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出錯

化妝師給許忱補了點妝。道具師、燈光師配合着場務忙了一會兒, 很快也弄好了拍攝場景。

這場戲拍的是男三和男一的一場打戲，武術指導細心地給許忱和王旭坤講好了武打動作，工作人員開始給許忱吊威亞。

雲染看了看, 許忱要從屋頂飛下來，吊的威亞挺高。她不由得拇指抵住了唇，面色凝重地盯着攝像機裏的畫面。

場務念着場次, 整場戲開始。

許忱被升到屋頂上, 聽到開始的聲音，瞬間進入狀态，緊抿着薄唇，眼神冷冽, 往下一躍。

他不愧是學跳舞的人，對腹部肌肉群的控制能力非常好, 被威亞吊着飛起來的姿勢平穩又潇灑。他靈活地做了幾個踩踏的動作, 然後舉起手中的長刀, 冷酷地朝王旭坤劈去。整套動作行雲流水, 仿佛沒有吊着威亞一般。

王旭魁舉起手中長劍抵擋。攝像頭靠近, 給了兩人表情特寫，一個清冷沉穩，舉重若輕, 一個冰冷無情, 殺氣盡顯。

“許忱的鏡頭感非常好, 打戲特別好看。”導演笑着和雲染誇獎, 眼神還留在屏幕上。下一刻他臉色變了，“卡！”

大家都停止了動作。導演皺眉，語氣不輕不重，“旭坤你怎麽回事, 眼神露怯了。”本來他想一鏡到底的，沒想到被王旭坤這個突如其來的露怯給打破了計劃。

王旭坤眼神一動，也微微擰眉。他也知道自己眼神露怯了。

一個演員需要有信念感，對角色的信念感，相信自己就是這個角色；對身份的信念感，相信這個角色是核心，壓得過一切旁人。但剛才，王旭坤看着許忱的眼睛的時候，信念感忽然有一瞬間的動搖，在心裏疑惑，自己壓得過這個男三號嗎？

就是這一瞬間的動搖，體現在臉上，就是眼神漏了怯。現在的攝像頭那麽高級，能捕捉一切細節，他的露怯根本掩飾不了。

他吸了口氣，讓自己鎮定，“抱歉。”

雲染眨眨眼，她想起之前沈淩說的，擔心王旭坤壓不住許忱的氣場，果然如此。轉頭看看，許忱依然面色冷靜，不驕不躁。

“好，再來。從兩人持武器對峙開始。”導演道。

王旭坤橫劍格擋，許忱拔刀壓了上去，瞬間入戲，将殺氣釋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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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旭坤擡劍一揮，許忱借力後退幾步，又上前攻擊。

這段戲基本沒有臺詞，演員的動作和微表情就特別重要。王旭坤看着許忱，許忱眉眼微微一眯，露出如狼一般兇狠冷酷的眼神，他心裏一突。

這不是他想象中的，沒演技沒能力，只會瞪眼的面癱愛豆能做出來的表情和眼神。

“卡！旭坤你怎麽回事，你又出戲了。”導演再度皺眉。他以為這場戲能讓王旭坤認識到許忱的能力，以後不再以偏見待人，但是也沒想王旭坤錯誤頻出，讓這場戲沒辦法順利完成啊。

王旭坤再度出錯，心裏起了煩躁。

“對不起導演，旭坤可能是有點累了。”他的助理連忙過來道歉。

“那休息五分鐘。”導演也沒辦法。王旭坤能力和理解力是沒問題的，演不好戲，只能是心态出了問題。

助理推王旭坤到一邊休息，給他披上外套，遞上了溫開水，讓他舒緩下精神。

雲染神清氣爽，走向許忱，滿臉都是笑意，“拍得很好，你真厲害！”

助力把羽絨服遞了過來，許忱接過，自己沒穿，卻轉身披在了雲染身上。

雲染一愣，她确實有點冷，手都縮起來了，但是表現的不明顯，許忱這都能看出來嗎？

等會，她好像想錯了重點，現在是不是該懷疑許忱這個動作有點暧昧？這人多眼雜的，被說出去影響事業怎麽辦？

雲染怔愣地抓住左邊的羽絨服衣領，許忱沒有完全代勞，等她抓住了羽絨服，就松開了手。雲染下意識自己把衣服披好。

現在好像又沒那麽暧昧了。怎麽回事，她到底該怎麽想？

小助理本來遞出了溫開水，見狀，愣乎乎地把保溫杯送到了雲染面前。

雲染沒接，和她大眼瞪小眼。

許忱自己把開水杯接過去，擰開蓋子，喝了一口水。

紀潇潇看着許忱和雲染的動作，沒多說什麽，只笑着緩解氣氛，“小許演得很好啊，教科書級別的。”

雲染回過神來，也笑，“是吧，沈總要高興壞了。”

