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074 吃醋現場
雲康伯此次是沖擊元嬰中期, 這是他閉關的第八個年頭。
柳舒言敲開他洞府門時,青年墨發高束,衣領依舊勒得很高, 容顏絕色潋滟,只是眉宇間隐見幾分倦怠。
見到來人, 他眼裏帶上了笑意, 但落到她手中的酒壇時, 就轉為了錯愕。
柳舒言看得分明,毫不避諱地拍了拍壇子:“秋日意濃,桂花謝了還有桂花酒。我自己釀了一壇, 可能與師叔小酌?”
“榮幸之至。”雲康伯側身給她讓出路來。柳舒言走走停停到了水榭旁,看着姹紫嫣紅不禁感嘆:“師叔這裏花開不敗,一直能有好風景,太妙了。”
“當初規劃時在底下埋了陣法,只要定時更換靈石,就能保持舒适的溫度。”雲康伯見她感興趣,主動提出,“若你需要,我可以把陣法謄出一份給你。”
“好啊, 謝謝師叔。”她陣法并不精通,但汲星洲圖紙上也有帶幾個陣的, 回頭可以丢給他研究一下。反正都要重新裝修的了,她想要什麽就在這次一起加上。
柳舒言撬開了酒封, 她和小師叔兩個酒鬼喝酒就用不着白玉杯這般文雅了, 可以直接上酒碗。
金黃色的酒液落入碗中,像收納了陽光一般,清雅的桂花香也蔓延開來, 柳舒言舉碗相請:“這碗敬師叔。”
雲康伯低頭看着尚在晃動的酒液,長睫輕顫着,捧起與她相對,一飲而盡,辛辣過後口有餘甜。
柳舒言捧起酒壇,再給他們都續上。.QへQ.
“你們就打算這樣喝?”系統看着他們對座一碗碗地幹,都不帶停頓的,表示很詫異。
“不然呢?”柳舒言在識海裏反問。
“我還以為你是來安慰他渡劫失敗的。”系統小聲道。
柳舒言沉默了幾息。系統都能看出來,她自然也在照面時就知道了。
說來,這已經是小師叔第二次沖擊元嬰中期了。雖然以他八十二歲的壽齡來看,仍是年輕俊才,但一想到他先前可是僅次于當年劍宗第一天才藺華成。這樣的修煉速度,還是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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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嬰期開始要度過心魔劫。此次閉關八年,他準備應當足夠充分,可還是過不去,甚至心境明顯不穩。
柳舒言垂眸繼續添酒。
按他們這樣的喝法,一壇酒很快就見底了。她倒扣酒壇,晃了晃:“早知道就該多帶幾壇。師叔這裏可還有酒啊?”
雲康伯定定地看向她,見她笑意盎然,不似作僞。好一會兒了,才聽得他輕聲道:“我以為你不喜歡我喝酒的。”
“師叔為何會這樣認為?”柳舒言漫不經心地反問。
雲康伯抿唇,眉間的愁緒引出了幾分脆弱,讓他像一方美玉有瑕,一碰即碎。
“之前你撞破我喝酒時,表情都很難過。”青年的視線随着落花飄到了水池上,小心翼翼地道。
所以他之後喝酒時,都會盡量避開不讓她看到。沒想到上次生辰宴時她就主動取酒,這次更是上門找他對飲。
“是嗎?”柳舒言恍然,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臉頰,“我都不知道自己是這個樣子。”
“可能大概吧。”她馬上就改口了,并提出要求,“我都請師叔喝了一壇我自己釀的酒了,師叔不該禮尚往來嗎?”
雲康伯側頭看向她,心軟了下來,起身去取酒:“我的酒都是買來的,或者別人送的。”
柳舒言跟在他身後,想看他的藏酒:“師叔最喜歡的是哪一種?”
“烈酒。不過後勁太強了,不适合你。”雲康伯帶她從涼坊下到酒窖,一路走到最裏頭選了一壇,“你即愛桂花酒,應當也會喜歡梨花酒。”
她其實不挑酒,只要好喝就喜歡。
“再拿幾壇,我們不醉不歸?”這個酒窖讓她心動了,甚至忍不住玉符聯系記事處要求也修一個,就修在她寝房旁邊,遠離汲星洲的丹房器房,免得被他炸了。以後她可以用收集到的各地美酒和自己釀的酒把它堆滿。
雲康伯由着她自己挑,就在一旁安靜地看着。直到她摸上了黃粱夢,雲康伯才開口:“這酒太烈了,我都抗不過三杯。”
“那我們就一杯?”柳舒言依依不舍地看着。
“好。”雲康伯沒猶豫就答應了。
系統:“?”總感覺宿主說什麽,他都會答應一樣。
兩人各捧了四壇酒走出來,回到了水榭。又開始新一輪默聲喝酒,好像單純在比拼酒量,看誰倒得快。
一直到日頭的黯淡了,柳舒言托腮趴在酒桌上,打了個嗝。兩人身旁已經空了十幾個酒壇子。
“阿言,你的玉符好像一直在亮。”雲康伯的酒量好像也沒比她好上多少,玉冠不知何時歪了,領口已經扯松了下來,露出一片白皙的肌膚和優美的鎖骨。
他看到那個閃爍的光點,想幫她扯下,反而身體沒跟上,先歪在了桌上。
“酒劍仙”當真美得動人。尋常男子即使擔得一“豔”字,也會被嘲笑女态,偏生他醉得眼尾發紅,身上潑染了胭脂,也只讓人覺得色絕潋滟,妖異惑人。
柳舒言經他提醒,倒是準确地把玉符撈起,只是就拿在手裏沒動,一臉苦大仇深地看着:“它在閃。”
“你要把靈氣灌進去。”雲康伯一本正經地教。
“這個我會。”柳舒言剛動作,玉符裏就傳來了一道聲音:“你去哪了?”
