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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岑雪在線上會議結束之後，就從酒店趕到了劇組。這次不需要華總陪同，她帶着秘書就過來了。

「陳導，開拍了嗎？」她微笑打招呼。

「徐總，妳可真早！演員們都還在化妝。」

「我看完昨晚那場戲之後就得先離開了。」

「為了這部戲，妳可真是親力親為。華總和平臺的高層一般也就來個一兩次，主要是看看片花。很少像妳這樣頂着大太陽現場看戲的。」

徐岑雪笑笑，心裏想着：因為他們不是粉絲，能賣多少版權費和廣告遠比演員演得好不好更重要。 「陸路今天有戲嗎？」她問。

「沒有。最近先集中拍楊瀝的部分，他和楊瀝的對手戲只有最後結局時的對峙那場。其實我有跟他經紀人講過，他最好來看看楊瀝這幾場大張力的戲，這樣才知道結局那場怎麽演，但不知咋地也沒來…」

「指不定有其他行程呢。陳導，我能去看看裏面的場布嗎？」

「當然，妳随意。」

徐岑雪走進了那間陰暗的房間，工作人員都還忙着架燈光和攝影器材。她盯着房間內沾着血的兇刀和面具，栩栩如生的假手指标本，忍不住贊嘆。正當她看的入迷的時候，冷不防一個高瘦的影子籠罩住了她，正當她要回頭的時候，一把冷飕飕的刀就已經架在她的脖子上。

「妳終究還是懷疑到我頭上了。看來妳和那乳臭未幹的小子還是有點本事。」是楊瀝的聲音。

徐岑雪轉頭看着他，心裏猛的一驚。好冷的眼神，一股肅殺之氣迎面而來。好強大的氣場！這完全不是坐在導演旁邊隔着屏幕觀看可以比的。

「為什麽要這麽做…」她忍不住念了接下來的臺詞。

「妳們這些優秀的女人…總是看不起我。」楊瀝貼着徐岑雪的背，近到氣息可聞。 「妳們總是把我的愛踩在腳下随意踐踏。」楊瀝的眼眶充淚了，聲音嗚咽。

「那些被你殺害的女人，根本都不認識你。」

「都是一樣的！妳們都躲在背後，偷偷的嘲笑我的長相！用最惡毒的話詛咒我！明明我什麽都沒有做…」楊瀝突然癫狂起來，眼神開始混亂，刀握的更緊。

「我沒有嘲笑你，也沒有傷害過你，放我走！」徐岑雪明知是演戲，但居然有了一絲絲恐懼感，她勉強定了定神。

「可是妳也不會愛我對不對？妳永遠也不會愛上我。」

徐岑雪看着他，一時間被他眼睛裏深深的悲傷絕望震懾住了，竟忘記說接下來的臺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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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瀝昨晚剛回酒店的時候，也是苦惱了一陣。

他對着鏡子把臺詞念了好幾次，仍是不滿意。最後，他傳了一條訊息給何楠玖。

“玖哥，在忙嗎？”

“剛回到酒店。咋啦？”

“今天一條戲一直過不了。就想找你聊聊。”

“現在還有你演不來的戲嗎？你已經不是四年前的你了。”後面配上好幾個笑臉。

楊瀝回想起四年前跟何楠玖一起演＜輪回＞這部戲的時光。那時楊瀝雖然已經出道五年了，微博也有幾百萬粉絲，但一直稱不上大火，處于随時會退圈的狀态。他本來一直抗拒演出耽美小說改編的劇，但在事業不上不下的情況下，自負的他也只能向現實低頭。

那時他雖然已經演過幾部戲，但演技仍然青澀。小透明的他公司不看重，連個表演老師也沒給他請，他只能靠着自己的想像去揣摩角色的個性。靠着優越的外型，他進入最後決選，受邀試鏡。

試鏡的時候，導演和制作人看着他，點了點頭：「演技算過關，但CP感更重要。下一場叫楠玖進來一起試戲！」

何楠玖是最早就定下的演員。 30歲的他演戲經驗豐富，雖然實力驚人，可惜外表在一衆男演員裏算不上拔尖。在崇尚膚白便是美的演藝圈裏，他的小麥色肌膚和濃眉大眼的粗曠外型甚至被許多人嫌土。好在演技過硬，他的外型也剛好符合小說裏主角的描寫，才這麽快就訂了下來。

何楠玖一走進試鏡間，第一眼就看到楊瀝了。明明也沒多紅，可是他看着就是跩，縱使只是靜靜的站在角落都有股唯我獨尊的範兒。何楠玖心裏知道就是他了，他的光環太強，站在他身旁的其他演員看着簡直像素人一般。

他們一起演了一段互怼的戲，制片人和導演彼此看了看，笑了。

「明明是吵架，卻莫名的甜。簡直火花四射。」制片人悄聲說。

「濃顏的何楠玖和秀氣的楊瀝在外型上也很符合書中的描寫。」導演也附和。

就這樣兩位主演都定了。可是幾天後事情又有了變化，一位甫竄起的流量小生挾着龐大資本把楊瀝的角色給截胡了。這在娛樂圈簡直是稀松平常的事，楊瀝的經紀人也只能摸摸鼻子放棄。沒料到向來溫和順從的何楠玖居然鬧到制片人那去，擺明了如果沒有楊瀝他也要罷演。

