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主播的誕生 (9)
排列,可十有八.九,都是平平無奇、完全配不上奚曦烹饪技法的鍋子,只有正中央那個鍋氣最強的,才入得了她的法眼。
擺好鍋子,奚曦開始處理食材。
雞選用的是大小适中、肥瘦相間的童子雞。
奚曦熟練地開膛破肚,取出內髒,清洗雞肉,切成适口小塊,過水汆煮,加蔥姜去腥後,放入汽鍋內。
同時倒入高湯——
用整只肥雞肥鴨、豬骨牛骨、豬腳雞腳,熬煮數小時,煮到亮白濃稠,方可使用。
作為經常使用高湯的餐館,奚曦這間餐館也像其他常用高湯的餐館一樣,高湯常年準備,不會斷絕供應。
當中加入增香增鮮的鮮筍、火腿、竹荪、鮮菇……高湯僅略略沒過雞肉及其他食材即可。
炖煮過程中,由燒水鍋內的滾水蒸餾而成的水滴,會随着炖煮過程不斷滴入鍋內,最終彙聚成一大鍋鮮香美味、令人垂涎三尺的汽鍋雞。
才中午十一點左右,餐館就已經有了來就餐的顧客。
林紅瑰平時沒別的愛好,就是喜歡吃。
所以,只要沒其他事,她就會趕來“做宋嫂魚羹超好吃的店”,好好犒勞自己一頓。
相較往常,今天特殊點,她是帶小姐妹來的。
狀況特殊,但是她的狀态一如往常——
幾乎廚房裏剛傳出味道,她眼睛就亮了。
“玲玲,你今天來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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閨蜜:“嗯?為什麽這麽說。”
“我聞到了新品的味道。”
閨蜜:……?
雖然說林紅瑰是這家店的常客,但只聞一聞就能知道是新品?
這有點兒邪門吧?
過了一會兒,服務生容光煥發地跑出來,仿佛一枚活蹦亂跳的小喇叭。
“顧客們,你們好!一直以來,我們都收到了大家的各種一件,例如‘為什麽還不上新’、‘為什麽小吃鋪有過突然上新的時候,咱們餐館就沒有’之類。這事兒,我們一直記在心裏,所以今天,我們悄咪咪地,上!新!啦!”
有離得近的顧客大聲問:“是什麽菜?”
“汽鍋雞!”
閨蜜:???
旁邊,顧客們沸騰了。
試問,人類最幸福的時刻是什麽?
答,空調房裏吃火鍋。
雖然,汽鍋雞不屬于火鍋,但同樣是特殊的熱菜啊!
外加餐館真的好久都沒上新了,二者的buff疊加起來,顧客們激動得心花怒發。
有顧客又想到一件事,問服務生:“這次的汽鍋雞上新,目前是只有咱們店上嗎?”
“是的,先生。”
男顧客激動得熱淚盈眶。
“終于,半年了,咱們總店,終于又比三店強了!”
上上回,東坡肉是總店和二店上新的。
上回,腌篤鮮是三店上新的。
這回,汽鍋雞又是總店和二店這邊上新的。
雖然看起來,似乎只是一來一回,但是這次是突然上新的,跟之前不一樣!
——反正不管事實怎麽樣,這名顧客心裏都這麽覺得!
他哈哈大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終于,又輪到咱們總店揚眉吐氣的時候了!”
林紅瑰那一桌,閨蜜還在目瞪口呆。
閨蜜:“你是怎麽做到的?”
林紅瑰指了指鼻子。
閨蜜撇嘴,酸溜溜的:“我覺得,你鼻子也不怎麽好啊。每次我換了新香水,你都聞不出來。”
閨蜜清清嗓子:“算了,我就不跟你最愛的美食争寵了。所以,你到底是怎麽一下子就能聞出來新品上架的?食物的氣味應該更多,判別食物的味道,應該比判別香水的味道難多了吧。”
林紅瑰沉思片刻。
“更具體的,我也說不出來。總之,我一聞這個味道,就立刻覺得之前我沒聞到過,而且很明顯,今天我的鼻子比之前都興奮。”
鼻子……興奮?
