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新的興趣

成海涼在看完新聞後，就急忙打電話給好一段時間沒有聯系的加藤春，并且順着他的指示,來到一座建立在山區裏的大莊園。

當然，還是中原中也陪在他的身邊,帶着他過去的。

“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從中也的機車上下來,涼腳踏到地上就飛快的跑進莊園，對着頹廢坐在凳子上的加藤春問道,“武井叔叔,可是搜查一課的科長。”

而且另外一位仲本警官，也是一位老前輩，在涼小時候還來過他們家的。

“……抱歉。”加藤春手掩着臉，深吸了一口氣擡頭,瞪着身旁站着的,面無表情頭發梳得一絲不茍的神戶大助,“我沒有保護好他們。”

眼睛雖然不是看着涼,但是話是對涼說的,而咬牙切齒的語氣,是對着他看着的那位後輩,同樣也是在今天,無論他怎麽呼喊請求,都沒有返回去救那兩位刑警,依舊自己調查計劃的男人。

神戶大助擡頭看了他一眼,又繼續低頭沉思,沒有說話。

“他們是自願的，為了計劃作出的犧牲。”

加藤春看着大助的反應，也跟着沉下頭說道,之後也保持沉默，沒有說話了。

這裏面有太多的東西，是他們不能夠跟僅是線人，并且沒有參與過裏面人物的成海涼說的。包括他們在重新調查19年前神戶家族，大助的母親神戶小百合被殺的案件，包括在調查中途發現的，名為‘alldioum’的不明物質，還包括他的總上司，搜查一課的科長武井克弘，在19年前就做錯的事情。

就算是已經死去，加藤也想要為武井哥，保留他最後的體面。

“……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嗎。”

涼看着春先生的反應，退後了兩步低頭，輕聲了然，“那他、那武井先生最後有話留給我嗎。”

稱呼說了兩句，涼就轉而改變了對武井克弘的稱呼，在四年多快五年前，成海涼跟武井克弘因為大學的選擇上面鬧崩了。即便在後來被雪白東收留了，勉強解開一點心結願意成為警署的線人，但他作為科長的養子這個身份，一直都沒有被暴露。

任務期間與他會面的負責人，一直是當時還在搜查一課的加藤春，裏面沒有人知道他和科長的關系。

他的父母在十六年前游樂場案件之後，武井克弘就将他收養，避免了他在不熟悉的親戚當中輾轉，或者直接被送去孤兒院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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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是不可否認的，武井叔叔給他展示了一個，與他親生父親風格完全不一樣，但同樣也算是父親樣子的疼愛。

要是完全漠不關心的話，幾年前他就不會因為上學的事情，去跟成海涼吵架了。

涼的頭微轉向莊園入口的左邊，那裏是神戶家的透明禁閉室，據剛才加藤春說的，武井叔叔以及仲本老先生剛剛就在那裏，作為‘誘惑’實行任務。

那個地方現在門口敞開着，無論是白色的床鋪，還是透明的牆體，都遍布着噴灑狀的血跡。那是收養他的養父的，以及父母還在世時的前輩的。

“……”

涼深吸了一口氣，仰起頭看着挑高的天花板吊燈，又閉上眼睛把氣呼出來，深嘆了一口氣。

“武井哥，要我帶的話……？”

加藤春對涼這個問題有些疑惑，畢竟成海涼和武井克弘的級別中間還隔了個他，就算他離開了搜查一課，接管鬥南案件的直接負責人也是星野涼，武井作為總領頭人，應該沒有什麽話要對涼說的才對。

而且這次的襲擊可以說是事出突然，誰都不會想到他們兩位就在此犧牲的，所以也不會留下什麽遺言才對。

但是當他擡頭想要回應涼說‘沒有’的時候，又被他看着滿是血的禁閉室表情觸動到，重新低頭回去，仔細回想有沒有什麽話。

“我不清楚那段話，是不是和你有關。”加藤思考了一會，決定将他最後和武井聊天的過程，告訴成海涼。

也就是在公園長椅上，揭發19年前還是新人的科長，偷取藏着重要信息的鑰匙交給上頭，導致神戶小百合被殺案件，只能帶着疑點草草結案那時候。

一個星期前。

“在這個事件之後，我就會去向上面指示辭職的。”

長椅上的武井克弘垂着頭，臉埋在雙手上，對走上前來的加藤春說道。

“這個事情……”