「阿玖，你瘋了嗎？真以為自己是大明星啦！你都30了，這個好餅以後很難再有了！」經紀人吓傻了。

「合約不是還沒簽嗎？又不用賠違約金。」

「你幹啥一定要楊瀝？」

「我不是為了他，是為了我自己。這部戲需要楊瀝才會紅，這是身為演員的直覺。」何楠玖堅持。

制作人在幾經思量下，忍痛放棄了那位流量小生，找回了楊瀝。

開鏡儀式那天，本來看起來生人勿近的楊瀝主動跟何楠玖道謝。

「玖哥，謝謝你，我知道是你我才有這個角色。本來我不太想接耽改劇，不知道怎麽演，但還好是你，我放心多了。」

「不用擔心，以後有什麽問題就問我。」

之後待在劇組的那五個月時光，楊瀝和何楠玖常常一起讨論角色，何楠玖也會指導他演戲的方法。慢慢的何楠玖發現，楊瀝只要信任一個人，就會從霸氣的獅子變成乖順黏人的小貓咪，他們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這段故事兩家的粉絲都是知道的。這也是為什麽＜輪回＞這部劇大爆之後，兩人雙雙成了頂流，彼此的粉絲卻鮮少互撕的原因。一直到現在，兩人每隔幾個月都還會約出來聚餐敘敘舊。

思緒拉回現在。 ”這個角色的性格很複雜，我以前從來沒演過這種的。”楊瀝回覆。

“聽說你演的是＜暗夜追蹤＞的反派吧？我看過小說，那個角色确實不好掌握。”

“尤其是最後跟女主角的對手戲，導演總說我眼神不對。”

“你還記得當初＜輪回＞剛播出的時候嗎？那時你被攻擊的可兇了。回想看看當時的心情也許會對你有幫助。”

楊瀝又陷入了沉思。四年前＜輪回＞一播出，讨論熱度便直線上升。愛的人多，讨厭這劇的人更多，尤其楊瀝完全成了箭靶。

“楊瀝毀了我心中的白月光”、”楊瀝的演技真是慘不忍睹，跟何楠玖簡直一天一地”、”這角色明明該是俊秀飄逸的，咋叫一個又醜又娘的演員來演” …惡評排山倒海，淹沒了各大讨論區。

這是楊瀝打出生以來，第一次聽到別人說他醜。他刻意不去看那些負評，無奈只要上網就免不了看到。之後便是全網黑的時期，長達兩周時間，他連手機都不太敢打開。

他就這樣像鴕鳥般躲着網絡評論，直到有一天，他還是忍不住好奇打開了瓜組讨論區。 ”生出那麽醜的兒子，楊瀝的父母怎麽不去死一死”---當他看到這句的時候，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哭的聲嘶力竭。

雖然随着劇情漸入佳境，＜輪回＞的評價逆風翻盤，但那些言論已在楊瀝心中劃下傷口。傷口雖然随着時間愈合了，卻留下了明顯的疤痕，時不時還會隐隐作痛。

“玖哥，謝謝你。”楊瀝回覆完後，便打開了手機裏的一個相簿，裏面全是當時那些評論的存圖。他曾經自虐的把那些髒的不堪入目的留言一個個的存了下來，就像是一只受傷的獅子獨自舔舐着自己的傷口。

今晚，他準備把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再次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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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岑雪看着楊瀝的眼睛，覺得會露出這種眼神的人絕非外表看起來那麽堅強。正當發楞的時候，楊瀝的助理小張趕忙過來把道具刀從徐岑雪的脖子上移開。

「徐總，真抱歉啊，這小子把妳誤認成姜佩蓉了。他只要一入戲就會腦袋不清楚。」小張慌慌張張的說。

「已經很厲害了，只是絕望感還差一點。你和陸路的最後一場戲，眼神必須更痛苦才行，就像被全世界抛棄了一樣。」她并沒有理會小張，仍直直的望定了楊瀝。

楊瀝并沒有答腔，他還沉浸在角色裏。兩人又對視了一會兒，徐岑雪便轉身離開。

「準備開拍了！」陳導大喊。他看到徐岑雪從房間裏走了出來，連忙招呼。 「徐總，很快就要開始了！」

「陳導，我不用看了，楊瀝這次應該沒問題。他和陸路對峙的那場戲時什麽時候會開拍？」

「很難說。等确定了再告訴妳。」

「好，那我先走了。下次我會專程來看那場戲。」秘書早已把車備好，徐岑雪很快的就上車，準備搭機飛回上海。

房間裏，女主角剛到，還在補妝。楊瀝望着手上的刀，若有所思。

「大老爺，你又在發什麽瘋，沒事去惹人家幹嘛？沒人跟你對戲的話可以找我啊。」小張唉聲嘆氣。

「可以借機親近美女，有什麽不好。」他嘻嘻一笑。剛才也不知道為什麽，看到她獨自一人看着那些布置，他就忍不住想靠過去。

當她專注的看着某樣東西的時候，眼睛裏都會有一股異樣的神采。他想起第一次遇見她的時候，她看着陸路的神情。想着想着，居然有些紮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