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兇宅夜驚魂(2)
雨聲嘩啦啦地落下來,落在路燈上,柳枝上,水泥路面上,河面上,童思芸的面頰上,像是亘古不變的背景音樂,韋婉緊緊地盯着童思芸的臉,生怕漏掉童思芸哪一個微小的表情。
河邊空無一人,馬路上偶爾有幾輛匆匆駛過去的汽車,霧燈就如同雨夜中急遽拭去的螢火蟲一樣。
童思芸笑了。不是若有若無的微笑,而是唇角上揚,露出了四顆潔白的牙齒。她的長發被淋濕,緊緊貼在側臉,雨水從額頭滾落到臉頰上,似淚水般。
她說:“婉婉,你第三次跟我表白了。”
童思芸反手握住韋婉的手腕,只稍一使力,就将韋婉抵在她身後的欄杆上:“第一次在溫泉中你說你喜歡我,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第二次你在我家裏說喜歡我,我有點猶豫,這是第三次——”
“那思芸姐的答案呢?”韋婉急切地問,她想要伸手抱住童思芸,但是童思芸緊緊捏着她的手腕。學過樂器的人手勁果然不同凡響,韋婉試着掙了兩下,童思芸執拗地不肯放開她。韋婉心裏有種破釜沉舟的想法,如果童思芸拒絕了她的話,她就強吻童思芸然後轉身就跑,躲到兇宅裏直到被鬼掐死。
下定了決心,韋婉反而覺得天大地大有容乃大,沒什麽可怕的了。她閉上眼睛,等待童思芸說出無情的判決,等了許久,耳畔只有雨聲嘩嘩,韋婉又忍不住睜開了眼睛,見童思芸正認真地盯着她,仿佛要将自己的模樣都烙印到她心中一般。
童思芸沒有說話,只是緩緩向前傾身,韋婉睜大了眼睛,看到童思芸的臉在面前放大,她甚至看清楚了童思芸眼影被雨水化開,蔓延在皮膚上,成了一種奇異的顏色。嘴唇上傳來一種不熟悉的觸感,有什麽溫暖而軟的東西貼到了她的唇上。雨水是冷的,因此童思芸的嘴唇顯得有着微微的熱度。韋婉不由自主張開了嘴,她嘗到了童思芸唇膏和雨水混合的味道。
世界上一個人都沒有,城市裏一個人也都沒有,只有路燈的燈光照着瓢潑大雨,像是舞臺的燈束,童思芸就在燈束中吻住了她。這便是童思芸的答案。
韋婉沒有再去想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值不值得,也來不及想童思芸這樣的回應有着什麽含義,她甚至屏住了呼吸,忘了去嗅童思芸身上的氣味。
僅僅是這樣淺淡的觸碰,也許有十秒,也許有一分鐘,兩人便分開了。童思芸依然在微笑,她甚至不用說一個字,只攏了攏身上的外搭,轉過身向河道的一側走去,韋婉連忙踩着水跟上去。
十分鐘後,兩人走回了童思芸居住的小區裏,渾身上下都濕淋淋的往下滴水,跟掉到河裏剛被撈出來了一樣。韋婉掏掏口袋,悲哀地看着被水泡了個透心涼的手機和幾張軟爛的毛爺爺。
童思芸打開房門,脫下針織外搭扔到了衛生間門口的洗衣機裏。她換了拖鞋,一邊往卧室走一邊說:“婉婉,你去衛生間洗個熱水澡,我去給你找兩件換的衣服。”
韋婉抹了把臉上的水,濕衣服貼在身上的确難受,被風一吹,冷得牙關都在打戰。熱水從花灑中噴出來,淋在身上,這時韋婉才覺得好受了一些。童思芸用的洗發水、沐浴露和香皂之類的東西都整齊碼在架子上,韋婉偷偷地用了不少,仿佛這樣,自己身上就被童思芸的味道所缭繞。
霧氣氤氲在浴室中,韋婉望着自己被水泡得發白的指尖,心裏卻想,大雨中的一切,真的不是夢嗎?大概是因為太幸福了,幸福得已經超出自己的負荷,反而變得很平靜。
洗完澡後,童思芸将浴巾疊好放在衛生間門口,一件嶄新的睡裙壓在下面。韋婉擦着頭發,将睡裙抖開,上面印着頗有波西米亞風格的方塊圖案。換好之後,她走到客廳裏,見童思芸已經換了幹淨的衣服,坐在沙發上正用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發。童思芸臉上的妝幾乎全被雨水給洗掉了,頭發一绺一绺的,看着有幾分幕落之後的憔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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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芸姐?”韋婉叫了一聲。童思芸擡起頭,對她微笑道:“婉婉,你去卧室睡覺吧,不早了。我也洗個澡。”
童思芸進了衛生間,不一會兒水流的聲音就響起來。韋婉拿出手機憐惜地端詳了一番,這個大一時候買的可憐電子産品已經黑屏了。因為泡過水,也不敢貿然開機,只好先放到茶幾上風幹。茶幾上放着一個小本子,韋婉想了想,終于遏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小心地翻開了本子,裏面應該是日志一樣的東西,記着某月某日在某地跟樂隊演出,唱了什麽歌,韋婉一頁頁翻過去,日期到了今天,童思芸寫道:算是了卻一樁心事了吧。
筆跡還沒有幹,應該就是韋婉洗澡的時候童思芸寫下的。了卻心事?童思芸的心事又是怎樣的?
