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江暮平像是預感到了趙清語會有很大的反應,?得虧他做了個噓聲的動作,不然趙清語可能會當場叫出聲。

趙清語梗着脖子欲言又止,回過神後立刻轉身跑了。

江暮平扶着成岩的後頸,?說:“被看到兩次了。”

成岩在其他人面前還是挺正經的,不像在江暮平面前這麽放得開,?趙清語是小輩,?又是個小姑娘,?被她撞見,?成岩覺得無比尴尬,?鴕鳥似的把腦袋埋在江暮平的頸間。

“社死了。”成岩生無可戀地說。

“現在就差個趙大哥了,”江暮平逗他,“下回努力努力,?争取也讓他碰上,湊齊一家子。”

成岩笑着在他背上拍了一下,?“一會我要怎麽面對我那未成年的表妹。”

姨媽的大嗓門回蕩在樓道裏:“哎不是讓你喊你表哥他們吃飯嗎,?怎麽這麽快就下來了?他們人呢?你臉怎麽這麽紅?”

成岩擡起腦袋,?神情複雜地看着江暮平,“我這屬于帶壞未成年了吧。”

“我們是合法伴侶。”江暮平強調,“接吻屬于正常行為,而且從正面反映出夫妻恩愛,這樣的情況應該樹立為典型,?能算帶壞未成年嗎。”

成岩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懵了一會,?笑了:“江教授所言有理。”

江暮平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嘴角,說:“下樓吃飯。”

趙靖在正廳擺放碗筷,趙清語和趙靖的女兒已經在餐桌前坐定。趙清語哪敢擡頭,低着頭盯着桌上的杯子猛看,?她臉上的紅暈已經消散,就是耳根還有點紅。

趙靖的女兒轉頭盯着她的耳朵,困惑道:“小姑,你的耳朵好紅啊,怎麽啦?”

趙清語幹笑了一聲:“有點熱。”

趙靖女兒摸住她的手,“真的假的,我都凍死了,你還熱呀。你摸我的手,超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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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語的手心确實挺熱的,剛才她吓得都出汗了,她笑着給趙靖女兒捂了捂手,擡頭看到成岩和江暮平的時候,笑容又僵住了。

看到她反應這麽大,成岩比她還尴尬,一把年紀了,确實不太能理解小姑娘的想法。而且成岩也不怎麽跟小輩打交道,所以也不知道該如何化解尴尬。

江暮平在趙清語身邊坐了下來,成岩坐在他旁邊。

本來趙清語還想在沉默中自我消化剛才看到的畫面,沒成想當事人竟然坐在了她旁邊。

趙清語緊張地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聽到江暮平低聲說:“放輕松點。”

趙清語端着杯子一頓,微微側眸,看了他一眼。她的目光與江暮平輕輕撞上,江暮平的聲音壓得很低:“我是你哥名正言順的丈夫,你剛才看到的…很正常,沒必要太緊張。”

江暮平的話讓趙清語稍稍放松了些,她握着水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姨媽端上來熱騰騰的菜肴,問成岩:“下午的時候去哪兒了?”

“去看我以前的師傅了。”

“教你紋身的?”

“嗯。”

姨媽仰頭回憶了一下,“啊,我記得,好像是個外國人?”

“混血,他爸是外國人,他媽不是。”

“哎,是了,我就記得他像外國人,模樣還挺俊的。”

成岩随口嗯了一聲,聽到姨媽忽然問:“那那人歲數也不小了吧,現在在做什麽?還是給人紋身的麽?結婚了沒有?”

姨媽平日閑來無事就喜歡給村裏适齡的青年男女做媒,眼下有點犯職業病,碰見個模樣周正的就下意識打聽人家是不是單身。

成岩笑了下,拿出手機,開玩笑道:“我幫您問問。”

姨媽當真了,指着他的手機一臉正經:“哎對,你趕緊幫我問問,看看有照片不?有的話也給我瞧瞧。”

“跟您說笑呢。”成岩放下了手機,“比我歲數大,四十多了,應該沒結婚,單不單身我不知道,但他這人不好處,一般人駕馭不了,您就別攬這瓷器活了。”

“我什麽瓷器活沒攬過?你先給我看看他照片——”

趙靖兩手端着餐盤走了過來,“哎喲老太太,大過年的您還惦記着給人做媒,這事咱先放一放,您先去廚房幫幫您兒媳?”