紀潇潇和她聊起天來。另一邊，王旭坤的助理不敢和他說什麽，只細心地照顧他，等王旭坤自己冷靜下來。畢竟他是工作室的老板，還是多年的視帝，自己最清楚怎麽解決問題。

王旭坤抱着保溫杯，眉頭皺得死緊，一句一句地給自己重塑信念。

五分鐘後，兩位演員再度站到了場中央，從打鬥到一半的地方開始。

許忱既要表現得一招一式幹脆利落、冷酷狠辣，又要小心不要傷着人，和對方配合，其實并不好演。但他演得很好，既有表現力，又有分寸感。

王旭坤終于也進入了狀态，一舉一動從容自若。最後的鏡頭，許忱被打敗，躺在地上，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來，就那樣盯着王旭坤，表情既憤恨又遺憾，既悲痛又孤冷，完全就是那個為心愛的女二報仇而不得的魔族本魔了。

王旭坤也默然回視他，看着他的表情，一時間竟然被他的演技震撼了。

他好像真的錯了，并不是愛豆出身的，就是沒演技沒能力的花瓶。等劇播出來，說不定，這個新演員，會成為受萬人追捧的存在。

“好，過了。”導演出聲。他本來覺得，王旭坤最後那個受觸動的眼神有點出戲，但轉念一想，王旭坤演得本來就是心懷蒼生、外冷內熱的仙尊，被一個奮不顧身的魔族觸動，也說得過去，于是讓這一條通過了。

王旭坤移開定在許忱身上的眼神，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雲染腦海裏還記着許忱吐血的那一幕，又想起當初因為書中許忱的死亡，而哭濕一盒抽紙的事情了。

反複告訴自己，這只是演戲，美人吐血，到時候肯定能引起一大批粉絲嗷嗷叫。這樣反複勸說了幾次，她才從那場戲裏脫離。

助理沖上前拉許忱起來，擦去他臉上的顏料，帶他去收拾。

雲染走向紀潇潇，紀潇潇也有些受觸動，“小許演的，很震撼人，讓人不知不覺被吸引。”

雲染笑起來，“嗯，這個角色挑的好，許忱也演得好。”

過了會兒許忱收拾妥當過來，還沒來得及和雲染、紀潇潇說話，導演就興沖沖地過來了，“既然拍了，幹脆把旭坤和許忱的第二場對手戲也拍了。許忱，你就保持這個狀态，很好。”

導演他剛才回看了拍攝的鏡頭，越看越覺得好看，現在都有些上瘾了。雲染和紀潇潇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許忱只簡單地應了一聲“好”，然後坐下來補妝。

第二場戲拍得很順利。拍完之後，吃午飯的時候到了，工作人員送來滿滿一大箱盒飯。

雲染看看時間，已經快下午一點了，這個時候離開出去吃也來不及，何況她還想再看看大家拍戲的情況。

制片人過來請雲染出去酒店裏吃飯，雲染笑了笑，“謝謝，不過不用了，我就在這裏和大家吃一樣的吧。”

于是雲染和紀潇潇、許忱，并幾個助理，一起面對面坐成一塊兒吃盒飯。

雲染瞅瞅旁邊的許忱，這大概算是她第一次和許忱一起吃飯了，雖然盒飯味道不敢恭維，但這感覺，還挺新鮮。

許忱眼角看到她的目光，嘴角漾出了一點笑。

吃完飯後大家略微休息了一下，王旭坤過來了。

他面上帶了一點慚愧，看着雲染，“雲總，還有許忱，我……是來道歉的……”

大概很少向人道歉，他有些不熟練，“我不該對許忱有偏見，他……是個很好的演員。”

雲染心裏舒坦了一點，不過并不想原諒他，“你願意道歉，我也接受，不過我還是要說，幸虧這次是我們公司的許忱，如果是別的新人呢，你的一句偏見，可能斷了別人的希望和出路，何必呢。”

王旭坤面色更加慚愧、尴尬，“雲總說的是，以後……我不會再這樣了。”

雲染不再說話，王旭坤尴尬地走了。許忱轉過臉來，低聲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麽，我不知道的事？”

雲染揚眉笑了起來，“沒什麽，你安心工作就好。”剩下的，她會去統統搞定。

許忱沒有追問，也露出一點溫柔表情來。

接下來拍女一和女二的戲。雲染看了一會兒，感覺也沒什麽問題。

這時許忱換了一身休閑服過來，趁空問，“你準備什麽時候走？”

雲染看他已經換掉了戲服，“你是要走了嗎？”

許忱點頭，“和他們商量了一下，暫時沒我的戲了。我還要趕一個通告——你要不要坐我的車，順路。”