不多時,童思芸洗完了澡,熱氣騰騰地從浴室裏出來,雙頰緋紅,與平時冷美人的模樣頗有不同。韋婉想一直盯着她看,又覺得很不禮貌,連忙将目光移開,繼續研究自己泡了水的手機。
“婉婉的頭發還是濕的?”她聽到童思芸頗為詫異地問了一句,随後語氣便帶些抱歉地補充道,“是我疏忽,我忘了告訴你吹風機放在哪了。”
童思芸打開櫃子的抽屜拿出吹風機:“我來為你吹頭發吧。”
韋婉乖乖地坐在沙發上,童思芸站在她身後為她吹着頭發。頭發散開,落入童思芸的手中,與她修長的手指糾纏着,一縷一縷散開,又一縷一縷合起來,仿佛織成了一張網,卻将韋婉困入其中。吹風機的嗡嗡聲令人心裏發煩,童思芸撫摸她頭發的指尖卻讓韋婉有種沖動,抓住她的手,然後輕輕吻住。
她如此強烈地察覺到,她愛這個人。
韋婉的頭發不長,很快就吹幹了。童思芸撫摸着她披下的黑發,又拿過梳子,細心地為她梳理着。
“婉婉。”
“啊?”聽到童思芸叫她,韋婉連忙應道。童思芸的動作太溫柔了,指尖觸在她的頭發上,就像是撫摸鋼琴的琴鍵一般。
“你……”童思芸欲言又止,她好像要問韋婉什麽,話到了嘴邊,卻沒有問出來,而是不露痕跡地換了話題,“你的頭發沒有燙染過吧?”
“我上大一的時候燙過梨花頭,後來懶得打理了,幹脆就把燙出的花都剪了。”
童思芸的手指輕輕掠過韋婉的發梢,笑聲如她的動作一樣輕,羽毛般落到空氣裏,消散不見:“梨花頭不一定适合你……等哪一天,我帶你去好好打理打理頭發。”
等到磨蹭着把頭發都弄幹了,也過了午夜十二點,窗外的雨卻不見小,嘩啦啦地落,明天周一還要上班,想來路上都該成河了。這樣遲到的話韋達應該也不會說什麽吧?韋婉想着,打了個哈欠,童思芸溫柔地問:“婉婉,困了?”
“嗯。”
“去卧室睡覺吧,明天早上我叫你。”童思芸說着,率先往卧室走去。卧室依然是韋婉上次留宿時的模樣,連床單和被罩都未曾更換。床挺大,足夠兩個人并排躺下,然而童思芸卻拿起一個枕頭和毛巾被就往客廳裏去了。
“思芸姐不在卧室睡嗎?”韋婉有點失落地問道,雖然她其實挺累的,對于“共寝”之類的種種旖旎場景也不是那麽期待,但是看着童思芸就這樣躺到了客廳的沙發上,還是感覺到不爽。
“你快點睡吧,明天還要上班。”童思芸說着,關掉了客廳裏的燈,只有卧室一盞壁燈亮着微弱的光。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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