閨蜜從來沒聽說過這麽神奇的描述。
大約等了半小時,林紅瑰這一桌的汽鍋雞端上來了。
原本,閨蜜等了這麽長時間還沒吃到合适的菜,充滿怨念,但一聞到這個味道,她立刻支楞起來了。
打開蓋子的瞬間,濃香撲鼻,雞肉的鮮美混合着菌菇、筍類的味道一起撲到臉上,閨蜜的口水都差點兒滴下來。
閨蜜喜不自勝:真香。
“這真……香,難怪你老是要邀請我來吃。”
閨蜜差點兒沒忍住粗口。
林紅瑰俏皮地眨眨眼:“怎麽樣?聞到這麽香的味道,還減肥嗎?”
聽到這兩個字,閨蜜冷靜下來,挺直脊背,不自然地把筷子收回去:“減肥……是終生事業。”
林紅瑰大受震撼:“聞到這麽香的味道,你竟然還能堅持你這個終身事業?”
閨蜜鄭重其事地點頭。
林紅瑰低聲嘟哝:“哼,等你嘗一口,你就知道,在美食面前,減肥根本就是無稽之談了!”
“你說什麽?”
“沒什麽。快吃,趁熱,反正吃一兩塊不影響你減肥。喏,你看,這都是專門撇去雞油的,湯面上幾乎沒有浮油。”
如此香濃的氣味,再配上好朋友的解說詞,閨蜜的唾液腺瘋狂工作。
她也顧不得矜持了,忙舀起一塊肉一勺湯,捧着小碗開吃。
雞肉嫩得不行,毫無腥味,肉塊大小均勻、肥瘦相間,三兩口吃完,骨頭可以完完整整地從肉上脫離下來——既不用擔心肉留在骨頭上一部分,強迫症一本滿足;也不用擔心骨頭有碎渣,混合在肉裏紮人。
湯汁鮮美香濃,帶着菌菇、筍類輔料獨有的回甘。
旁邊,林紅瑰吃得比閨蜜還美。
——畢竟是老吃貨了,林紅瑰比閨蜜會吃很多。
她邊吃邊點評:“這道菜,真是我有生以來吃過最好的湯料菜。一般來說,這種湯料菜,要麽湯好喝肉難吃,要麽肉好吃湯難喝,但這道,湯好喝,融合了濃郁的雞肉鮮美,肉也好吃,完全沒有因為它的鮮美都跑到湯裏變得發柴,就好像它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鮮美似的。”
“調味也恰到好處。肉的鹹味是剛好能入口的程度,一般來說,這樣的話,湯會偏鹹,不适合作為湯喝,可這道,湯的鹹度也恰到好處。”
真好!
再來一碗!
盛湯時,林紅瑰的勺子剛好跟閨蜜碰在了一起。
閨蜜如夢方醒般後撤了勺子。
她似乎已經……
吃了三碗肉了。
按照她平時的“終生減肥事業”,即使是午餐,吃一碗肉也已經是最多最多的了。
今天她竟然吃了三碗,三碗啊!
最蛋疼的是,她還想吃。
閨蜜糾結地撓了好幾下桌子。
“怎麽了?”
閨蜜望天:“可能是想我家貓了,所以忍不住模拟一下它撓貓抓板時的動作。”
“哦,原來如此。”
林紅瑰大咧咧地盛走了一大勺肉,後來覺得不夠,又盛了半勺配菜半勺肉。
盛完,她擡起頭:“你不吃了嗎?”
