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情話

熟悉的勞斯萊斯, 熟悉的厭煩感。雲染都不想走過去了。

但她的車在那裏，不去也不行。何況她雖厭煩，卻也并不懼怕。

雲染走了過去。

江修言在後座用平板處理公務, 聽到助理說，“總裁，雲小姐來了。”

江修言放下手裏的東西, 擡頭, 果然看到雲染，整了整衣服，推門下車。

江修言察覺到她臉色不太愉快，但這不影響自己的行動, 他看着雲染，淡聲問道, “怎麽樣, 收到的禮物喜歡嗎？”

雲染都不想和他廢話了, 冷冰冰的, “江修言, 你聽不懂人話嗎，我們分手了。”

這人真是，好話說不到一句。江修言皺了皺眉, 強行壓抑不快, “我也說過, 我沒同意, 就沒分手。”

雲染也不知道這豪門總裁哪來這麽樣的死臉皮，“你有病吧，我不要你你還要死皮賴臉纏上來？”

江修言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一時間臉色陰森, 壓抑了半晌，還是選擇了“忍讓”，但是口氣有點沖，“你是介意唐沫？我不過是犯了一點男人會犯的小錯誤而已，何況我的身份注定不可能只守着一個女人。我承諾會娶你，并且結婚後不會對不起你，這還不夠嗎？”

雲染滿腦袋都是問號。這人怎麽回事，簡直不像一個文明和畫風來的。

她冷笑，“不好意思，可別說劈腿出軌是男人都會犯的小錯誤，別的男人不背鍋。還你的身份，當富豪當出優越感了，還以為自己是皇帝？”

“伶牙俐齒不是好女人的優點。”江修言感覺快要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你應該大度一點，我說了，我不會再和唐沫往來。”

“你不會和唐沫往來就會掩飾你的渣嗎？”雲染覺得這個人槽多無口，不可理喻，“求你收收你恩賜一般的态度吧，我要吐了。”

江修言冷冷地眯起了眼，“雲染，你太過分了。我寵你，但不要挑戰我的耐心。”

這次雲染幹脆懶得說話了，用力推開他，“讓開，別阻礙我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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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修言見她不可理喻，蠻橫地要走，心頭怒火一盛，擡手抓住了她。

喲，說不過還動起手來了。雲染反身抓住他的手腕，一扭一頂，将他按在了車上，冷冷警告，“江修言，我最後說一次，別再來騷擾我。”

他的助理坐在駕駛座上，眼看着總裁被打，下車也不是，不下車也不是，大氣不敢出。

江修言身為男主，規律健身，身高腿長，但是雲染用了巧勁，他居然掙不開，一時間氣得臉紅脖子粗，極為失态，“雲染，你簡直野蠻，不像個女人。”

“對啊，所以你可千萬別再來找我。”雲染最後用力扭了下他的手臂，看他痛得吸氣，這才放開了手，轉身麻利地鑽進自己的車，啓動。

江修言臉色極為陰沉，活動着自己被扭了的手臂，雪狼一般盯着雲染的車子。

他還不信了，曾經那麽愛他的雲染會真的徹底放下，總有一天，他要她哭着求他接納。

雲染開着豔麗的紅色小車，漂亮地出了車庫。支撐的大圓柱後面，帶着鴨舌帽的男人，再度拍下了方才沖突的照片。

雲染回到家，準備給許忱的禮物。

送什麽驚喜給許忱，雲染已經有了主意。

小說裏許忱曾經剖白過，他上初中的時候，因為長得高，謊報年齡，在樂園打過工。

他看着那麽多慈愛笑着的父母，帶着可愛的小孩，或者青春洋溢的小情侶牽着手，甜蜜笑着，在樂園裏歡快地玩耍、肆意地享受，心裏是那麽羨慕。但那時，他沒錢。後來他有了錢，卻再也沒有心情去了。

現在，雲染已經幫許忱初步改變了命運，他還沒遭受那些打擊，所以，現在應該是有心情去的吧。

一個人不好玩，也許他可以找周俊陪他去。

雲染開心地在網上，訂了兩套S市最好的樂園的貴賓票。價格不貴，勝在心意。

她想，許忱一定會喜歡。

訂票完畢，她也沒有放松，而是爬上了手機微博，又發了一條抽獎微博。

她中間有一段時間，看許忱粉絲數起來了，就沒有再做抽獎。但現在已經到了最後的沖刺時刻，此時不抽更待何時。

她艾特了抽獎中心，打字：

雲朵味彩虹糖：最後的關鍵時刻到了，給越來越棒的愛豆許忱，再發一次抽獎吧。轉發此條微博，抓十個小可愛，各送一個價值兩萬的大牌包包，不想要包包的可兌換現金。高亮注意：領獎須持給許忱的最新投票截圖。

