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女婿
“空手來我也不說, 只是接人,怕是不能。”張恒道。
季大牛臉脹的通紅,道:“……我沒想到……”
你沒想到是你蠢, 親家沒想到, 就是吃定了呗。
張恒道:“現在你也知道了, 家去吧。大妮在娘家雖是照顧病人, 可是也比在你家的時候舒服, 不至于一天忙到夜。當牲口也不會這麽用吧。妹夫當真聽不出我說什麽?!”
季大牛僵在那裏, 呆瓜似的站着, 一張臉通紅通紅的。
張恒見他似乎是想要辯解, 然而半天也吭哧不出個子醜寅卯來, 不禁無語。
這樣的妹夫,是個好人,不是壞人, 更是吃苦耐勞,可是嘴笨, 老實,還不知道疼媳婦。任着家裏人将老婆當傭人使。呵!
張恒也不理會他,進了屋跟李氏和陶氏說了聲, 叫她們把門關好,便與張強出門去了。
季大牛就杵在門外, 半天都沒挪動腳步!
李氏隔着門縫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對哭了的大妮道:“從後門繞到姑奶奶家去。他若不知道真疼你, 且晾着他。這樣的人,便是站死了,餓死了, 也是不值得心疼的。去吧。”
陶氏道:“我送去,省得萬一半路堵住了。”
大妮心亂如麻,陶氏跟着她出去,小妮緊張巴巴的跟上,拉住了大妮的手,道:“姐,你別回去!”
大妮道:“不回,我得陪姑奶奶些日子呢!”
至于未來,她還不知道。她只覺得一片茫然,六神無主。但為女子,真的能一直僵着不回婆家的嗎?!
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拿捏着婆家人呢。可是,她的委屈,只她自己知道。
小妮摸了摸她滿是繭子的手,眼淚唰的一下就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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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氏拍了拍兩個小姑的背,道:“別叫姑奶奶瞅見,惹了她傷心!”
大妮忍了淚,道:“姑奶奶比我的命可苦多了,這些年,撐到現在不容易……幸而撐到現在,萬一在王家有個好歹,爹得悔死!”
陶氏嘆了一聲,幾步路,便繞路到了這邊來,張融融正在吃早飯,見她們進來忙要招呼吃早飯。
陶氏笑道:“我吃過了,叫大妮小妮在這吃吧。”
二人去吃早飯,又去幫忙王安平打雞蛋撒糖,等着打雞蛋糕的原料。一忙起來,人就不會胡思亂想了。
像這些活計,是忙,但卻不勞碌。然而在季家的活計,卻是又忙又勞又碌,而且很多都是重活計。尤其是油坊裏的活計,有時候忙起來沒日沒夜的,連個休息都沒有!
像做蛋糕這一類,算是精細活了。做的也不算多,倒也開心。
陶氏便對張興柱說了季大牛來了的事情,張興柱立即就皺了眉頭。
“公爹,若是不請他進屋坐坐,是不是有點失禮,要說起來倒說咱們張家沒理。可是大哥和恒子沒理會他,臊了他一通就去店裏了。”陶氏道。
張興柱當然能想得到,道:“你先家去,他你們不必理會,我去叫他說話。”
陶氏松了一口氣,從原路家去了。
張興柱則陰沉着一張臉,張融融一瞧就瞧出來了,道:“人來了?!”
“人既來了,就好好與他說說,也不必訓斥,咱們不能失禮在前!”張融融道:“帶一包雞蛋糕去,叫他帶回家,也不算白跑一趟,咱們張家也就全了禮數了。要的是他們不會辦事,不是咱們家失了禮,得理不饒人似的。”
張興柱聽着點了點頭,道:“我心裏有數,嘴上不必得罪他們便是,也不與他多啰嗦。”
張融融笑道:“這樣才好,火氣并不能真正的解決問題。若他是個悟性高的,與他發火,反而不好,将來還要與大妮一道生活,何必得罪女婿。真要在一塊過到老,這發火也就不美了。若是個悟性差的,将來則要分開,既要分開,便不是一家人,與他發火又有何用?!還不如客客氣氣的,這人真要是沒救,大妮與他分開是好事,咱家也不是沒銀子,便是舍些銀錢,不要了大妮的嫁妝,只要占理。倒不必占口頭上和利益上的好處!咱們家圖人,銀子是死物,倒不怕舍的。”
張興柱點頭,道:“姑,快清明了,你可想去老家看看,掃掃墓?!我就想着,回去看看,告訴祖宗,老姑家來了。再帶大妮一道,去避一避,也散散心!”