閨蜜含恨別過頭:“不吃了。”
林紅瑰笑起來,又給自己盛了一勺肉。
“那我可不跟你客氣了,最近我工作忙,要多吃點兒,犒勞自己。”
閨蜜看着鍋內肉眼可見減少的肉,只感覺心在滴血。
林紅瑰瘋狂扒肉,暴風吸入。
期間,她擡頭看到閨蜜這種表情,忍不住問:“你真的不要繼續吃了嗎?”
閨蜜咬着牙點頭:“嗯,不吃了。”
“可你的表情……”
“表情?”
林紅瑰認真地說:“就好像古裝電視劇裏演的,已經被推上斷頭臺的重刑犯。”
閨蜜怨念又郁悶地瞪了她一眼。
林紅瑰無視她的怨念,反手扔了個必殺技——夾起一塊在筷子尖顫顫巍巍滑嫩不已的雞肉,塞進嘴巴裏。
閨蜜受到重創,仿佛已經處于瀕死狀态的BOSS。
林紅瑰指了指面前的汽鍋。
“你真的不吃了嗎?剩的不多了,你不吃我就都吃了。”
閨蜜再次被會心一擊,血條已空。
她含恨擡起頭:“不!我要吃!給我留一點——”
林紅瑰內心狂笑,低聲自語:“我就知道。”
閨蜜:“?”
林紅瑰:“咳,沒事。”
這會兒,閨蜜也顧不得林紅瑰究竟在說什麽了,狼吞虎咽,風卷殘雲——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彌補剛才沒有吃到那麽多口的遺憾。
閨蜜:嗚嗚嗚真好吃,還不如剛才不掙紮呢,反正最後還是吃了。到現在這樣,不止多攝入了卡路裏,還少吃到了好多口,血虧啊!
做完最後一份汽鍋雞,奚曦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雖快樂但累的一天,終于要結束了。
關門離開餐館以後,奚曦才發現,夏悟之給她發了條消息。
夏老師:小奚啊,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如果你最近不忙,可以來我家,指點一下我的廚藝嗎?
做宋嫂魚羹超好吃的店:夏老師,指點什麽的太過火啦,談不上談不上,正常交流。[貓貓露頭.jpg]
做宋嫂魚羹超好吃的店:如果是正常時間,可能要稍微等幾天,如果夏老師不介意其他時間,我晚上收工以後過去。
夏老師:不用,看你時間,半個月以內,什麽時間都可以。
奚曦看了看日程表,回複給夏悟之一個時間。
——有日程表這件事,還得多虧盛雅安。
跟盛助理的工作來往密切了,奚曦才知道她的工作能力有多強。
——強到讓奚曦無數次慶幸,她招聘到了這個助理。
也難怪那次招商會,有人想為難她,看到盛雅安後,立刻變出一張恭維臉。
一周之後,一個陰雲密布的涼爽天氣,奚曦去到夏老師家。
奚曦不止一次感慨,如果她能擁有一個跟夏老師家的廚房一樣寬敞的廚房就好了。
現在,別說她的私人家庭廚房了,就連餐館的廚房,都比不上夏老師家這個大。
這麽想着,奚曦給盛雅安發消息,餐館擴建這件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夏悟之家的廚房,備料本身就足夠齊全,加上奚曦提前打了招呼,她要用到的材料,已經全部準備好了。
夏悟之也不愧是已經享譽中外的廚藝界大佬,很多非常難解釋得十分清楚的技巧,奚曦只略微講解幾句,夏老師就已經消化吸收了。
不過一下午時間,夏老師準備招待客人的一大桌子菜的水平進階,已經全部完成。
奚曦瘋狂誇獎:“不愧是夏老師!”
夏悟之謙虛:“還是奚老師教得好。”
兩人一來一回,十分“虛僞”地謙讓幾輪,才跳過這個話題。
奚曦:“其實,我有點兒好奇。”
夏悟之:“好奇我做飯,還是一口氣做那麽大一桌子飯?”
