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宿命

宮裏頭最近流言紛紛，好些個宮女沒事便聚在牆角碎碎說着什麽，劉溫韋作為太監總管總是能聽個一耳朵的，他本以為是宮禁裏頭的什麽秘事，卻沒曾想是宮外兩位親王的事，聽的是後背一陣一陣的汗，連忙差人去宮外打聽，這流言是否屬實。

都說流言猛如虎，可劉溫韋沒想到的是，這宮外的情況可遠比後宮裏傳的嚴重，想着事情關系兩位親王，劉溫韋速速向多爾衮禀明了事情的全過程。

多爾衮聽完，眼裏看不出喜怒，只是下令将閉門不出的恭親王福臨從府裏提了出來，進宮面聖，随後又将怡親王博果爾宣進宮來。

等大玉兒知曉這場鬧劇，被多爾衮攪得天翻地覆時，怡親王府的休書已經當衆宣了，怡親王妃，頃刻間成了恭親王側妃。

大玉兒聽着前來回話的奴才說着，急得拍桌而起，突感暈眩，又坐了下來，左手屈肘撐在梨花小桌扶着額頭，心裏翻江倒海又惱又怒，連罵人都不會了，一個勁的嘆氣。

半年前東莪的事情就惹得朝上紛說連連，正遇上滿蒙聯姻，好在東莪年紀尚小，否則此次嫁到關外的便是多爾衮唯一的女兒了。這如今禍事又惹到了福臨頭上，多爾衮，你這是想害他還是幫他？

可如今聖旨已下，再怎樣挽回也無濟于事，大玉兒正巧頭風犯了，在家借故躺了一旬，避着不見多爾衮。

雖在家歇着，可福臨那邊的消息卻還是日日打探着，平靜了不過半個月的恭親王府，還是變天了。

大玉兒還曾抱有僥幸，想着如今福臨不是皇上，董鄂氏也不是後妃，也許結果會比前世好上一些，多爾衮此事做的魯莽但卻也算救了福臨一命，若讓他繼續郁郁不歡，又是與前世一模一樣的結局。

可董鄂氏的自戕，打破了大玉兒的幻想。

這一世的結局，比前世更加不堪。

漢人的禮教，是會吃人的東西，雖然它傷不到人面皮上的一絲一毫，但它能慢慢将人五髒六腑啃個幹淨，待啃幹淨了便開始折斷人筋骨，将人折磨的不像人樣，自能自求解脫，一了百了。

董鄂氏就這樣被人言吞沒了。

大玉兒聽見她的死訊，趕走了房內的所有人，眼淚不自覺的奪目而出，一種恐懼慢慢從心裏滲了出來，是否這是老天在告訴她，這一世的結局終究不變，這經年不過還是浮華夢境一場，還徒增許多奢望，不肯放手。

此刻多爾衮卻到了大玉兒府上，一身便裝，正欲叩門，大玉兒先他一步打開房門，面上還淌着淚痕，一幅憔悴模樣，讓多爾衮進了房間。

二人進屋後，相顧無言。

“玉兒，你怨我幾句吧。”多爾衮艱難着先開口。

大玉兒聽着還是不說話，面無表情垂着淚。

“朕…朕看見福臨那副模樣，想到曾經朕也……便昏了心要成全他們。”

大玉兒眼中的淚，滴落的更頻繁了，她如今不只是哭福臨的命，也在哭她和多爾衮的命，如若福臨結局與前世一般，那她注定會要再害死多爾衮一次。

可他如今，還渾然不知，他命中的克星正坐在身邊。

“多爾衮，你信命嗎？”大玉兒聲音裏是忍不住的哽咽。

“朕不信。”

多爾衮說完，大玉兒努力控制着情緒，雙眸深情看着多爾衮，眼裏全是不忍，下一秒又別過頭，不讓多爾衮看見自己這般肆意流淚。

“但若朕的命指向的是你，朕信。”

大玉兒不知道哭了多久，多爾衮早已走了，政務繁忙他的确無法陪着大玉兒許久，離開前他說的這句話，一直萦繞在大玉兒耳邊。

信我…多爾衮，你莫再信我了。

我只會害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