老太太眼睛一瞪:“你自個不會去幫啊!”

趙靖展示了一下手裏的餐盤,“我這不是正幫着呢嗎。”

老太太嘀嘀咕咕地往廚房走,走的時候還不忘囑咐成岩:“照片找給我啊,一會我過來看。”

成岩下午的時候就跟賀宣加了微信,兩人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聊,成岩以為像賀宣這種人肯定不會在朋友圈發自己的照片,他不抱任何希望地點進賀宣的朋友圈,結果發現裏面居然有他的照片。

賀宣的朋友圈是全部開放的,但是動态發得很少,最新的一條動态就是他的照片,所以成岩一點進去就看到了。

成岩拱了拱江暮平的胳膊,一臉驚奇地跟他分享這件稀罕事:“他朋友圈居然真的有照片。”

江暮平表情淡淡的,垂眸掃了一眼。

成岩點開那張照片看了看,是他拍,賀宣背後是一片大海,夕陽西落,海面被落日的餘晖染成了橘黃色。這張照片應該是抓拍,照片裏的賀宣赤腳踩在沙灘上,手裏拎着鞋子,回頭望向鏡頭。

照片構圖很專業,也很有氛圍感。不過照片上方的配字讓成岩有些懷疑這條朋友圈不是賀宣發的,太過元氣,不像賀宣的風格。

成岩往下劃了劃,果不其然,賀宣零星可數的幾條動态裏,只有這一條畫風不同。

成岩看得十分投入,除了那張照片,還往下翻其他的動态,江暮平盯着手機屏幕看了會,忽然漫不經心地問了句:“阿岩,你是什麽時候知道自己喜歡男人的?”

他的聲音不大,只流轉在他們兩人之間,一旁的趙清語正在跟趙靖女兒玩手機游戲,沒有聽到他們這邊的對話。

成岩愣了下:“怎麽突然問這個?”

“好奇。”

成岩有點迷茫:“不太記得了,應該是我剛成立工作室的時候?”

江暮平之所以突然問這個,是因為他産生了一個離譜的猜測——成岩的性向啓蒙對象會不會是賀宣。

不過現在可以初步排除這個猜測。

“幹嘛問這個啊?”成岩不由自主地往江暮平身上靠,嗓音啞啞的,眼睛那麽漂亮,眨一下都在勾人,“你呢?什麽時候知道的?”

“高中。”

成岩一頓,慢慢坐直了身子,“……這麽早?”

他看着江暮平,腦海內浮現出他高中時期的樣子,在這一瞬間,過往的時光碎片來回閃現,成岩好像自己也回到了高中似的。他變成了另一個成岩,這個成岩知道江暮平喜歡男生,他默默無聞地關注着與江暮平有關的細節,這一次,每個細節都仿佛多了一絲別樣的感覺。

“我以為班長眼裏只有學習呢。”成岩看着他。

江暮平失笑:“我又沒有早戀。”

“我那個時候根本都想不到這些。”成岩說。

別說意識到自己喜歡男人了,成岩對男女之間的暧昧都懵懵懂懂。

江暮平忽然擡手,曲起兩根手指在成岩凸起的喉結上撫了一下,低聲道:“你晚熟,當然想不到這些。”

成岩脖子一麻,指尖都酥了。

“你變聲期都那麽晚,”江暮平靠近他耳畔,“情感啓蒙晚很正常。”

成岩微微偏頭,兩人鼻尖都快靠在一起了。

“班長那個時候要是教教我,我情感啓蒙是不是就會早一點。”成岩看着他的眼睛問。

“班長要是教你這個,”江暮平聲音低緩,“這才是真的帶壞未成年。”

“先上一波菜。”趙靖的聲音從廚房傳到了正廳,“開吃吧,開吃吧。”

“爸,我想喝那個可樂。”

“大冬天的喝什麽可樂。”

“你都買啦!買了不喝幹嘛!”

