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那起相識的事件

朦胧之間，在一片像是白霧彌漫着的場景裏面，成海涼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一個熟悉又懷念的地方。

那是十幾年前，他和父母一起居住的家。

寬敞的兩層別墅，有着當時和傳統榻榻米不一樣的，西式沙發裝修風格的客廳。落地窗連接的後院，有着一個鐵質的燒烤爐，涼記得每到休假的時候父母就會邀請同為警察的同事朋友們一起過來，一邊看着後院遠處的湖景，一邊圍着烤爐聚會。

因為女性刑警相對來說比較少，所以來家裏做客的一般都是男性。有比父親年紀大的，但每次到來都會給他帶玩具禮物來的前輩，也有作為新人後輩過來時難免害羞束手束腳，到最後連跟只有五六歲的他說話都磕磕絆絆的年輕警察。

涼向着後院當中的烤爐走去，被白霧遮繞的烤爐随着他的走近。讓他吃驚的是，十幾年沒有再使用的烤爐，在白霧消散後并沒有展現出，年代給它帶來的斑斑鏽跡。

它看起來還挺新的，和涼高中畢業後難得回去看到的那坨廢鐵不太一樣。現在在他眼前的烤爐雖然看起來也有使用的痕跡，但完全沒有到報廢的水準。

涼的嘴角往上勾了勾——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但這個樣子讓他有點想去吃烤肉了。

他記得那時候的一位新人叔叔，烤的肉特別好吃，以至于在被嚴肅的媽媽逮住說教的時候，他都沒忍住又搶了幾塊。

轉過身，涼從家裏後院的視角，通過落地窗往屋裏裏面看回去。

房子的狀态也不像是他兩年前看到的，布滿灰塵和破碎木板的，完全不能夠住人的樣子，而是像父母都還住着時候，被嚴謹的他們收拾得整整齊齊的。

真的和十幾年前的樣子一模一樣啊。

他一般感慨着一邊又從後院穿過落地窗走回去，看向客廳櫃子上面擺放的一些他們一家三口的照片。

從他成海涼0歲剛出生的照片開始，一張一張的或者單人照或者家庭合照，記錄了他作為嬰兒成長到小學兒童的過程。

除了完全沒有記憶的那一段時間，剩下的每一張都是帶着開朗調皮的笑容的，以至于那雙黛藍色的眼睛，只有嬰兒時期。其他時候都笑得眼睛眯起來一條縫，完全看不見了。

“涼君，終于到你期待的出門日子了哦。”

熟悉的，讓他充滿懷念的女聲讓涼猛然轉過頭看向身後，聲音傳出來的主人卧室。在那之後一位留着短發的知性女性推開門，直直的朝着涼這邊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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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媽媽？！”被女性的樣子驚訝得後退了一步，涼一臉吃驚的叫了一聲，然後伸手想去拉看上去只有三十歲出頭的媽媽的手。

“怎麽還沒醒來，昨晚不是已經說了要八點起床的嗎。”被涼稱為媽媽的女人直接從涼的身邊經過，來到他身後房間的門口敲了敲。

這樣被無視了個透的反應，讓涼伸出去的手僵住了。

“不要對小涼太過嚴格啦，他還是小孩子嘛。”帶着笑意的男聲在身後響起，這次不用他回頭涼就能夠猜出，那是他的父親了。

果然這是在夢裏面吧。

涼看着男人也同樣經過他的身邊把他無視了之後，自我感覺道。

然後他就看着溫柔笑着的父親，拍了拍媽媽的背然後把推門走出來，只有六歲的成海涼抱了起來，讓他坐在自己的肩上。

“小涼并沒有睡懶覺，只是在生媽媽的氣而已對嗎，”他颠了颠懷裏的小孩子，笑道，“因為原本兩個月前，媽媽答應了給涼準備生日慶祝卻突然加班。”

“嗯！”懷裏的小孩子嘟着嘴，用力的點了點頭。

“但臨時有工作，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成海夫人嘆了口氣，走上前去摸了摸小涼的頭發，“媽媽作為警察需要保護很多人啊。”

……原來是那個時候的回憶啊。

突然腦子裏喚醒了對小時候記憶的，二十歲成海涼露出懷念的目光。接下來媽媽就會說……

“作為錯過生日會的補償，媽媽答應小涼一直以來的願望好了，”嚴肅女強人的氣勢放松了一點，成海夫人開口，“今天去完游樂場回來，我們給小涼領養一只小貓咪怎麽樣？”

“耶——！”小孩子舉起雙手歡呼了一聲，太過興奮以至于手直接撞到了成海先生的頭。

“那準備一些松餅，我們就準備出發吧。”被撞得往後晃了一下的成海先生，連忙穩住懷裏的兒子看向妻子，“吃完早餐過去游樂場那邊就正好開門了。”