雲染确實準備走了，坐許忱的車，可以節省麻煩，免得還要別人專門送。

雲染點頭，但感覺心跳一下子加速了。

兩人同劇組的人告別，許忱的一個助理将車開了過來，另一個助理拉來了行李箱。

許忱打開車門，讓雲染先上去，然後坐到了雲染身邊。另一個助理最後上了副駕駛座。

上次也是這樣，和許忱在一個狹窄封閉的空間相處，雲染的心髒一下一下，跳得飛快。

為了緩解這種感覺，雲染主動想起了公事。

股權變現實在是有點慢。特別是沈淩這邊，綜藝、廣告還好，電視劇、電影兩類，從前期投資，到開拍，再到後期、送審，最後播出、收益，周期太長了，也不知什麽時候能拿到分紅。

雲漾這邊，第一季度銷售額在穩住的基礎上，有了少許上升，但是要大幅度獲益，不是簡單的事情。沈淩那邊依照自己的分析，簽下的一個網絡主播火了，近期興許可以找她直播帶個貨什麽的。

還有雲漾要擴大産能，增設生産線，生産部最近計劃買一塊地來建生産車間和實驗室，調查已經做好了，現在在做計劃書，不知道什麽時候進行下一步。

雲染看着駕駛座的椅背默默思考，思考着思考着，就特別投入。

車窗外的風景一閃而逝，車窗內安靜無比。

許忱轉頭看了她許久，忽然出聲，“我以為，你會高興和我一起走的。”

雲染從自己的思路裏回神了，轉頭看到許忱眼裏又隐約的黯淡，意識到他說了什麽，連忙道，“對啊，我是很高興的。”

許忱深深看着她，仍然是安靜的模樣，“那你怎麽不說話？”

“啊，那個。”能說自己緊張嗎，不能的。堂堂總裁不會緊張。

雲柔揉了揉耳朵，白皙的耳朵立刻被揉出了一點緋紅，“我就是，有點犯困。”

許忱輕聲道，“那你休息一會兒吧，到了機場我叫你。”

雲染只得配合地靠上椅背，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感覺一件輕軟的羽絨服，蓋在了自己身上，鼻尖頓時充盈了一股陽光幹燥的味道。

雲染心一暖，想到了許忱剛才眼裏隐約的黯淡，還有那對話。許忱分明是想自己和他說說話的。

雲染又睜開了眼睛，把羽絨服拉下了一些，笑了笑，“算了，也沒多少時間了，不睡了。”

她微笑地看着許忱，“還沒問過你，我送給你的票，你喜歡嗎？”

想到那對自己意義重大的票，許忱眼神又深了一些，唇角勾起淺笑，“謝謝你，我很喜歡。”

雲染很欣慰，“你喜歡就好，有時間的話，你可以邀請你的朋友和你一起去。”

雲染想到了活潑的周俊，笑容又燦爛了一些，“像周俊啊，他一定會很開心去。”然後嬉嬉鬧鬧，帶給許忱更多歡樂。

許忱唇角的線條繃直了一點。周俊？和那個唠叨幼稚鬼？兩個大男人？原來雲染想的是這樣？

看許忱臉上露出一點疑惑和難以理解的表情，雲染眨了眨眼睛，“你不想和周俊一起去嗎？”那許忱還有別的朋友嗎？好像沒有了吧。

許忱冷靜回答，“周俊不喜歡游樂園。”

雲染臉上露出一點遺憾來，“這樣啊。”她有點苦惱，“那和誰一起去呢？”

許忱性子太冷了，深交的人不多。他只是個配角，配角的朋友寫得更不多。雲染一時真的沒想到合适的人選來。

又有點擔心，“說起來，那個樂園太有名了，游客也多。你去的話，還得好好挑一下時間，選一個非寒暑假的工作日。”

不知道可不可以包場，包場一天得多少錢啊？雲染想了想那個樂園的規模，粗略估算了一下……不行，太貴了，太沒性價比了，這簡直是周幽王為褒姒一笑烽火戲諸侯級別的事啊，昏頭了才做。

許忱靠到了椅背上，抿緊了唇。他覺得，興許他該打個直球。

“我可以邀請你嗎？”

“啊？”雲染從自己的思緒裏回神。

“我可以，邀請你嗎？”許忱看着她，認真地又問了一遍。

邀請我？雲染眨了眨眼睛，一個激靈，“當然，當然可以！”

原來許忱這麽看重她的。雲染心裏一陣高興。

許忱微笑起來，“等我選好了時間，你也不忙的話，我去接你。”

“好。”這麽溫柔好看的許忱怎麽能拒絕呢，雲染只想說好。

到了機場，雲染先登機，在候機廳用力地朝許忱揮揮手。

許忱戴上了口罩，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露出一點笑意，也認真地朝她揮了揮。

雲染轉身離開，感覺自己已經在期待下次見面了。

到達S市，還在等公司派人來接她的時候，雲染接到了寧峰的電話，“總裁，生産部的計劃書已經做好了，那塊地大後天競标，初步預估至少有三個買家競争。你看你要不要去一趟？”

初步估計至少三個買家？還挺激烈的嘛。大後天，時間也有點緊。雲染果決道，“你派個秘書去給我收拾下行李，我現在在機場。你和生産部經理過來和我會和。我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