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別想逃

昏暗的辦公室內，太宰治的身影幾乎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他坐在熟悉的沙發椅上，微微睜開雙眼，鳶色的流光轉動，無形中洩出幾分冰冷的殺意。

在他的前方，一道人影正被重力死死壓制在地面上。

奶白色的發絲垂在額前，只能從僅有的幾率縫隙中看清他搖曳着眸光的眼睛。

蒼白的臉蛋上寫滿了狼狽，他一身黑色的外套早已沾滿了泥土。

他原本是港口黑手黨鋒利的刃，可現在，他卻在嘗試着掙脫束縛，掙脫太宰治的掌控。

然而上方的重量宛如千斤，狠狠壓制着他的行動，縱使他的異能強大，也始終無法掙脫。

“敦。”太宰治靜靜看了他一會兒，平靜的臉色如同靜谧的湖面，不包含一絲情緒，“瑠璃在哪？”

“……”眸中的情緒劇烈掙紮了下，仿佛在情感和理智中糾結。

過了好半天，中島敦才咬緊牙關，艱難的說出幾個字：“我……不會……告訴您的。”

“為什麽？”

太宰治歪了下頭，唇角忽然勾起一抹弧度。

他看起來極好交流，甚至不介意部下的隐瞞，但只有清楚看穿他眼底的寒意時，才會一瞬間讓人汗毛豎起，頭皮發麻。

“我、愛着……瑠璃大人，不能把……他的、情報告訴任何人。”

中島敦斷斷續續的說着，但這一次卻是因為身上的重力正在逐漸加重，壓得他喘過不來氣。

在情感和理智的搏鬥中，他的理智顯然已經完全落入下風。

“愛啊……”聽到這個詞，太宰治的眼睛驟然一眯，唇角諷刺的拉大了一些弧度。

也不知道是在嘲笑中島敦，還是在諷刺自己。

“再增加重力就要死了哦中也，可以停手了。”

最終，他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談，只是揮了揮手，阻止了越發憤怒的中原中也。

“他竟然敢說出這句話！”中原中也扭過頭，蔚藍色的眼眸中仿佛在燃燒着熊熊火焰。

他惡狠狠的瞪着還不知贖罪的中島敦，不爽砸了下舌，“而且将瑠璃大人帶走也是死罪，直接宰了他得了！”

誰都知道瑠璃是太宰治的情人，敢當面對着太宰治說出愛這個詞，幾乎等同于不要命的行為。

中原中也一心忠于組織，也忠于首領，堅決不能原諒此等犯上作亂之徒。

“你知道的，他并不是憑借本心說出的這句話。”

身為首領，太宰治十分理智，他站起身來到中島敦的身側，低頭俯視着這位他一直頗為信賴的部下，緩緩伸出右手，覆蓋上對方的頭頂。

“現在我就來讓他解放。”

剎那間，從太宰治的指尖處迸發出白色的光暈，屬于異能無效化的能力開始驅除中島敦身上的精神影響。

半金半紫色的眼眸失神了片刻，褪去了原先的焦躁情緒，逐漸變成了迷茫和不安。

他緩緩眨了下眼睛，一時間似乎無法理解自己到底發生了什麽，呈現出靜止的狀态。

在太宰治的示意下，中原中也松開了鉗制中島敦的手，往後退開幾步，卻仍舊戒備的望着中島敦。

而中島敦也終于慢吞吞的爬了起來，這兩日的回憶在腦海中飛快的閃過，他的臉色飛快變化着，最終定格在了不安上。

最終，他沒有站起身，而是慌亂的跪在了地面，額頭上冒出一滴滴冷汗。

“太宰先生！我……”

他急促的呼吸了下，喉嚨卻仿佛卡住了一般，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我很抱歉！”

他重重低下了頭。

“清醒過來了？”太宰治微笑着問了一句。

而當他重新坐回辦公桌後面時，那抹笑意便飛快的消失不見了。

“你的道歉就不必了，我知道你是被瑠璃的異能所影響。”

他将雙手交握抵在桌面上，稍顯冷靜的說道：“現在，我只關心瑠璃的位置，以及你們後來發生了什麽？你的記憶沒有受到影響吧。”

“是。”中島敦立刻恭敬的回答道。

無需猶豫的，他便将把瑠璃帶到森林中的過程完整敘述了一遍。

只是說到這裏的時候，他的表情稍顯的有些怔忪：“後來，好像又出現了一個人，這個人一出現就将我打暈了過去，這之後我就失去了意識。”

“你也沒看見他的臉？”太宰治蹙起了眉。

得到下屬在現場呈上的報告後，他便猜測到将中島敦擊倒的敵人會很棘手，但沒有一點情報這件事還是出乎意料了。

“非常抱歉。”中島敦努力想要記起那人的臉，卻只能得到一片詭異的黑暗，就好像重要的記憶被模糊了一樣。

“所以。”太宰治用指關節敲了下桌面，聲音陡然低沉了幾分，“你不知道瑠璃去哪了？”