奚曦小雞啄米般點頭。
“特別好奇,誰能有這麽大面子。”
“我的一位老朋友。如果放在古代,我們倆就算是刎頸之交。”
“哇,那确實值得夏老師親自做菜。”
“原本,我是想邀請你一起來吃的,但他那個人性情古怪,對陌生人,要麽極好要麽極壞,我怕他到時候萬一腦子犯病,再說些對你不好的話,就打消了邀請你的年頭。”
說到這位朋友,夏悟之忍不住陷入回憶,情不自禁滔滔不絕起來。
“我年輕那會兒性子狂,曾經為了一種疑似新物種——當然了,地球存在這麽多年,也不會突然冒出來新物種。總之,就是一種沒有在市面上流通出售的魚。為了找到這種魚,跑到無人荒島上去過。傳言那種魚味道無比鮮美,即使不做任何去腥處理,直接丢到鍋子裏煮,湯也會變得極鮮,并且不會損失魚肉本來的鮮香。”
奚曦聽得入迷,追問:“結果呢?”
“結果,我低估了荒島求生的難度,不止魚沒找到,小命還差點不保——我差點兒被鯊魚吃了。我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認識老張的,他叫張延卿,是個比我還瘋魔的家夥。他把我從水裏撈上來,告訴我,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那種魚,我們這些找魚的,都被騙了。”
奚曦又追問:“後來呢?”
“後來,我們的确沒找到那種魚,就離開了那座荒島。不過,我倒是以那時候胡亂制出的一種魚湯為範本,改良出一道菜,然後用這道菜拿了獎。”
——一些離開荒島過程中更危急的內容,被他省略掉了。
還是不吓唬這些生活在和平溫室的小姑娘了。夏悟之想。
奚曦感慨:“這樣說,夏老師你和張老師相識,真是命中注定一樣。都是去找傳說中的神魚,又恰巧去了同一座荒島,難怪你說你們是刎頸之交,還要專門做飯招待他。”
夏悟之笑了:“不,你說錯了一點。”
“嗯?”
“其實他不是去找神魚的。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他是去尋寶的。他是個尋寶迷,只要世界上存在寶藏或者藏寶圖相關的地方,他都忍不住去一探究竟。”
奚曦:!
“去那座荒島,只是因為他聽說那座荒島上有秘密——不過,他在那座荒島上生活了将近兩年,完全沒找到秘密,倒是等來了不少像我一樣去找傳說中神魚的家夥。”
奚曦暗暗忍住因為激動想要搓在一起的雙手。
她沉聲問:“那,他喜歡喝酒嗎?”
夏悟之笑了:“小奚你真是料事如神啊,他這人嗜酒如命。”
奚曦:!!!
奚曦:我的藏寶圖線索,是你嗎!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
五十九. 059 什麽冬梅?
今天的奚曦, 是奚·假扮家庭侍應生·端茶倒水·曦。
盡管夏悟之已經反複問過數次,擡頭看到奚曦端茶倒水的模樣,他還是忍不住緊張兮兮地又問一遍——
“小奚,你确定你要在我們吃飯的時候幫我們添茶倒水嗎?如果你只是想看一看老張, 完全可以在樓上随便找一個房間, ‘無意間’下樓走到我們吃飯的地方, 到時候,我就說你是我遠方孫女。這樣, 你既能滿足好奇心,又不用做這些事。”
奚曦表情堅定:“沒關系,這些事, 我剛開店時常做,您不用擔心。”
夏悟之欲言又止。
雖然……他真的覺得這樣很不合适,但是,小奚這麽堅持,他也沒什麽可說的了。
張延卿到了。
那副聲如洪鐘、目光如炬的模樣, 完全沒有已經七八十歲的模樣, 不愧是年輕時總與海浪鬥争的人。
張延卿與夏悟之打過招呼後, 順勢坐下。
像其他所有多年不見的老朋友重逢一樣,張延卿和夏悟之也寒暄了好一陣。
末了, 張延卿說:“老夏, 你是碰上什麽煩心事的嗎?”
