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是去尋仇,又不是找老公……

簡薇心裏罵他的時候,文菲卻抓住了何盡話裏的重點,她迫不及待的問:“一部分貸款?不是全部?”

何盡這才瞥過去一眼,以贏家的口吻居高臨下的反問:“簡夫人以為薇安還是幾年前的薇安?”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确,薇安的光景已經不複存在,自然股份也值不了幾個錢。

文菲吃癟雖然讓簡薇心裏舒坦了幾分,但他這些諷刺話還是讓她感覺有些刺耳。

簡薇正想下逐客令時王律師忽然又把一封信和文件遞到她眼下。

她皺了皺眉,不解的看向王磊。

“簡小姐,這是簡董留給您的信。”

頓時,簡薇眉心蹙的更緊了,臉上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生前父女倆已經沒話題可聊,死後留信這種事顯得很可笑。

“簡董吩咐一定讓我交給您,您還是看看吧。”

簡薇咬了咬唇,沉着臉接過來,她看也不想看,随手塞進手提包。

偏偏有人存了心思找事,“薇薇,不打開看看嗎?是當着我的面不方便?我和你爸可是夫妻,有什麽是我不能知道的?”

簡薇動作頓了頓,扯了下嘴角,別有深意的說:“也是,你們是夫妻,利益共同體。”

她在衆多看戲的人面抖出那封信打開,視線漫不經心的掃過去。

何盡沒興趣在這裏看別人的家鬥,準備擡腳離開時餘光卻瞥見那姑娘漸漸沉下的臉色,鬼使神差的,他停了下來。

身後緊跟的佟濱幸好及時剎住了腳步,他擡頭狐疑的望過去,有些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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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簡薇臉色不好,文菲忽然有些不安的問:“怎、怎麽了?”

“沒怎麽。”簡薇收起自己的神色。

“你爸是留了什麽遺言嗎?”文菲一臉緊張,“還是有什麽我不能知道的事情?”

簡薇也不知道文菲是真蠢還是假蠢,她笑笑,說:“你當然能。”

她把那份文件平平整整的放到文菲眼前,小聲說:“不僅你能,如果你想,在場的人都能知道這上面的內容。”

這番話別有深意又帶着警告。

一份親子鑒定被甩在文菲眼前,上面的結論清晰易懂,她看到‘無血緣關系’幾個字時明顯身子一僵。

簡薇神色複雜的看相文菲旁邊的小男孩,在那張小臉上審視了幾秒,幽幽道:“這麽一看,确實不像。”

“你想幹什麽?”文菲下意識把小男孩往自己身上摟緊了一下。

“不想幹什麽。”雖然被這個鑒定整得措手不及,但她理智還在。

家醜不可外揚,更何況現在人都不在了,如果死後還被人當成茶後話題,她身為簡溫軍的女兒,自然也擡不起頭。

她不想把這家醜鬧得人盡皆知,對她百害而無一利。

簡薇把鑒定結果一角一棱折好,然後擡手插進文菲口袋裏,別有深意,“好自為之。”

這種醜聞,文菲肯定不會自己抖落出來,與其以後被熟人指指點點,倒不如順了這小丫頭的意思,認了夫妻之間那少部分的共同債務。

文菲臉色變了幾變,最後咬牙應下:“你放心,我和你爸夫妻一場,他剩下的債,我來還。”

“還有,搬出別墅。”

“什麽?”文菲有些怒,沉聲:“你憑什麽?這麽多年家裏所有東西都有我一半的心血,而且,我跟你爸是合法夫妻,論繼承,我也有份。”

“呵。”簡薇冷笑一聲,“這麽多年,你還真和那房子生出感情了呀?”

她一臉愛莫能助,“可惜,房子是我爸和你婚前的財産,貌似和你沒有太大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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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薇,你不要欺人太甚!”