讓成海涼更加确定自己是在做夢的，是他完全聞不到松餅的香味。

在那之後随着白霧越來越重，等涼緩過神來的時候，他就發現場景已經轉換了，來到自己童年時候唯一去過一次的游樂場。

他看着小時候歡聲笑語，牽着父母的手跑向海盜船的自己，皺了皺眉。

他不想看下去，想要醒來了。

默默地低下頭，涼在游樂場歡快的氛圍下閉上眼睛倒數着，在大約十來分鐘後。

“碰——”

一聲重響讓他條件反射的睜開了眼睛，看着古舊一室間的天花板喘着氣。身下老舊榻榻米所帶來的潮味讓他肯定，他已經醒來了。

剛剛的聲響應該是隔壁家新搬進來的鄰居出門工作，關門時所發出的聲響。公寓房間老舊隔音又差，涼在這裏呆着的這段時間都能夠推斷隔壁家來的是什麽人，做的是什麽了。

所以聽到那聲響的時候，涼就知道已經到鄰居家男主人清晨出門工作的時間。

它莫名的和夢裏記憶中，成海夫婦在游樂場對抗劫犯時的槍響重合起來了。

還沉浸在夢裏的涼緩慢坐起身，擦了擦頭上的汗水看向窗戶。還處于躲藏當中的他連開窗看出去都不可以，他看向窗外也只是想要通過窗外的光亮程度，判斷現在大概幾點而已。

這樣的生活其實已經過了将近三個月了，時間也由盛夏轉向了深秋，天氣了變冷了起來。而且……今年橫濱的冬天好像會格外的冷，還是秋天的季節都讓他有入冬的錯覺了。

好像爸爸媽媽去世的那一年，冬天也是格外的冷來着。

今天莫名其妙的童年的夢，是他成海涼最後一次和父母出去游玩的經歷。在那次的游樂場旅程的後期，成海夫婦遇到了便衣同事，并且得知游樂場接到了炸彈威脅。

之後，那延遲了兩個月的生日會，成為了他們為涼準備的最後一次的生日會。在那之後，他被當時父母的後輩，現任的搜查一課科長武井收養，進入了寄宿學校直到高中畢業。

畢業了之後他拒絕了武井先生給他的，報考警校的建議，而是成為警署在民間搜查情報的線人。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十四年，也幸虧他自己的記憶夠好，不然将父母的臉都忘記的話，就太難過了。

起身把天花板的吊燈打開，涼披着被子挪到洗臉池那邊，聽着隔壁傳來輕微的咳嗽聲洗塑。

那是和剛剛出門去工作的那個鄰居住在同一個房子的人。

涼懷疑那是一位和窮小子一起私奔，從富裕的家裏跑出來的病弱小姐。

隔壁住進來快半個月了，涼雖然一次都沒有見過早出晚歸的工作先生，但還是時不時能夠在傍晚的時候，從公寓門口的貓眼看到隔壁那位‘小姐’出門，然後半小時左右又會戴着兩份便利店便當回來。

那是一位穿着花卉和服，身高挺高的短發小姐姐，每次出門的時候頭上還會戴着款式不一樣的花朵發卡。

看氣質和那套花繪和服的布料，怎麽看都像是書香門第的小姐。

所以成海涼就擅自給鄰居兩人定下了那樣的身份。

讓涼注意到隔壁兩人是因為他實在是太過無聊了，還有就是方便面真的很難吃。在第三天的時候他就已經快吃不下去了，然後在盯着那袋春先生給他準備的面粉觀察了半個小時之後，又被餓意襲擊得回去繼續煮方便面。

在搬進來之前他還信誓旦旦的說自己藏起來沒問題，能夠等，但沒想到他高看了自己了。這被困在屋子裏不見天日，什麽事情都不能做，看不見前景又看不到未來，這樣的日子真的非常非常的痛苦啊。

而且每天方便面過活，他都覺得鄰居家便利店便當看起來都變得美味了。

明明就是五十步笑百步。但百步羨慕五十步啊！

洗塑完後，涼坐回去榻榻米上等着開水煮開，把又一個方便面煮熟。

在吃了兩口後他又把面推開，露出嫌棄得快要吐出來的表情。

好無聊，好難過啊……

臉趴在矮茶幾上，涼聽着隔壁已經停下來的咳嗽聲，估計那位‘小姐’被戀人出門吵醒後又睡回去了。

呆了一會，終于忍無可忍的成海涼拿出手機，開始用各種軟件讓它定位到了海外，然後撥通了裏面保存的一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