夏悟之愣住:“沒有啊,為什麽這麽問?”
張延卿掀起眼皮,環視房間一周:“那你就是開天眼了。說,你對外宣稱自己生病,養病不從家裏出來的這些年,是不是修仙成功了?”
夏悟之更愣了。
這老哥什麽情況, 這麽多年不見,他的中二程度怎麽不降反增啊?
張延卿:“否則,你為什麽一直滿屋亂看?我看,屋子裏根本什麽都沒有啊。”
夏悟之:“……本來就是什麽都沒有!你想多了。”
夏悟之起身。
張延卿:“去哪兒?”
“做飯。”
張延卿驚訝:“你親自給我做飯?那我可太榮幸了。”
夏悟之一把拍在張延卿的肩膀上:“客氣什麽,都是老相識了,好不容易見面,給你做飯不是應該的嗎。”
起身後,夏悟之舒了口氣。
夏悟之:快跑!
夏悟之:這家夥也太敏銳了,我只是因為擔心一會兒小奚過來幫忙端菜,會麻煩到她。所以多往房間看了幾眼,他竟然就能發現異常,這家夥……不愧是經常野外求生的人!敏感度max。
廚藝界的人都知道,夏悟之最拿手的菜其實是水族類。
但今天他給張延卿做的這一大桌子菜,沒有一道菜中有淡水或者海洋生物——連海蜇、海帶、海藻都沒有,全部是山珍、走獸、飛鳥類食材。
原因無他,這家夥海外求生的時間太久,現在幾乎看到跟水沾邊的肉類食材,就會想吐。
夏悟之可不得遷就一下老朋友。
大多數食材和配料都是提前準備好的,烹饪起來說快也快。
才過了十來分鐘,菜就陸續開始上桌,一直到四十分鐘,那些不需要長時間炖煮的菜,就全部出鍋了。
回到房間時,夏悟之發現,奚曦已經和家中的其他傭人一起,站在房間裏了。
他立刻緊張起來,感覺十分別扭。
好在張延卿夠不客氣,這會兒已經開吃了,沒察覺到夏悟之的異樣。
張延卿夾起一筷子鹿肉:“這肉好吃!我記得,當初你給我做過一次鹿肉,明顯沒這次的好吃。這次的鹿肉更嫩,肉質也更好——那叫什麽,肉汁牢牢地縮在了肉裏面,咬一口,就像在吃我小孫女的爆珠糖一樣。”
如果是平時,夏悟之聽到這句,重點一定會放在最後那句上,調侃他這麽大人了,還跟小孫女搶糖吃,然後再跟張延卿你來我往地互怼幾句。
但是今天,夏悟之滿腦子都是小奚會不會受委屈,所以一聽到張延卿評價“肉更嫩、肉汁更好”,往後的內容他就沒再聽了。
夏悟之揚起筷子,表情驕傲:“是吧?老張,實話告訴你,因為你說你要來,我提前好幾天,專門去找老師進修過,怎麽樣,确實比沒進修之前好吧?”
張延卿驚訝,而後調侃道:“我真榮幸,不過,老夏,沒想到你已經到了這個年紀,還這麽謙虛好學?真是活到老學到老啊。”
頓了頓,他又說:“不過說來也是神奇,你這種水平的大廚,世界上現存的廚師,真的有人指導的了你嗎?能指導的了你的,不得奔一百歲去了?”
夏悟之心虛地往奚曦那兒瞟:“還真有,而且……距離一百歲十萬八千裏呢。”
夏悟之:誰又能想到,那位老師現在正站在距離你五米遠的地方,剛才還為你添了次水呢?