因為之前被污蔑虛假抽獎的事，她這個小號也有很多粉了。微博發出來，很快就有了轉發和評論，很多高喊富婆的。

雲染笑了笑，關上了手機。

第二天上午，雲染就收到了樂園的票。她細心地将票裝進了信封裏，認認真真在收信人一欄，填好了許忱的名字，又畫了一個笑臉。

周六到了。

這是最後一次公演，場面浩大，現場直播。

雲染中午參加了一個商務會餐，然後直接從酒店驅車去到了影視小鎮。

現在郊區已經是一片美麗的春日景象了，田野裏都是金燦燦的油菜花、綠油油的麥苗。間或一大片桃花林、杏花林出現在眼簾，十足美麗。

時間還很足，雲染放慢了車速，有意欣賞一下田園風光。

漸漸地，她從後視鏡注意到，後面有一輛銀灰色的本田，一直不遠不近地走在她後面。

是同去影視小鎮的人吧。雲染沒有在意。

到了影視小鎮，雲染找了會兒才有了車位停下了車。

她先去了保安亭。這次的保安換了一個人。雲染想了想，許忱的粉絲變多了，每天肯定收到不少禮物。她這個信封又薄又小，萬一這個保安再不靠譜，弄丢了怎麽辦？

她放棄了，走向公演大樓，在廳外看到熟悉的板寸頭，走過去，将裝有票的信封給了他，微微一笑，“我的一個朋友是許忱的粉絲，給許忱送了點東西，麻煩你比賽結束後幫忙給許忱。”

雖然已經打算暴露自己是個富婆，但雲染對于“老板”這個身份，還是想掙紮一下。她依然覺得，老板和明星的關系，真的沒有粉絲和愛豆的關系純粹。

板寸頭笑了笑，也不問，“好的，雲總放心，我一定親自送到他手上。”

她囑咐，“麻煩比賽後再給。”比賽前給，怕影響他的情緒狀态。

板寸頭連連保證。

雲染照舊通過vip通道，找到了自己的座位。

這次的大廳布置更為豪華。她正擡頭打量周圍的環境，前面過來一個人，影子遮在雲染身上。

雲染擡頭，發現是沈淩。

沈淩打量了一下雲染的座位，又回頭看了看舞臺，調侃，“你這可以啊，我累死累活，你還挺享受。”

雲染先是詫異他怎麽會來，後來想通了，估計是作為許忱的老板，來看決賽情況，順便給新起步的淩嘉傳媒露露臉。雲染立即說，“辛苦你了，回頭請你吃飯。”

“算了算了，有異性沒人性。”沈淩故作傷心，搖着手，走向高臺區自己的座位。

雲染笑了笑，從包裏拿出兔耳熒光發箍帶上，又拿出了兩個熒光棒，安心等着節目開始。

七點半，節目開始了。主持人上場，說開場詞，然後宣布投票通道一個小時後完全關閉。

雖然知道許忱會C位出道，雲染還是微微緊張起來，希望許忱的粉絲都給力。

這次依然是小組比賽。比賽開始前，先介紹前來觀看決賽現場的各娛樂公司。

沈淩的臉出現在懸挂的大屏幕上時，雲染聽到身後的粉絲小小地“哇”了一聲。

“許忱的老板，也是個帥哥啊。比我家哥哥的啤酒肚地中海老板強，顏值分二比一，我有點想叛變了。”

“你這個沒立場的顏狗。”

“聽說他們的另一位老板，雲漾的總裁，也是個漂亮姐姐。顏值分三比一了。”

“泥奏凱，我不想和你坐一起了。”

雲染撲哧一聲笑了，沒想到沈淩的出現還有這個效果。

雲染沒有等多久，許忱所在的小組，最先出場。

已經習慣了出場第一時間看向雲染的方向，看她戴着肥肥的兔耳坐在那裏，許忱輕輕勾唇。

雲染也在看許忱，見他看過來，喜笑顏開，怕他分辨不出來，用力做嘴型說，“生日快樂。”