簡薇湊近她,語氣平平,“這就急了?和你做的那些相比,我這些只是小巫見大巫,差遠了呢。”

她眼神堅定,此刻的模樣就像誓死捍衛自己家園的戰士,可眼底的慌亂和緊張還是被旁邊的男人捕捉到了,雖言辭犀利,但內心防線很脆弱,如果對方是個心理素質過硬的對手,她的堅強怕早就不堪一擊。

不僅白費口舌,還多此一舉。

明明律師就能解決的問題還強迫自己出面,何盡覺得,她不僅不聰明,腦子還有些笨。

簡薇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起來用來對付文菲,直到看到文菲最後氣氛的離開,她才暗暗松了口氣。

殊不知,自己一絲一毫的舉動都被另一個男人看在眼裏。

好戲收場,大廳裏的議論聲比剛才高漲了一些,此起彼伏。

何盡斂起眉眼,帶着佟濱準備離開,經過簡薇身邊,腳步變緩,扭頭看了眼簡薇幾分落寞的側臉,由衷的說了聲:“簡小姐,節哀順變。”

車上,佟濱在副駕駛欲言又止。

何盡察覺後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佟特助這才問出了自己的困惑:“何總,簡小姐手裏那10%的股份......”

“留着吧。”何盡言簡意赅,他慵懶的靠在座椅上,揉了揉眉骨,略顯疲憊的閉上眼小憩。

佟濱見狀識相的噤聲,他摸了摸鼻子,剛坐回位置便聽見後排的男人聲音低啞的說:“掀不起大浪,不礙事。”

接下來兩天,簡薇一個人料理簡溫軍的後事。葬禮這天,意料之外沒看到簡夫人和兒子的身影,出現的只有當年離家出走的簡小姐,一時之間傳出各種猜測,背後說什麽的都有。

簡薇雖然沒有經歷過這種事情,但好在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她撐着送走最後一波親朋好友,身子忽然發軟一下子靠在好友栗櫻的身上,像是被人抽走了精神氣,讷讷道:“栗子,這次我真的沒家了。”

栗櫻的手在她背上輕輕安撫,張了張嘴,輕聲說:“別怕寶貝,你還有我,還有那座大別墅。”

簡薇苦澀的笑了下。

是啊,她并不是一無所有。

晚上,偌大的簡家顯得清冷空寂,文菲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回來收拾行李走了,與其說行李,不如說所有能搬走的東西。

整個別墅顯得空蕩極了。

震耳的音樂聲在整個房間回蕩,簡薇随手啓了一瓶紅酒,她替栗櫻倒了一杯又給自己滿上,豪爽的說:“喝!這可是簡董珍藏的好酒,現在便宜我們兩個了。”

栗櫻一把扣住她的酒杯,掃了眼地上已經空掉的易拉罐,哄道:“寶貝,你剛才啤酒已經喝不少了。”

“這才哪到哪。”簡薇拂開好友的手仰頭喝了一口,她盤腿坐在地毯上,懶洋洋的靠着沙發,看着栗櫻時眼睛晶亮,眸光像是含了一層霧,直勾勾的,尤其現在微醺的狀态,似嬌似魅。

栗櫻對她這個模樣一點抵抗力沒有,看了她一瞬,轉身把音響關閉。

勁爆的音樂戛然而止,簡薇驀地擡頭,嘴上不滿的抱怨,“欸,你幹嘛呀?”

“我還問你想幹嘛?”栗櫻嘆口氣,“你之前的絕情勁呢?不是口口聲聲說不傷心的嗎?”

簡薇眨眨眼,半醉之間軟綿綿的搖搖頭,說:“不傷心呀,我高興着呢,所以才要喝酒慶祝!”

“你真的是……”栗櫻話說一半又咽了回去,腳下踢了踢七倒八歪的易拉罐,拿起她的包,說道:“走吧,今晚上我那。”

地上的姑娘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指指這座房子,笑着:“看到沒有?”

“什麽?”

“別墅!我有別墅!豪宅吶!所以我幹嘛要去你家裏寄人籬下?”

栗櫻被她氣笑了,有些無奈的把她從地上拉起來,“還寄人籬下?你可真會用詞。”

晚上的溫度開始下降,簡薇微沉的頭腦被外面的晚風吹過之後稍稍清醒了些,她目光清亮了許多,上車後還知道自動扣上安全帶,只是整個人緊抿着唇靠在座椅上,眼神空洞。

車子緩緩行駛在靜谧的燈河中,副駕駛上沉默的姑娘很久才動了動身子,她用小指把纏在唇角的發絲勾出來,然後漫不經心的把長發在指尖纏繞着,半晌,幽幽開口:“栗子,幫我找人把房子挂出去吧。”

她喝了酒後的嗓子有些啞,聲音很低,語氣很輕,像是經過深思熟慮才下的決定。

栗櫻瞥了她一眼,“等明天你腦子徹底清醒了再說。”

“我現在很清醒。”她聳肩笑笑:“你知道的,我對那個家沒有感情。”

簡薇故作輕松,不知是安慰好友還是安慰自己,“房子一賣,我就有錢了,到時候換個小房子,再買輛車,小日子過得多舒坦呀。”

她笑盈盈的用手肘撞撞栗櫻,“我說的對吧親愛的?”