吃到高興時,張延卿紅光滿面:“老夏,我突然覺得你不夠意思啊,酒呢?飯吃到現在了,酒都還沒上。”
夏悟之嘿嘿笑起來:“你今天要是不要求,我可能真不給你上了。”
張延卿哈哈大笑:“你也知道,我的身體不宜飲酒了?不愧是多年老友,夠意思。不過,開心嘛,喝兩口,人之常情。”
夏悟之找人取來酒,給張延卿倒了一小盅。
張延卿端起酒杯,用手掌比量。就這小被子,還不到他平時半口的量。
他挺氣:“就這麽點兒,那怎麽夠?”
“身體不好就少喝點。”
雖然不滿,但老夏也是為了他好,張延卿想了想,點點頭。
“好吧,那聽你的,難為你這麽為我着想。”
夏悟之:怎麽可能是為你着想?
夏悟之:之所以只給你倒這麽一點兒,當然是因為那酒是小奚帶來的。能給你喝一口,那都是看在咱倆是至交好友的份上。要是老黃頭來,我一口都不給他喝!
小盅實在太迷你,張延卿小心翼翼地端起來,湊在鼻尖聞了聞。
盅小,酒也少。
既便如此,張延卿仍然立刻目光灼灼,一雙渾濁的眼睛這會兒好像兩塊OLED屏幕。
好酒,好酒啊!
說一句驚為天人也毫不為過。
張延卿抿了一小口酒。
味道甘醇,留香濃厚,純淨釀造的糧食香氣順着舌尖往後,柔滑得不像話。
簡直就像那年,他被困某個荒島好久,被一艘漁船救起來,一口氣喝了人家兩瓶純淨水時的感覺一樣!
張延卿眼睛都直了,問:“老夏,這酒是你從哪兒弄來的?香,真是太香了!”
夏悟之表情美滋滋,沒立刻回話,而是低頭也抿了一口酒,樂得眼角的褶子都仿佛盛滿了酒釀。
張延卿轉念一想,問:“難道這酒是你釀的?”
夏悟之眨眨眼,不解:“你為什麽會這麽問?”
張延卿露出了個比他還不解的表情。否則,還能有什麽,能讓他這麽開心?
夏悟之笑起來,有些得瑟地解釋:“不是。這酒确實是自釀,但不是我釀的,是我那位師父釀的。”
張延卿欲言又止。
今天的老夏……好奇怪啊。
剛才開始張延卿就這麽覺得了,這會兒,他更覺得了。
——別的方面不說,廚藝方面,老夏一向是個有點兒自負的家夥。
剛才,他誇老夏如今“被人指導過”的手藝,比當年他自己摸索出來的好。老夏不止沒生氣,反倒還美滋滋的。
現在,他誇這酒仿佛天上釀成的瓊漿玉液,老夏也驕傲得就像當年那些菜第一次被那群老外認可一樣。
不正常,實在太不正常。
——而且,這關于酒的,驕傲仍然不是源于他自己,而是源于他的“師父”。
等等,這麽一想,這事更詭異了。老夏這一大把年紀了,願意尊敬指導自己的人就算了,還尊稱那人為“師父”?
真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也不知道是這麽多年不見,老夏性格變了,還是今天他确實不太正常。
張延卿繼續試探:“老夏,你這位師父,可真是個人才。”
夏悟之一聽這話,興致斐然,滔滔不絕:“那可不是?不,不對,我那位師父,用人才稱呼格局小了,應該說是天才。”
張延卿:……
破案了,之前的推理都不對,老夏可能是單純的在家憋久了,憋出神經病來了。
夏悟之嘚啵嘚,連續不停地說了足足半小時。
張延卿仿佛聽了一本《神奇廚師傳》,越聽越覺得扯淡。
不過……
張延卿轉念一想。
這會兒老夏明顯比剛才激動,如果他提出點要求,老夏應該會因為腦子不能及時運轉,立刻答應吧?
張延卿适時插話,悄悄把酒杯往前推了一點:“幹聊多沒意思,你再給咱倆添點酒,咱倆邊喝邊聊。”
夏悟之嘴巴停住,搖身一變,從一本正經的說書人,變成了精明地道的小商販。
他眼睛射出精光,眯着眼笑:“老張,你也太不地道了,想騙我酒喝?”