許忱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

這次許忱重回了隊伍的C位，表演更加自信、堅定，揮灑自如，性感又帶着點狂野，十足迷人。

他以前的表演從來沒有說唱，這次曲目裏有一段。他開口說的時候，幾乎是瞬間炸裂了全場。

雲染也沒想到，平時情緒那麽內斂的人，會有這樣厲害的爆發力。粉絲們全都尖叫了起來。

雲染轉頭看到，臺上們的導師都驚了一下，然後互相笑着說了些什麽，應該是誇獎。雲染拼命揮舞熒光棒，手都快揮斷了。

一場表演結束，C位的許忱這次的收場動作，是對着正前方做了個比槍的手勢，

正對C位的雲染感覺心口中了一槍，無形的子彈一下一下地讓她心裏沸騰。

偏偏許忱還固定不動，眼神又深又冷又撩人。

唉呀媽呀我沒了！雲染捂住了嘴。

得虧現在觀衆席燈光是熄滅的。不然雲染很難想象許忱看到自己激動得沒形象的樣子會怎麽想。

其實她很穩重的，真的。

燈光亮了，雲染輕咳了一聲，恢複了淡定，表面的淡定。

導師們現場拉票，點評，總體誇了一下，然後說許忱，“每次發揮都特別穩定，不慌不虛，又每一次都有進步，是個很不錯的小孩兒。”

那個導師是個四十歲上下的人，喊這群練習生都喊小孩兒。雲染聽着有點感動。

許忱活到二十二歲，除了奶奶之外，這是第一次聽到別人這樣親切又慈祥的稱呼吧。

雲染明顯感覺到，許忱愣了一下，接着勾唇淺笑。

這個世界對他還是有溫柔存在的。

點評結束，許忱帶隊回到後臺更衣室，打算換掉身上的演出服，換上練習生的統一制服。

板寸頭來到後臺，将信封交給了許忱，解釋，“你的一個粉絲給的。”

許忱抿抿唇，接過信封，看到上面熟悉的筆跡，和那一個笑臉。

這就是她給的驚喜嗎？會是什麽？

許忱感覺到心髒有些發熱，又微微提了起來，不動聲色地吸了一口氣。

同隊的一個練習生過來，抱住他的脖子，夠着頭看，“哇，忱哥，你的粉絲送什麽了，裝信封裏，不會是情書吧？”

許忱話不多，但他就是有一股氣場和能力，讓別人信服他，叫他“忱哥”。

另一個練習生調侃，“情書算什麽，忱哥的老婆粉手拉手都能繞地球三圈了。”

“你不也是，每次多少粉絲吵着要跟你見公婆。”

見他們說到了別處，許忱又吐出一口氣來，最終把信封，放進了外套口袋，默默更換衣服。

特別的驚喜麽，還是人少的時候，獨自拆開吧。

接下來的表演繼續有條不紊地進行，練習生們到後臺休息換衣。

等待的過程中，演播大廳的大屏幕上播放了一段練習生的家人們，給練習生說的心裏話，和加油。

二十位練習生的家人視頻依次播放。

許忱的在中間。

雖然雲染知道許忱的家庭情況，但第一次看到，還是心疼了。

許忱的家很陳舊，但是收拾得十分整齊幹淨。

許忱的奶奶六十多歲，比同年齡的人要顯老态，頭發花白，滿臉皺紋，精神卻很好。她不怎麽會說普通話，旁邊的鄰居嬸嬸熱情地給她翻譯。

“小忱從小是個懂事的孩子，話不多，但是很靠譜。這是他小時候的照片，從小就是個帥哥呢！”

“看這牆上，都是小忱從小到大的獎狀，他可聰明了。如果繼續讀書，一定是個高材生。”

“感謝支持他的粉絲和老師們，沒有你們，就沒有他的今天。”

“小忱，加油哦！”

許奶奶也用方言說，“小忱，加油！”

雲染聽到附近的粉絲讨論，有的都真情實感地哭了。

“許忱的家境看起來不太好啊，也沒有別的家人出境。”

“許忱的微博真的除了奶奶，沒有一條關于家人的。”

“跟別的富二代練習生比起來，許忱能到今天，确實很不容易。”

“哇嗚嗚嗚嗚哥哥一定會走花路的，我以後要對哥哥更好！”

“場外投票的橙汁們要給力啊我要祈禱了！”

“許奶奶好親切。奶奶，你的孫媳婦在這裏！”

雲染本來有些傷感，聽到最後一句，又忍不住笑起來。

她整理了下情緒，換上了微笑的表情。許忱一定會走花路的。從現在，到以後，長長久久。

視頻播放完畢以後，主持人拿到了出道名單表，請練習生上臺。

二十個帥小夥們依次上來，站在主持臺對面的小臺子上，都有些緊張。

雲染回頭看了一眼，許忱緊抿了唇，還算淡定。

導師從第八位開始公布排名，一個個念了過去，出道的小夥子們都喜悅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許忱一直沒有聽到自己的名字，他上次是第九名，如果八到四名沒有自己，那他的希望就在第九名，也有可能掉下去。