張融融笑道:“行。”
張興柱很是高興,道:“今年不叫強子和恒子去了,只要老姑和大妮小妮一道去看看。”
“好。”張融融明白,她以後死了,是要葬在張家祖墳的,張家的祖宗也是她的家人。歸寧之後的出嫁女,既返了家,也是要告訴祖宗她回家了的意思。
張興柱聽了很是高興,心裏對于女婿的不高興也淡了很多。其實想一想老姑說的對。若是一家人,現在生氣,也只是一時。若不是一家人,與他置那許多氣又有何用?!
張興柱到張家門前的時候,季大牛正在發着愣,見到他後忙上前來,懦懦的喊了一聲道:“丈人!”
張興柱将手上的紙包遞給他,道:“拿着!帶家去給家裏人吃吧。”
“丈人,大妮呢?!”季大牛道:“我,我來接她家去的……”
張興柱只呵呵笑,旁邊早有鄰居來問了,道:“興柱,你家女婿還是一個悶吭都沒有啊,早早就見他蹲在你家門口了,你家也沒開門,問他來幹什麽也不說話,說你現在不住這兒了,指他去尋你,他也不動,你說說這性子,真是牛性子,怪不得叫大牛哩……”
張興柱只笑,閑話了幾句,便帶着季大牛到了巷子外的一間油條輔子裏坐了,道:“還沒吃早飯吧,先吃早飯,再說話!”
季大牛從身上掏了掏,沒帶錢,很是尴尬,來了既沒有帶禮來,也沒錢請吃早飯,這可真是,還得叫老丈人出錢,他很快就臊的臉通紅了。
張興柱早吃過了,季大牛卻沒有,肚子咕嚕嚕的叫,上了五根油條一碗粥,一碗豆漿,他一陣風卷殘雲,很快就吃完了。
張興柱付了錢,這才道:“我家那口子雖去的早,可是為我生了四個兒女,大妮雖是女孩子,可是也是我從小疼大的,我心疼她沒娘,所以當初找婆家,也沒想着要找什麽高門大戶,只想尋着會疼媳婦的人,當初看你老實,話也不多,不是那種會糟踐人的,這才答應……”
季大牛聽着這平淡平順的語氣,汗毛都豎了起來。
“雖然她沒娘,可是從小在家裏,也是不做重活的,輔面裏有夥計,有他兩個哥哥作活,家裏,也有灑掃婆子偶爾來做做飯,灑掃一二,洗洗衣服,我從未虧過她,不敢說她在家享福,但是也沒當過牛當過馬使過。”張興柱始終淡淡的。
季大牛兩只手攪在了一塊,頭都恨不得要低到桌子下面去。
“今天失禮了,沒叫你進門,主要是不想與你鬧的太僵。”張興柱道:“帶着這個家去吧。來了城裏,別說我沒招待你。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大妮是城裏長大的,倒以為是咱欺負你們鄉下人。誰欺誰,除了當事人,誰又能知呢?!我張家不想與你鬧僵,鬧僵了,損的是大妮的名聲,總有那些嘴不饒人的,就會說城裏人欺負鄉下人……”
張興柱笑了一下,平淡的很,卻有一副拒人與千裏之外的态度,道:“我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你家條件雖好,人口卻多,口角,是非也多……當初只看到你人了,只以為有你這樣的漢子,又老實又肯幹又踏實,總不至于委屈媳婦的,真是萬萬沒想到啊……”
張興柱說着便起了身,道:“家去吧。別在城裏留了。”
一副根本不會叫他進門招待他的意思。
“丈人……”季大牛心裏慌的要死要活,急匆匆的跑了上來,道:“丈人……我,我,我錯了……我該怎麽做,才能,才能……”
張興柱道:“你季家的事,我做不了主,大妮更做不了主,你做不做得了主,我和大妮就更不知道了。日子怎麽過下去,想怎麽過日子,取決于你!”
他看了一眼季大牛,道:“大妮到底是因為沒娘,被我養懦弱了。也許娶個鄉下的悍婦更适合你。便是沒大妮在,你家那條件,想再娶,也不難!”
季大牛一聽這話都只差和離了,頓時腿一軟,撲嗵一下就跪了下來,眼淚直掉,道:“丈人,我要是想過再娶,我不得好死!”
張興柱拉他起來,季大牛卻不肯,街上不少人看過來!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故意難為女婿呢。本來是想家醜不外揚的,哪知道這女婿這麽的不捂。不捂就不捂。那他也沒必要捂了。不然季大牛弄的好像自己很委屈似的。倒叫他張家失了理一樣。
季大牛哭的好不傷心!
張興柱一見他這樣,也生氣了,道:“把大妮累死了在你家,你家裏自然能給你再娶!只是你搞清楚,你季家能娶十個八個也不稀罕,可我張家,只一個大妮!松手!我不敢受你的跪禮,你家去吧。”
說罷扔開了季大牛的手,匆匆的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防盜比例設定是百分之四十。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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