放下兩本舊書,拿了一罐沉茶。

“任公子,”他說,“請。”

任清歡拱手示意:“見過陛下。”

“我姓段,段應識,”他請任清歡落座,毫無架子,“此前已經聽绮思說過你這次試劍不吝相助,你父親當年也曾扶廣廈之将傾,挽狂瀾于即倒,你見我不用行人間禮節。”

任清歡正從袖中取酒,聞言動作一頓:“我父親?”

“嗯?”他坐下沏茶,問,“雲娘沒同你說過?”

任清歡心想,我師父倒是說過我爹娘長得俊俏,但是她說話四六不着,也沒什麽譜啊。

比如這個段應識,看面相只有三、四十歲,很是英俊,根本不是雲想容說過的老頭兒嘛!

“你随了你父親的姓氏,又長得很像他,所以我一看到你,就想起了他,一想起他,也想起了從前……”段應識給他端了一杯茶,問,“從前,我們段家在仙界也算是家大業大,是個煉器世家。試靈臺,試過嗎?那就是我段家留給整個仙界的法器。”

嚯,那可确實是大手筆。

“試過了,”任清歡老實道,“永無仙緣。”

段應識:“……”

“那也沒什麽,”岑绮思在一旁道,“我們陛下也是自廢靈根,甘願做個凡人。”

任清歡想問什麽意思,段應識卻不提,只繼續剛才的話:“當年我們段家坐擁廣廈,何等氣派!如今你要去仙界,那些榜上有名的門派,什麽音修五城十二樓、佛修天音寺,曾經都是在廣廈之內偏安一隅的小門派而已。”

聽到連家的五城十二樓時,任清歡不自覺握緊了茶杯。

“可惜樹大招風,”段應識嘆道,“多年前,謝小竹掌管妖窟,對廣廈虎視眈眈,差一點就得手了,你父親路見不平,一劍斬破了謝小竹的化神修為。”

這件事,岑绮思也是第一次聽說。

她歪頭看着段應識,眼中飽含孺慕之情,絲毫看不出是那個在桃林裏殺死自己同胞兄長的人。

任清歡則低頭看着杯中的茶水,想,可能這就是謝小竹的命吧,他臨死前會不會把我錯認成我父親,後悔對合歡宗下手呢?

不過他人已身死靈滅,這就無從得知了。

“那時,我們當家的為表謝意,還贈給你父親一樣神器,被你父親随手贈給了合歡宗,”段應識喝了杯茶,慢條斯理道,“是把名叫溪水的劍。”

任清歡動作一頓,試探道:“是這把嗎?”

段應識完全不在意他在自己面前取劍,岑绮思倒是有些警覺。

“正是,咦,”段應識還大膽地湊近看了看,問,“這劍怎麽豁了一塊?”

因為沒有劍鞘,任清歡自從拿到這把劍之後,還沒取出來過,這是第一次,經他提醒,任清歡仔細一看,發現劍尖一側确實出現了幾道細微裂痕。

任清歡吃驚道:“我拿到它時還沒碎,拿到手後也沒用過啊!”

段應識笑了:“稀奇,難道它成精了,自己出去打了一架?”

任清歡久久沉默不語。

劍,是有可能生劍靈的,但是……

“但就算是這樣,”段應識又道,“它通體也是由明鏡制成的,什麽劍能把它斬碎?”

任清歡拍了拍自己的佩劍,小心地問:“普通的劍不行嗎?比如我這把。”

“任公子在開玩笑,”段應識搖頭笑道,“這種劍想傷到溪水,除非用劍的人是絕世高手,哦,你父親應該算一個,當年他縱橫仙界,據說強得不像人,像神。”

任清歡又一次陷入沉思。

過了一會,他才問:“……我父親,他去了哪兒?”

“以他的修為,估計早就飛升了。”段應識勸道,“要我說,你也不必怪他,大多曠世奇才都有些怪癖,有些神獸甚至連自己的孩子都吃,可你安然長到這麽大,又武功了得,不還是沾了他的福氣?”

