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蘇廣白順着衛存指着的方向看去, 果然看到醫館門前有兩個人,都是四十歲上下。
婦人站着,而那個男人卻坐在地上,正抱着手臂, 隐約還能聽到他唉聲嘆氣的聲音。
那婦人急的團團轉, 一直伸脖朝院內看着。
蘇廣白加快腳步,幾乎是小跑着向前走, 衛存也急忙跟上。
那婦人看到蘇廣白後像是看到了救星, 立刻跑過來迎接, 哽咽道:“先生, 您快幫我相公看看吧。”
“怎麽回事?”蘇廣白離近了便看到那男人手上, 正囫囵繞着一件雪白的內衫, 此時已經被血漬染紅。
那婦人急忙将無力的男人扶起來, 衛存也幫着撐了撐, 扶着人進了醫館。
“我們本來是去鄰縣探親的, 回來的路上遇上了一只靈犬, 那靈犬看着瘦弱,沒成想竟是餓得。”
那婦人越說越哭:“那狼見我們夫妻二人沒甚威脅, 便沖過來要搶我們背包裏的吃食, 我相公擋了它一下,竟被它一口咬在了手上。”
她哭得說不下去, 男人身着一襲長衫,看着就文弱, 此刻因為失血過多,更是面色慘白,似乎立刻就要奔西去了。
蘇廣白脫了外衫,将袖子挽起, 又淨了手,這才小心地将那男人手上的衣服拿了下來。
男人傷的是左手,虎口處有深深的犬牙印子,幾乎已經形成了貫穿傷,再使點勁他的拇指可能都保不住了。
傷口汩汩流着血,觸目驚心。
那婦人一看,差點撅了過去,被衛存扶了一下。
衛存見慣了這種傷口,在他實力還不夠的時候,對上兇殘一些的靈獸時,他受的傷可能比這重多了。
所以,即便看到這樣可怖的傷口,他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和他平日裏在蘇廣白面前表現的柔弱形象大相徑庭。
蘇廣白沒時間注意,他先喂了那人一顆凝血丹,又在他傷口上灑了麻沸散,之後他就從儲物袋裏拿出了自己的工具箱。
一場小手術,蘇廣白進行了半個時辰。
看着縫合完好的傷口,這對夫妻都由衷地欽佩蘇廣白了。
這種手術,一般都是各大世家坐鎮的築基期丹修們才敢做,尋常丹修可不敢随意動手,畢竟這是人肉,不是布衣。
年輕一輩中,有名有姓,能做這種手術的,暫時還只有王子真一個,現在又多了蘇廣白。
只是蘇廣白确實不算在丹修裏,因此他有這樣的醫術就顯得更珍貴。
那男人手上的麻沸散起了效,暫時感受不到疼痛,因此還閑出心來和蘇廣白說話。
“先生不是丹修還能有如此技藝,果真是能人。”
蘇廣白笑了下:“可別誇我,這就是普通手術罷了,只要技藝精巧些,誰都能做。”
“果真如此?”那人驚訝道:“您的意思是,咱們這樣的平頭百姓,也能做手術,也能當大夫?”
蘇廣白點頭:“那是自然,大家都是人,只要學習足夠的醫術,确實可以成為大夫。”
“當然,一知半解出去治病,那就是庸醫。一個庸醫相當于一場瘟疫,這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那人立刻點頭:“庸醫要不得,可別治死了人,那就是造下殺孽了。”
蘇廣白幫他把傷口包好,之後才站直身子,道:“好啦,你每天來換一次藥,半個月左右應該就好了。”
“謝謝先生謝謝先生!”夫妻倆忙不疊道謝。
男人又小心問道:“不知這半個月加上這手術,我們應付多少銀兩?”
蘇廣白算了算,凝血丹不是多昂貴的丹藥,他現在還有一大箱子,這次就當是免費了。
麻醉費、手術費加上後期的治療費......
“就給二兩銀子吧。”蘇廣白給了個折中的價。
二兩銀子,對于普通百姓來說也承受的住,而且面前這兩人生活看着應當不錯,衣衫布料都是好料子,因此他才要了這個價。
那夫妻一怔,男人急忙道:“這怎麽能這麽點?就先生給我吃的凝血丹,市場價就要十兩一枚。”
“對啊。”那婦人也應和道:“我們不是窮苦人家,先生不用顧忌我們,按照正常價格收就行。”
蘇廣白懵懵的,道:“那就五兩吧。”
“二十兩!”男人反向砍價。婦人立刻從包裹中拿出了兩錠白銀,放在了桌上,随後便拿了衛存提前給他們包好的止疼藥走了。
蘇廣白看向衛存,好笑道:“現在的百姓都愛反向砍價的嗎?”
衛存笑了下,柔聲喚了句:“哥哥。”
小憨從院裏跑進來,嘴裏叼了本書。它躍上櫃臺,将書放到上面,這才對蘇廣白道:“蘇蘇,你快來看,我找到了一個這個。”
它語氣興奮,蘇廣白便也不收拾桌上的工具了,先去看了小憨帶過來的書。
這是一本志怪記,上面記載了許多神奇的靈獸,有不少都是如今看不見的,想來應當是傳說中的,或者是五界還未分立之時的靈獸。
而小憨讓蘇廣白看的這一張,居然記錄了一類狼族!