張延卿:……
和着一提酒你就能清醒過來是嗎?還能不能愉快的做朋友了。
夏悟之笑罵:“我都看到你剛才喝酒的模樣了。你也知道我這酒,滋味美、千金不換吧?看,你明知道這樣還要索要,你不厚道。能給你一杯,已經是因為我們倆是至交了,竟然還要騙我酒。”
“哎,好吧……”
張延卿可憐巴巴地把酒盅裏最後兩滴酒舔幹淨,享受地咂摸兩下滋味,轉過頭看夏悟之。
“老夏,這麽久不見,你倒是越來越神秘了,簡直跟我新得的那藏寶圖似的。我那藏寶圖,據說如果我能挖出來那寶貝,我就能成為——那叫什麽?位面之子?雖然我也不太清楚這些年輕人的術語,不過感覺挺厲害。”
奚曦:!
一激動,手裏的斟茶的動作一歪,茶水從杯子裏溢出來,順着桌子滴到張延卿的褲腿上。
張延卿趕緊拿紙巾擦幹淨,手忙腳亂。
也是多虧了張延卿喝酒喝高興了,他沒發脾氣,只是無奈。
“哎,你這小姑娘,怎麽手底下那麽沒數?”
夏悟之一把扣住張延卿的脖子,試圖強行中斷他跟奚曦的對話,奈何張延卿身強體壯,被夏悟之碰到,不止沒被鎖住後脖頸,反倒一反手,差點兒把夏悟之掀翻在地。
夏悟之:……
張延卿:……
夏悟之:…………
張延卿:…………
張延卿滿臉驚恐:“不是,你幹什麽啊!還好我下意識反手之後,意識到那人是你,收了力氣。就你這老身板,挨上我那一下,真的不得了!”
夏悟之連咳了好幾聲:“沒……沒什麽。”
旁邊,奚曦以外的真·侍者手腳麻利地收拾好殘局。
——這些都是夏悟之的特別交待,萬一出現問題,一定要幫小奚處理麻煩。
奚曦跟張延卿道了歉,退到一邊去。
這時,奚曦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
她開始不斷重複這幾個問題——
張延卿真的有藏寶圖,還是新得的。
而且張延卿真的是酒類老饕,很符合2614給她的線索。
如此反複核對多次,奚曦就開始想脫馬甲了。
但是,馬甲披久了,直接脫了似乎會把本就混亂的局勢攪得更混。
——奚曦披馬甲的原因也很簡單。
按照她想要尋找線索的邏輯,聽夏老師的話,無疑是最簡單的。
但當時的問題在于,奚曦并不能确定,張老師就真的是她要照的那個人。
如果是還好,如果不是,那她豈不是既沒有達成自己的目标,也耽誤了人家兩位老朋友敘舊?畢竟,有沒有外人在,老朋友聊天的狀态還是有些區別的。
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她果然還是不好意思做。
那麽現在,她該怎麽再達成自己的目的呢?
奚曦邊想,邊不斷往兩位聊得酣暢的老先生身上瞟。
張老師可真是位愛酒的,即使那小酒盅早就空了,夏老師也毫無給他添杯的意思,他的眼睛依舊不斷在往那小酒盅上看,還時不時舔一舔嘴唇,仿佛在回憶剛才美酒之味。
須臾之間,奚曦腦門上彈出一個明晃晃的燈泡。
真是傻了,她明明有殺手锏的啊——她的酒深得夏老師喜歡。
這還有什麽好糾結的!
飯畢,奚曦掐着指肚,思考整件事的流程,應該從哪裏做切入點之類。
她喃喃自語:“到底要怎麽做,才能既不突兀又合乎邏輯呢?”