“滾蛋,我開車呢你別動我。”栗櫻白了她一眼,突然問了句:“睿隆的總經理這兩天有沒有找你麻煩?”

簡薇被問得一愣,“誰?”

“睿隆的總經理。”栗櫻輕哼了一聲,“這人的手段在公司是出了名的,你仔細着點。”

“我仔細什麽?”簡薇一臉懵意。

“不是吧?他沒找你?你手裏可有薇安10%的股份,又是薇安前董事長的女兒,他絕不會留下你這個前朝餘虐,肯定要想法設法把你置于死地,除之而後快。”

簡薇被這番話整得愣了幾秒,想到那天殡儀館的男人,默了兩秒,回:“沒找過我。”

“也沒讓助理找過你?”

“我回來那天在殡儀館倒是見過。”簡薇如實說。

“有沒有說什麽?”

簡薇忽然沉默了。

她垂眼,腦子裏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最後的畫面,他走過她身邊時,說:“簡小姐,節哀順變。”

那淡淡的冷杉氣息讓她還沒回過神,又聽他刻意壓低嗓音用兩個人只能聽到的聲音開口:“忤逆子戴孝,和簡小姐很配。”

忤逆子戴孝。

簡薇聽出來了,他在諷刺她裝模作樣,也是在反擊她先前用那些歇後語含沙射影的形容他。

但現在再想,簡薇有種錯覺,總感覺他話裏有話,仿佛看穿了她在文菲及讨債人面前的故作鎮定的裝樣子。

看破不說破,讓她很難看。

她坐直身子,清清嗓子接着栗櫻的問題回:“沒說什麽。”

“據我所知,睿隆對薇安下一步便是大換血,再下一步,可能改頭換面。”

簡薇皺眉,“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薇安’這個名字可能要消失。”栗櫻看了好友一眼,斟酌道:“我也是在公司聽的小道消息,不一定準。”

副駕駛上的人靜了下來,片刻後,她語氣堅定,說:“大換血我能理解也能接受,但是,換名字,我不允許!”

栗櫻讀懂了她的話,提醒,“你只有10%的股份,即便董事會上投票決定,你也沒勝算。”

“就算有1%的希望我都要争取。”與其說薇安是她唯一的念想,倒不如說這兩字對她意義不同。

車廂裏沉默了,直到栗櫻把車子停在樓下,她才輕聲問:“這麽多年,還耿耿于懷呢?”

簡薇忽然笑了,眼神和語氣都是滿不在乎,“想多了,我只是覺得,如果薇安就這麽被換了名字,以後我出席董事會時臉上也沒光。”

她打開安全帶,忽然問了句:“你們總經理叫什麽?”

“幹什麽?”栗櫻‘咦’了聲,“臨城鋪天蓋地都是他的新聞,你還不知道他叫什麽?”

栗櫻見她恢複了活力,語帶戲谑,“不應該啊,我們何總長這麽帥,全臨城哪個女孩不芳心暗許?名字早就......”

“叫何什麽?”

“何盡。”

簡薇嗤笑一聲,“這名字一聽就不是個好東西,肯定沒什麽人情味,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栗櫻贊同的點點頭,剛想勸好友知難而退,哪知旁邊卻幽幽道:“沒事兒,我是去尋仇的,又不是去找老公。”

栗櫻:???

簡薇:“仇家嘛,心狠手辣點是正常的。”

她看着栗櫻,像是過來人的口吻,說:“你記着,如果哪天你的仇家對你突然手下留了情,那可就要小心,通常,十有八|九,是因為惦記上了你的美色~”

栗櫻:......

這醉酒後清晰的邏輯,受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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