任清歡笑着搖頭:“虎毒尚且不食子,什麽樣的神獸會吃自己的孩子。”

“龍啊,”段應識似乎很喜歡和他聊天,說話間已經喝了三杯茶,“一山不容二虎,小龍長大了是要和老龍搶水的,所以這種神獸都滅絕了,你看,我這裏有把刀,是用龍牙做的——”

他掏出一把匕首,高舉雙手握着,用它斬向溪水。

岑绮思不禁後仰了一下。

任清歡也是膽子大的,毫無顧慮,動都沒動,認認真真地看着,卻見那匕首和劍身相接之處迸出火星,兩把兵器卻都毫發無傷!

他忍不住擡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看到沒?”段應識得意道,“神器能媲美神獸的利爪利齒,這就是我段家做出來的東西。”

任清歡摸了一下他的匕首,又摸了摸自己的下唇,突然問:“一條龍……壽命能有多長?”

“千百年?不好說,誰又見過呢?”段應識把雙手收進袖子裏,翻找起來,“這把匕首是我師父留給我的,不能送給你,不過你要是感興趣,我可以給你一點別的,讓我看看……”

第一次見面,明明是想問別人要東西,卻開始給別人送東西了?

聊了這麽一會,任清歡已經摸清這位皇帝的性情。

基本是個老小孩。

“不用不用,”任清歡連連擺手,“我不是對龍感興趣。”

我就是……

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人了。

“哎,”段應識卻道,“我知道你喜歡動物,绮思說你養了一只貓、一只鳥兒。”

岑绮思:“……”

任清歡:“……也不是,鳥只是給貓玩的。”

站在任清歡肩上的顏子佩:“……”

“什麽貓,這麽寵着?”段應識找出一只紅繩編織的繡球兒,送給任清歡,讓他拿着給貓玩,随後起身走到窗前向下找着看貓,疑惑道,“咦?這不是以前連家送給葉家的那只貓嗎?”

此言一出,任清歡和樓下的貓都呆住了。

小貓擡頭看着他,他低頭看着小貓。

“陛下,”樓內,岑绮思擡頭看着他們,淡定地說,“貓是有很多種類的,同一種的貓,外形都大同小異。”

“是啊,”段應識卻道,“但長成這樣的貓,我這輩子只見過這只,那時它還小呢,這麽多年過去,怎麽也沒見長多大,這是葉家送給你的嗎……哎?”

說話間,小貓在他們眼皮底下溜進了一樓。

任清歡也立刻轉身,掏出一只酒壺,“铛”得一聲放在桌上,急匆匆地跑下樓去,邊跑邊說:“這是鏡花水月中的不老春,不知真假,送給陛下,多謝!”

段應識和岑绮思面面相觑。

片刻後,岑绮思忍不住輕笑一聲。

段應識還不明所以:“……這是忙什麽呢,怎麽不多坐坐?”

岑绮思打開酒壺蓋,聞了聞酒香,笑道:“陛下,任公子還有約要付呢。”

“我也不閑啊……”段應識讪讪地說,搶過酒壺,将酒倒在了窗前的雪地上,“我還有天下人要擔心。”

岑绮思阻攔不及,只能看着他嘆了口氣。

……

一層,任清歡匆匆來到梅樹下,轉了一圈,卻沒有貓。

他低頭仔細辨認,飄落的梅花花瓣底下隐藏着一串若隐若現的、貓咪留下的、小小的梅花腳印。

任清歡順着腳印追出聽雪閣。

可惜出了閣樓,腳印很快就被雪覆蓋,無跡可尋。

他擡頭,遠遠看見天邊一只飛鳥似的影子。

“師妹!”

他大喊一聲,振落了閣樓上的積雪。

小麻雀從他肩上飛起,在他面前盤旋了一圈,疏忽變成一只火紅的鳳凰,發出一聲長鳴,伏在他身前。

任清歡來不及震驚,一步跳上鳳凰的背脊,朝空中追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在2020-12-3019:41:13~2020-12-3122:04: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考試一定要過!2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來了,我最愛的小逃妻帶球跑劇情!(興奮(現在還沒有球呢,不過快了(不過再後面一點其實是師妹反過來追清歡月下把火花間喝道出自義山雜纂

元旦快樂親愛的們=333=!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