正當她陷入沉思時,兩位老先生來到她面前。
看模樣,兩位老先生都有話要說。
奚曦愣了一下。
接着,她更愣了——
張延卿:“小奚同志,剛才,實在是抱歉。”
奚曦:?
張延卿:“小奚同志,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沒看出來,你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師父’。”
奚曦:???
張延卿:“你別怪老夏,是我逼他說的。我實在太饞那酒,就變着法問他,這酒到底是誰釀的,他師父到底是誰。結果……沒想到是你。”
奚曦:哦豁,原來如此。
奚曦:我還以為我在無意中修煉成功了心想事成大法。
奚曦連連擺手:“沒事,這事兒确實是我有問題,我手下沒分寸。”
張延卿借坡下驢:“那,我能跟你讨個補償,去你店裏再喝點酒嗎?”
奚曦:??
奚曦:張老師,您這就得寸進尺了屬于是。
——她給夏老師帶來這酒,都是佳釀,完全不是她店裏普普通通出售的釀制酒。庫存幾乎就是那九牛之一毛,滄海之一粟。
不過……誰讓張老師現在正拿捏着她的重要線索呢。
奚曦故作為難,但還是沒推脫兩,就同意了。
——你以為你算計了我,但你一定想不到,其實是我特意算計着你在算計我(x)。
沒錯,奚曦也有自己的小算盤。
等張老師真的過去了,她會先表現得十分吝啬,最後在張老師的軟磨硬泡下,“不得已”搬出她所有的佳釀給張老師喝,最後讓張老師本人不好意思,再提出她這個索要藏寶圖的無理要求。
嗯,十分完美的計劃!
思索間,幾人抵達魚羹餐館總店。
剛下車,奚曦的手機響起來,是當天值班的店員。
“怎麽了?”
“老板,你現在方便回來嗎?有個家夥,特別蠻橫無理,正在踢館咱們店,說話特別難聽,咱們的顧客都不愛搭理他,他還滋哇兒亂叫。而且他體型比較健壯,我們幾個拿他沒辦法。”
“原因呢?是喝多了耍酒瘋,還是故意的?”
“雖然他确實喝了不少,但我覺得他就是故意的。因為,這麽多人在咱們店喝酒,就從來沒有過喝醉的,即使真的醉了,也沒有耍酒瘋的。就連那些平時酒品不太好的顧客的家屬們都評價,咱們店的酒真牛,‘我老公/男朋友那麽愛耍酒瘋,在你們店喝酒都從來沒耍過酒瘋’。剛才,我們跑上去阻攔他來着,還聽着他嘴裏念念有詞,說什麽……他的汽鍋雞才是簾城最正宗的,我們這些,都是上不的臺面的東西……”
奚曦秀眉一挑:“報警了嗎?沒報的話現在報警,我在門口了,馬上進去。”
挂掉電話。
奚曦表情嚴肅地往裏走,周身仿佛纏了黑霧煞氣,仿佛一名接收到暗殺令使命的殺手。
這表情,連夏悟之都沒見識過。
他和張延卿攔着:“怎麽回事,有人踢館?”
奚曦點頭。
她還沒說什麽,張延卿也火了,頭上仿佛多出來一團三昧真火一般的金紅雲氣,殺氣騰騰。
夏悟之看着一左一右這兩個家夥,趕緊安撫。
“兩位,冷靜。法治社會和諧你我他,別真做出點什麽出格的事。”
奚曦轉頭一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放心,我不會做出出格的事的,頂多讓他社死。”
夏悟之:……
你這表情,不像只想讓他社死,像讓他馬上就死。
張延卿扭頭,頭頂的“火焰雲氣”更為高漲了。
“我也是,頂多讓他被吓唬一下。”
夏悟之:……
你這表情,不像只想吓唬他一樣,倒像是要給他下毒一下。
三人走進門,兩個怒發沖冠,一個稀泥滿天。
不等員工上來告訴奚曦是怎麽回事,她已經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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