姨媽擦着手走過來,“你給她喝,不就是特意給她買的嗎,大年三十兒的,還管這個,愛喝啥喝啥。”

“小岩,讓你找照片,找着了沒?”

“找着了。”

姨媽坐過去,挨着他,“給我瞧瞧。”

成岩點開賀宣朋友圈裏的那張照片,姨媽一看,被他那花臂吓了一跳:“這一胳膊的紋身,這姑娘見了不得跑?!”

“他不喜歡姑娘。”

姨媽看了成岩一眼:“喜歡男的啊?”

“嗯。”

“這有四十了麽?”姨媽拿過成岩的手機,舉到稍遠一點的地方,眯着眼睛打量,“看着不像,我回頭問問吧,看有沒有要找對象的小夥子。長得是挺帥的,瞧瞧這鼻子多挺,人看着也高。”

“收入怎麽樣?有房有車嗎?”

成岩不太确定:“我不知道,好多年沒見了。不過收入應該不低,他手藝很好。”

提到賀宣,成岩想起來得給他打個電話。

“姨媽,我出去打個電話。”

姨媽把手機給他,“跟誰打電話啊?”

成岩指了指手機屏幕,“給我師傅。”

成岩走後,姨媽起身給江暮平夾菜,道:“小岩跟他這師傅關系倒是挺好,這麽多年了還有聯系,他跟趙靖都沒這麽熟。”

趙靖啧了一聲:“老太太,您別煽風點火引發矛盾啊,人家那可是師傅,教手藝的,你看成岩現在日子過得這麽好,還不都是當初跟他師傅學了一門手藝嗎。”

“那也要小岩自己有出息!”

趙靖連連點頭:“您說得對。”

成岩走進了院子,給賀宣打了通微信電話,那邊接得很快。

“新年好啊。”成岩說。

“新年好。”

“在吃年夜飯嗎?”

“在吃。”

成岩有點意外:“不是不過年嗎。”

“又想過了。你是擔心我一個人孤孤單單地跨年,特意打了通電話過來慰問嗎。”

成岩直言道:“是啊。”

“成岩,”賀宣往杯子裏倒了點燒酒,“你真是越老越懂事了。”

賀宣就是這樣,說話不帶什麽殺傷力,但就是膈應人。

成岩笑笑:“越老越不懂事這也有點說不過去吧。跟你說個事,我姨媽想幫你做媒。”

“謝謝她的好意,目前不用。”

“看來是真談戀愛了。”成岩笑了下,“向同學?朋友圈那張照片也是他拍的吧。”

“隐私。”

“啧。”

姨媽往屋外看了幾眼,“怎麽打個電話到現在還沒打好,有這麽多話能聊?”

趙靖給他女兒夾了點菜,說:“都是紋身師,又是師徒,那話當然是多啊。”

說話間,成岩從屋外走了進來。

姨媽“嗨”了一聲:“可算打完了,快坐下吃吧,菜都該涼了!”

臨近七點半的時候,趙靖打開了客廳的電視機,春晚正在預熱。這會他們吃得也差不多了,外面回響着炮仗煙花的燃放聲,與餐桌上的歡聲笑語交織,年味濃厚。

江暮平把準備的紅包發給趙清語和趙靖的女兒,小丫頭興高采烈地接了,趙清語卻連忙擺手拒絕。

“按輩分,我跟成哥應該是平輩,你跟他結婚了,我跟你也是平輩,這壓歲錢不能收的。”

“平輩也能收壓歲錢。”成岩說。

趙清語還是搖頭,不肯收。

江暮平拿着紅包,看着她,說:“收着吧,你要覺得收平輩的壓歲錢不合适,就當是我給你的封口費。”

趙清語愣了一下,很快就反應過來江暮平的意思了,她紅了耳朵,又止不住笑:“你不是說那很正常嗎,怎麽還要封我的口。”

“畢竟你表哥臉皮比較薄。”

成岩笑了一下,沒說什麽。

吃完年夜飯,姨媽本來要去別人家打麻将,礙于家裏有客人,她又想跟成岩多待一會,便老老實實在家看起了春晚。

熬到半程,有人直接來家裏喊她打麻将,她看了成岩一眼,意志動搖,最終還是跟人走了。

快到零點的時候,江暮平接到了邵遠東的跨洋電話,從新西蘭打來的視頻電話。

“怎麽樣,老婆家鄉好玩嗎?”