“它會說話。”原來她直接按通了通訊。柳舒言把下巴擱在手臂上,看着不閃但完全亮起來的玉符。
“是有人找你。”雲康伯聽出了是個男子的聲音,但腦子有點打結了,沒想到是誰。
“找我尋仇?”畢竟開口就要她報位置,“挂了。”
當她傻嗎?她現在的狀态才不跟人打架呢。
柳舒言把玉牌扔一邊去,雲康伯雖然不懂,但給她豎起了大拇指。
兩個酒鬼相視一笑,舉起酒碗,又幹了。
看到了一切的系統:“”
另一頭被挂了通訊的某人:“”
雖然她沒告訴他位置,但他認得另一個人的聲音。
好的呀柳舒言,他要看護她師父的病情,所以忍着困倦背她下山,還專門給她找了事情做,免得她一個人多思而郁結在心。結果她直接找了其他男人喝酒聊天,真以為她挂得快,他就聽不到碗擱桌子上的聲音了是吧?
少年捏緊玉符。冷笑了一聲,他留了張紙條壓在桌上,就拿出折扇,禦器趕去。
“宿主,你剛獲得了一張戀愛對象:汲星洲的一張SR卡【瘋婆子】!”
“他怎麽又在罵我?”柳舒言遲鈍地反應過來。
“你想想你剛挂了誰的通信?”系統無語地提醒。
“誰?”結果兩個醉鬼一起擡頭問道。
兩人一起看向院門,咚咚咚地,好像有人在敲。
“柳舒言!開門!滾出來!”見一般的敲門不起作用,外面的人邊喊邊踹。
“仇家找上門了!”柳舒言倏地拾劍而起,只是剛跑出兩步就停下,導致跟在她後面的雲康伯差點撞在她身上,“不對啊,這是師叔的洞府吧,為什麽會喊我的名字?”
雲康伯覺得有道理,于是他越過她,走在前面去開門。
門被拉開的一剎,酒氣撲面而來,藍衣少年一眼對上的是衣領松垮,醉得玉白的肌膚發紅,跟個妖精似的青年,然後是迷迷糊糊跟在他身後面帶桃花的少女。
靈根斷裂的位置好像一下子燒了起來,牙齒磨得咯咯作響,如果此時給他一塊硬骨,他都能一下咬碎。
汲星洲體內氣血翻湧而起,展開折扇就切了過去。
雲康伯即使神思生醉,但這等襲擊他即便昏沉時也能輕松應對,腰際放柔往後一倒,手搭在劍柄上正要拔出。
但那柄折扇卻是極快,根本不像一個築基期的修者能使出的速度,或者說它像是消失了又突然出現一般,下一瞬就直接切向他的咽喉。
雲康伯被臨迫的殺意喚醒了幾分神志,他終究是元嬰期,對戰經驗也豐富,腰身半空中再行變道,脖子一轉就避開了要害,但頸側的皮膚還是被劃傷。
血珠飛落,他握在劍上的手被一只柔軟溫熱的小手摁住,折扇也回到少年手上。
柳舒言也被那瞬息的殺意激醒了過來,看到雲康伯要拔劍,第一反應就是先把他止住。
而門外的少年看着他們“交握”的手,心一陣陣扯痛。情感上刺激他沖上去把那個男的宰了,但理智告訴他打不過。他又不甘心就這樣轉身離開,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汲道友?”雲康伯愣了愣,回過神。
柳舒言立刻放手,退遠了一步,她沒想明白汲星洲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感覺他的眼神好恐怖,下意識就是一句:“你聽我解釋,不是你想的那樣”
系統滄桑一嘆:“這是什麽渣女語錄。”
“”她就是看小師叔出關了,帶上釀好的酒請他喝,順便蹭下他的藏酒。
汲星洲拳頭都捏響了,深吸了一口氣朝她伸手:“柳舒言,過來。”
“你不會打我吧?”柳舒言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心虛,可能此時的汲星洲太吓人了,即使他語氣沒什麽波動,但眼裏都是刀子。
“我打得過你嗎?”汲星洲氣笑了。
柳舒言深感有道理,她怕小師叔喝醉了揍她都不應該擔心汲星洲,于是她乖乖走過去了。雲康伯卻是皺了眉頭,指間劃過頸項的血痕。