加藤春嘆了口氣，沒有說下去。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指責對方，還是安慰對方。武井哥是他從學校畢業後，進入搜查一課以來帶領他的大前輩。在他因為銀行搶劫案時候，自己心理的原因沒辦法舉起槍，這位像是嚴格大哥的長輩，也還在盡可能的開導他。

然而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一切的最開始，剛成為警察的武井哥，就為自己所為的‘光明前途’而違背過正義。

這在他加藤春的眼裏，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原諒的事情。

引咎辭職，确實是現在馬上又要晉升的他，能夠做出的些許補償了。

所以加藤春沉默下來，低頭靜靜的看着他，沒有對他的選擇做出反對。

“提早退休的生活好像也挺好的。”為了晉升忙活了小半輩子的武井，松了口氣擡頭看天。遮掩太陽的厚雲逐漸散開，露出了藏在後面照進來的陽光，“每天在家裏，給我兒子做點燒烤什麽的。”

仿佛想象到孩子埋頭吃烤肉的畫面，中年的警察勾起唇角，輕聲笑了。

“希望可以達成吧，這個願望。”

最後一聲自言自語的感慨，随着陽光照到男人的臉上時，消散在空氣當中。

“給他的兒子，做燒烤嗎……”

涼小聲重複了一遍加藤春帶來的話。別人可能不知道，但是他是知道的，武井叔叔是沒有親生的兒子的，只有一個比涼小十歲的女兒，在涼進入寄宿學校後才出生。

而且燒烤，也只有他還小親生父母還在的時候，武井受到成海家的邀請，才過來過他們家別墅的後院，一起玩過。當時五六歲的涼，還因為覺得武井叔叔烤的東西好吃貪嘴，而被媽媽罵過的。

所以說，武井說的‘兒子’，指的是他的養子成海涼。而燒烤，也是因為那時候的記憶，給涼準備的。

即便涼一次都沒有叫過他父親。

“……是的。”加藤春點了點頭。

“你說，他這次的犧牲，是自願的對吧。”涼還是看着腳下的血跡，輕聲又問了一句。

“……是的。”加藤春喉頭哽咽了一下，再次點了點頭，“不久之後，他們就會安葬在紀念墓區。”

“這樣嗎……”涼無可奈何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最後還是沒能夠勾起一個嘲諷的笑。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笑自己，還是在笑武井克弘。

他青少年的整個成長過程，都在自我認為是自己的錯誤，是自己的倒黴才讓成海夫婦，沒能夠在死的時候，得到自己應有的殊榮，他一直都糾結在‘紀念墓區’這個地方。

而現在，從加藤春的言語中得知早年犯過錯的養父，武井克弘卻如同他小時候認為的警察結局那樣，犧牲在自己的崗位上面，獲得涼一直糾結的那一份殊榮。

但他，還是不想要那樣的結局。可能一直以來的糾結，都不是在什麽‘紀念墓區’之類的地方上面，而是生與死的界線，導致以後都彌補不了的遺憾。

“自己說出來的燒烤諾言都沒有兌現。笨——蛋——”

下唇被用力咬的發白，成海涼自暴自棄一樣對着白色床單上面的大片血跡，責備了一聲。然後在加藤春吃驚的看過來的表情下，輕聲的感慨。

“武井叔叔，你真的是一個超級失敗的養父啊。”

“什、什麽？！”

在場的人都沒有回應加藤春的驚呼，中原中也看着現在的氣氛，‘啧’了一聲後走上前，将明顯能感覺到情緒不好的貓撈回來，攬在自己的肩上。

“嘴唇都要要出血了，想哭就哭出來！”

他由出生有自己的意識開始，就是沒有父母從貧民窟裏成長過來的。他不懂得涼現在心裏的感情是怎麽樣的複雜，也不擅長安慰他人，所以只能想着讓這只貓哭出來，可能會好受一點。

“……我才不哭。”涼在中也的肩窩裏埋了埋，小聲開口，“我已經22歲了，成年的男人是不會哭的。”

雖然是這麽說的，但是聲音已經完全軟下去，糯聲糯氣的完全沒有說服力。

“說什麽傻話，什麽時候哭是誰規定的啊！”中也直接伸手，用力按着涼的後腦勺，讓他的臉完全遮蓋在自己的肩窩裏，“随時都好，在我這裏想哭就哭。”

想撒嬌就撒嬌。

“……”

又沉默了一會，中也抱着的人才逐漸放松下來，但與此同時，他肩膀上的衣物布料濕了。

“我沒有哭，”還是死活不承認的涼吸了下鼻子，抱緊中也的腰，“我沒有哭，我沒有哭……”

“啊，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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