中島敦默默低頭：“……是。”

辦公室內出現了片刻的沉默，像是暴風雨的前夕，靜的可怕。

中原中也率先忍無可忍道：“首領，還是進行地毯式搜索吧，橫濱的各個出口都被封死了，他一定還留在這座城市裏！”

“把附近所有攝像頭給我調出來，一一查看，再将附近敵對勢力翻個底朝天，說不定瑠璃就被藏在那裏。”

太宰治斬釘截鐵的下了命令，倏地站起身，背對着二人凝視着虛空：“不惜任何代價，一定要把人找回來。”

“記住！”

他微微側過臉，覆蓋着冰霜的眼睛眯起：“我要活的！”

“是！”

這樣的眼神令中原中也都感到了吃驚。

他認識了太宰治這麽多年，還頭一次看見他如此孤注一擲，只為得到一人的瘋狂的模樣。

像是死死鎖住黑暗中唯一的一道光明，不允許對方有任何消失的可能性。

港口黑手黨存在的本來目的是要保護這座城市，但現在，它卻只為了保護一人。

正如太宰治願意放下一切優先瑠璃一樣，港口黑手黨也願意為了首領付出生命。

更何況，他也很喜歡瑠璃這個孩子。

中原中也扶着頭頂的帽子，對首領行了一禮，便動作淩厲的轉過身，領受了任務。

很快，房間內便只剩下太宰治以及跪在地面上請罪的中島敦。

“……瑠璃的信上寫了，他是迫不得已要挾了你，如果他還活着，希望你能夠原諒他。”

仿佛呢喃語氣念出這段話的太宰治，聲線中都藏匿了隐隐的柔和。

“這是他犯下的錯誤，所以我不會因為你放他走而懲罰你。”

中島敦始終低着頭，神色布滿了複雜，瑠璃對他進行了異能控制，這是他不曾想到的。

可是當他腦海中浮現出瑠璃那張稍顯寂寞的臉，他忽然就理解了對方的舉動。

這個人也為了活着而拼命掙紮着啊……

做出的這一切都是掙紮着、克服着恐懼、憑借自己的意識。

跟他一模一樣。

因而，中島敦并沒有對瑠璃感到不滿。

“但是，如果瑠璃在你的保護下卻仍舊受傷了的話……”忽然間，太宰治話鋒一轉，倏地沉了下來，“可就是你的失職了，敦。”

“是。”中島敦立刻附和道，“屬下願意立刻搜索瑠璃大人，将功贖罪！”

太宰治點了點頭，掌心揣在大衣口袋中，屏退了在場的其他人。

良久後，他才活動了下微僵的身體，将手中捏着的早已皺巴巴的信紙拿了出來。

信紙早已被蹂躏的看不清字跡，他蹙了下眉，忽然認真的伸出手，像是對待什麽珍惜的心愛之物一樣，一下又一下撫平着褶皺。

可是已經褶皺的紙又怎麽能撫平，就如同那覆水難以收回。

在這一刻，太宰治突然十指握拳，狠狠捏住手中的信紙。

他的關節逐漸泛白，白皙的手背上也繃起了一道道青筋，手臂輕輕顫抖着，整張臉都掩埋在晦暗的世界中，讓人分辨不出表情。

……你在哪？

他張開唇瓣，似乎無聲的做出幾個口型，但下一秒又及時咬緊了牙關，神色浮現痛苦之意。

調整了幾秒後，他的臉上才再次呈現出平靜的狀态。

嘴角微微上揚，露出那一如既往令人忌憚的笑容。

“我會抓到你的。”

他輕笑了一聲：“別想從我的手中逃走。”

——

瑠璃不知道該怎樣應付眼前的情況。

面對武裝偵探社成員一個個投來的疑惑的視線，他頓時感到一個頭兩個大。

如果換成太宰治他們的角度來看，他也覺得自己是個神經病，這一點沒有任何可以反駁的。

因此，瑠璃只能做了個深呼吸，好好承擔起這些責任！

他将白板舉在身前，忽然吐出舌頭，露出個可愛到爆炸的表情，并且歪了下頭：

‘剛才那些都是在逗你們玩的，很抱歉，诶嘿~’

結尾還加上個賣萌時常用的小星星的符號。

“……”

見此，武裝偵探社成員同時靜止了兩秒鐘，旋即再次爆發出如洪水爆發似的大嗓門。

“哈？怎麽可能！”

“我不相信！！”

“你以為這樣就能騙得過我們嗎？！”

若幹人的聲線彙集在一起，差點炸的瑠璃腦子一嗡。

果然混不過去嗎……

他悲催的咬了咬下唇，眸光微動，決定再次使出自己的殺手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