汲星洲等她走近了,就扣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邊。見雲康伯神情複雜地審視他的折扇,汲星洲若無其事地收起,朝他拱手致禮:“謝謝雲道友替我照看言言,我先帶她回去了。”
“照看?”雲康伯被他這句吸引了注意,醉意間已經把被傷到之事抛之腦後。
“是啊,我們情投意合,兩心歡喜,已禀明了師長,言言現在是我的未婚妻了。”汲星洲親昵地當着他的面,把挂落在她唇角的發絲撫到耳後,“若是雲道友之後沒閉關的話,說不定能趕上我們合籍的喜酒。”
雲康伯如遭雷擊,立在了原地,恍惚不知時日。
“告辭。”得到了想要的效果,汲星洲心裏冷笑,拉住柳舒言的手轉身欲走。
“等等。”柳舒言沒動。
她想起了自己為什麽要來找小師叔喝酒。如果不是她貪杯,不是汲星洲突然上門唉。
汲星洲目色黑沉地看着她嘆了口氣,死活不肯放開她的手。柳舒言沒辦法,只能側過身面對雲康伯,從袖口拿出早已卸下的玉佩。
這塊瑞雲龍紋玉,之前她一直都貼身佩戴,如今是時候物歸原主了。
“小師叔,還給你。”
雲康伯瞳孔微顫地看向她手中。這塊玉,是雲家嫡脈每個孩子出生就會配置的暖玉,貼着心脈放置有安神暖血,亦有辟邪清心之效。
而在許多年前,他還是築基期時,被魔修偷襲重傷,流落凡人村鎮得一家善人搭救。聽說那家的孩子被邪祟侵擾,他就把自己的暖玉贈出。
沒想到的是他清醒過來後怕連累這家人,拼着一身傷趕回宗門,卻未來得及交代什麽就因傷重昏迷,等他清醒過來時再請宗門派人探查時,善人一家已被魔修報複滅門,只餘下幼女因落入陷阱逃脫。
“你什麽時候知道是我”
雲康伯覺得自己的聲音在抖。他以為知道一直心喜的姑娘另有所愛已足夠讓人意冷,然現實卻更加殘忍,原來她早就知道害她滿門被滅的人就是他了嗎
柳舒言笑了笑,察覺到汲星洲松開了手,她走上前,把玉放落到他手中:“小師叔,是不是覺得我很壞?”
她眼看着他因愧疚而酗酒,眼看着一個溫和端方的世家公子染上了酒瘾,眼看着他堪不破心境,修為停滞,甚至到如今心境不穩。
她明知道自己如果主動開口說原諒說不在意,明知道早點把玉佩還他,他還是那個年輕一輩最優秀的弟子。
她就是故意的。她也清楚他很無辜。
你看啊,她多惡劣,她本來是想拖着他一起沉淪的。
她不好過,他也別想好。
“沒有,你沒錯。”你甚至一直不原諒我都可以。雲康伯抖着唇,幾乎說不出話。如果不是他,甚至他當時多考慮點布置,都不至于讓她家破人亡,被迫拿起一把殺人的劍。
“都是小師叔太善良了。”柳舒言嘆了口氣,“善良的人才會在意別人的想法。”
“為了讓我不會內疚,小師叔一定好好好修煉,早日突破。”她仰頭看着他笑。
雲康伯眼眶一熱,低頭說“好”。
柳舒言馬上想到了自己【釀酒】的第二次酒方抽到了雪芳酒,需要收集冬天初融的雪水,加上白梅和雪參,還有白果和白芨等藥材,相當于清冽的藥酒。
“師叔不喜歡喝酒就不要勉強了。烈酒一杯能炸得人頭疼。”他酒窖裏的酒貴的不少,但口感真正和醇的不多。
“下次我釀好的雪芳酒給你留一壇,就當慶祝師叔進階可好?”
“恭喜宿主【溝通】熟練度+1(8/10),獎勵四面骰+1!”久違的溝通熟練度竟然在這時候加上來了。
“宿主,說明你的溝通能力有了進步。”系統表揚道。
雲康伯緩緩點頭,一直紊亂的心境平和下來,有股暖流自下而上滋潤經脈。仿佛一直壓在肩頭的黑雲散去,他渾身一輕。
他看着眼前笑顏如花的少女,紅着臉,長睫如蝶翼般一顫一顫的:“阿言,我可以抱抱你嗎?”
柳舒言還沒回答,就被人一把扯到了身後。
“不可以!”少年如炸毛的狗一般。
當他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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