江暮平沒帶耳機,邵遠東的聲音直接公放了出來,趙靖的妻子和趙清語聞聲雙雙轉過頭來,成岩往江暮平手機屏幕上看了一眼。

江暮平看着屏幕,“我公放的,你說話注意一點。”

新西蘭那邊零點早過了,江暮平有些納悶:“新西蘭那邊不是快幾個小時嗎,你怎麽現在才打電話過來?”

“是中國人當然要按照中國的時間來過年了。”邵遠東把手機往前拿了拿,把身後的其他人也拍進鏡頭,“各位,跟我們professor.Jan拜年了。”

手機裏傳來七嘴八舌的聲音,夾雜着各國語言,江暮平覺得有些吵,便站了起來,對成岩說:“我去外面。”

成岩嗯了一聲,聽到邵遠東說:“你把鏡頭對着你老婆啊,他們都想看。”

江暮平已經走遠了,但成岩還是模模糊糊聽到他說:“為什麽要給你們看。”

邵遠東也覺得身邊有些吵,就找了個比較安靜的角落,想好好跟江暮平說會話。

“Jan,你看上去興致不高,大過年的還裝深沉。”

“最近遇到了一點問題。”江暮平走到院子裏,在葡萄藤底下的吊椅上坐了下來。

“什麽問題?感情問題?你倆不會是陷入婚姻危機了吧。”

“是我陷入了危機。”

“什麽危機,”邵遠東不明就裏,“說說呢。”

“結婚之後好像變得很善妒,而且沒辦法很好地克制這種情緒。”

邵遠東愣了一下,繼而笑岔了氣:“你也有今天啊!”

接着,江暮平聽邵遠東足足笑了半分鐘,他喘着氣說:“這就是老處男的世界嗎,見識到了。”

江暮平本來想找人開解一下的,畢竟動不動就嫉妒的感覺他也不喜歡,誰知道邵遠東一點用都沒有。

“吃醋就吃醋,還他媽善妒,不愧是教授,能把吃醋說得這麽冠冕堂皇。”

邵遠東還沒笑完,此時成岩從屋裏走了出來,天邊的煙火越來越絢爛,快到零點了。

邵遠東從鏡頭裏看到了從後方走過來的成岩,朝江暮平努了努下巴:“你那促使你變善妒的老婆來了。”

江暮平轉了下頭,然後看了眼屏幕,說:“挂了。”

“哎別啊,這還沒到零點呢,我還沒說祝福語呢,新年快樂啊,professor.Jan,新的一年繼續嘗盡戀愛的苦頭哈哈哈哈哈哈——”

江暮平啪的一聲挂斷視頻。

邵遠東估計是喝了不少酒,平時沒這麽跳脫,連成岩都有些驚恐:“邵遠東喝假酒了?怎麽笑成這樣。”

江暮平嗯了聲:“把腦子毒壞了。”

成岩笑了起來,江暮平往旁邊挪了挪,給成岩空出坐的位置,成岩便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夜空很亮,閃爍着明豔的煙火,成岩坐下沒半分鐘就到了零點,村民們掐點放炮,天邊響起了集中的炮仗聲。

有點吵,但氛圍很好。

“新年快樂,教授。”

江暮平從大衣口袋裏拿出一個紅包,給成岩,“新年快樂。”

厚厚的一疊,成岩瞄一眼就知道裏面肯定是整萬的數目,他看着江暮平笑了下:“我還有紅包啊。”

“嗯。”

成岩接過,沉甸甸的,他打開撥了一下裏面的鈔票,故意說:“這得有一萬吧,清語她們才拿了一千,教授,你這算不算偏心?”

“算。”江暮平的指尖抵了一下他的指尖,“你不是財迷麽,這點錢你幾天就花完了。是不是,財迷?”

“我争取延長些時日。”成岩跟他食指相握。

成岩湊過去在江暮平臉上親了一口,笑得眼睛彎彎:“謝謝寶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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