血狼!
蘇廣白一驚,連忙向下看去。
傳聞五界分崩前,世間有五大種族,人、神、妖、鬼和魔,而這血狼就是難得的強橫妖族。
書上說這血狼通體赤紅,體型碩大,性情殘暴,獠牙鋒利,修煉到一定程度可化人形!
而旁邊,還有一副手拟的畫像,單看外形,竟真的和小憨那晚變身後的極為相似。
本就是志怪記,因此這書上并沒有太過詳細的記錄,只介紹了血狼的身形和習性,其餘的來歷、發展和最後的結局都沒有提及。
“原來你是妖族啊!”蘇廣白震驚不已。
他一把将小憨舉起來,前前後後左左右右地看着。即便看得這麽認真,他還是覺得小憨和他記憶裏的小二哈更像。
即便他見過小憨化身血狼的樣子,但他還是不敢相信這麽個小東西,竟然會是強悍的妖族!
小憨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身份會被蘇廣白排斥,它太了解蘇廣白了,他頂多會好奇,但絕不會說什麽“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荒謬說法。
只是看到這血狼記載的時候,它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關于它的父親,它很多的記憶都停留在五歲那年,那之後父親就消失了,衛家人包括他的母親,都告訴它父親去世了。
它也懷疑過,但不能懷疑母親。直到八歲那年,母親也莫名其妙消失,這讓它産生了很不好的想法,那之後它便和衛長流、衛懷江産生了嫌隙。
母親消失的太突然,都沒給它留下什麽,但父親卻留下了血狼玉佩。
玉佩本來沒有靈力,要不是他将死之時,血狼玉佩發出巨大能量将他護住,它也不知道血狼玉佩竟是個高階的法器。
現在想想,那血狼玉佩很可能就和書上這個妖族有關!
蘇廣白不知道這些,他抱着小憨,又看了看這本書上的記載。
“既然有記載,就證明你不是先例,肯定還有其他能證明的東西。”蘇廣白幹勁十足:“咱們多找找這種志怪記,說不準還能找到更多線索。”
他揉着小憨的腦袋,溫聲安慰道:“小憨別擔心,就算你是妖族,那也是很善良很好的妖,我不會讓別人傷害你!”
小憨蹭了蹭他的手心,笑道:“我知道。”
蘇廣白笑起來,兩顆不太顯眼的小虎牙都露了出來。
他現在真的覺得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衛存魂魄離體的症狀,只要找到另外半本書就知道了,而小憨這個情況似乎也可以從書上找到記錄。
若是實在找不到小憨的身體,那能找到妖族修煉的方式也好,血狼可是能修煉成人的!
要是那樣,那小憨就等于重塑一個身體,也很不錯!
——
接下來一個月,蘇廣白真正忙了起來。
又要找書,又要看書,還要跟着小憨說的方法修煉,只是他體內依舊沒有靈核出現。
但他并不在意,現在的生活已經很好了,他不能再奢求更多。
而且最近他醫館的生意簡直不要太好,整個煙州的普通百姓都把他奉為了神醫,就連臨近郡縣的百姓都有特意過來找他治病的。
這還要感謝先前被靈犬咬傷的那位病患,蘇廣白當時就覺得他有些眼熟,後來才知道對方竟是城裏有名的說書先生。
他才華橫溢,出口成章。
在傷沒好透的時候,他就為蘇廣白寫了故事,将他的事跡傳揚開了。
他還在城裏各大酒樓轉場,勢要把蘇廣白神醫之名捧到和杏林神醫相同的高度。
因此城裏那些崇敬杏林神醫的修士,還很不樂意,百姓們又覺得蘇廣白當得起一句神醫,兩方人馬還進行了一場論戰,讓蘇廣白本人尴尬不已。
熱熱鬧鬧的煙州城,當然也有眼紅之人。
衛家是怎麽也沒想到,蘇廣白竟有這般才能。
他們本來指望着民間那些散修能去刺殺衛存,但沒成想蘇廣白如今名聲遠播,那些散修顧忌着蘇廣白,也不會再對衛存動手了。
畢竟無論是如何強大的散修,都會有身為平民百姓的親戚朋友,就算不是這樣,安康府可是有神醫罩着的,蘇廣白是神醫的信使,他們自然不敢動手。
衛長流等人一時間也猶豫不定,甚至想去招攬蘇廣白。
但當時成婚時他們鬧得那麽難看,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現在再想巴結,衛家是拉不下臉。
他們雖然不行,但可以把這事兒告知蘇家。
怎麽說蘇廣白也是蘇家人,蘇元良也給蘇廣白準備了那許多保命法器,也算有仁義在,有救命之恩在。
而且外頭都傳蘇廣白心善,單從他救助衛存來看,他們就知道蘇廣白是個心軟之人。
這樣的人,蘇家說不定真能說動他。
他們這麽想,蘇家的人當然也這麽想,因此當衛家的信送到蘇元良手中時,蘇木青便自願接受任命,來煙州說服蘇廣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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