等待的過程最為磨人。剩餘的出道位越來越少了，許忱面上還是冷靜的，但是大拇指卻悄悄按緊了食指指根。

氣氛太過緊張，弄得雲染的緊張程度也增加了些。

許忱被埋沒了那麽久，掙紮了那麽久，這次一定得出道啊！她心裏也開始祈禱了。

臺上的沈淩也有一絲緊張。許忱的排名一直在上升，最近一次是第九名，票數增長得也不錯。

雲染說不需要額外的資本支持，沈淩就真的沒有進行一點資本的談判。

但現在第三到八名都沒有許忱，只剩下三個出道位了。這會兒沈淩緊張起來，倒有些擔心，不會把許忱擠掉吧？

但是雲染說過，許忱百分之百會C位出道。他應該冷靜地看下去。

主持人繼續說，“現在，是C位候選人的公布了，這次票選的前兩名，會成為C位候選人，那麽這兩位練習生，會是誰呢？”

場下愛豆還沒有确定名次的粉絲們，爆發了一陣激烈的尖叫。

雲染聽到大家喊：“許忱！許忱！！”

她手指抵着唇，心裏也在跟着喊，“許忱！”

“嗯，這兩位幸運又努力的練習生，是——”

“孫恺澤。”

雲染的心髒撲通撲通，一下又一下。

“和——”

“許忱！”

雲染終究沒忍住，跟着粉絲們一起放聲尖叫了。

反正這次許忱在她後面，也看不見。

沈淩也喜形于色。他現在徹底相信，既然沈淩真的沖到了前兩名，那麽必然就是C位。

許忱緊繃的身體一松，和另一個練習生，一邊對着粉絲鞠躬致意，一邊朝主持臺走去，然後面向了衆人。

主持人讓他們說說自己的感想。

許忱實在是話不多，但他說的每一句，都格外真誠。過去六年的沉浮蹉跎都在腦海裏走馬燈一樣轉呀轉，他也有些激動。能到前兩名，已經很好了。

兩個人都說了感想之後，主持人終于公布最後的C位名單。

“現在氣氛是越來越緊張了，我已經從大家的臉上看出着急來了。所以我趕緊公布吧。那麽，我們的九人團，最後的C位是——”

“是——”

“恭喜許忱！”

一時間過去所有的辛苦、迷茫、掙紮都有了出口，許忱心口又酸又熱，下意識地看向了雲染。

雲染沖他笑得激動，無聲地說，“哥哥你好棒！”

許忱鼻子泛酸，但他內斂慣了，從來不哭的，更不想在雲染面前哭。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緒。

大屏幕的鏡頭切到沈淩，沈淩笑着鼓掌。他現在覺得，雲染真是太神了。

主持人笑問許忱，“現在很激動吧，有什麽想說的嗎？”

許忱抿抿唇，拿起話筒，整理了片刻情緒，盡量冷靜，但斷續的語氣，還是洩露了激動，“能到今天，是許多人的支持的結果……我真心感謝，我的家人，我的橙汁們，我的小粉絲……”

他看向雲染，是這個人，在最開始他籍籍無名的時候，就那麽堅定地支持他，一次次給他加油，給他信心。

雲染原本就在替許忱激動，這會兒聽着這話，心尖更是顫動個不停。

許忱的粉絲，就是“橙汁”，但他的感謝，卻把“橙汁”和“小粉絲”分開。而雲染給許忱送禮物，留言的落款就是“一個小粉絲”！

所以，許忱把她單獨列出來了嗎？啊嗚嗚他怎麽這麽有心？

這種單獨列出來，前面加一個“我的”，忽然有種說情話的感覺。雲染心裏簡直七上八下。

許忱你怎麽這樣啊！！

雲染想捂臉，告訴自己不可以想歪。她就是一個特別的粉絲罷遼。

許忱掠過雲染，繼續道，“還有我的經紀人、老板，所有的夥伴，以及導師們。真的，謝謝你們。我會有更好的表現，回報大家。”

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許忱成為C位，另一人自動成為第二名。兩人先後登上出道位，和已經上去的練習生擊掌、擁抱，互道恭喜。

許忱在無數人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最高的位置，然後轉身坐下。

雲染和其他的粉絲們又是一陣歡呼尖叫。

接下來是第九名的公布。雲染心頭石頭落了地，徹底放松，感受不到緊張了。

九名全部公布之後，主持人說了總結詞，直播結束了。

雲染站起身，怕露餡，假裝随意地看了沈淩一眼。

沈淩給了雲染一個眼神，示意雲染先走，然後走向臺上的許忱。

雲染估計他們多半有話要說，先出了公演大樓，坐進了自己的車。

那輛本田停在另一個位置，車裏的鴨舌帽，将這些天拍到的照片篩選之後，弄到手機裏，然後發給了雇傭他的那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