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沐浴 殺氣叫嚣

刀撥開了遮蔽的草木, 黑暗之下,難以看清物什。刀劃過濕潤的土地,落處無聲。許昭昭不由緊張得睜大了眼, 狹窄的洞口之中,她不得不抱緊少年的腰身, 一時間兩人的心跳聲交織在一起。

這個刺客掃了一眼黑暗的角落, 并沒有發現什麽不對。他疑惑地看了一下四周凹凸不平的草地和幾處假山, 明明那個腳印就是往這個方向的啊,怎麽現在人卻不見了。

他待了一會兒,仍發現不了什麽異樣, 幾分喪氣地向着同他一起來的刺客說道:“走吧,說不定我看錯了。”

同他一起來的那人離他有一小段距離,聽着這麽說,也不甘心地用手中的刀掃過前面的枯葉,暗罵一聲,說道:“我再找找。”

“劉三,走吧,待會頭兒要罰了。”這個刺客一邊勸着跟來的兄弟一起走,一邊仍在撥着旁邊的草。

突然, 枯木被他撥開,一小截紅裙角兒隐約露了出來。他一愣, 步子停了下來,轉而臉上露出些将要發現什麽的欣喜與忐忑。

他再用刀子往外撥一些, 一片黑暗之下, 少女的眼睛分外明亮。這個刺客隐約看到有人,正欲興奮地喊道:“他們在……”

他話音未落,手腕間傳來劇痛, 一個青衣少年五指扣着他的手腕,往上一扭,他手裏的刀再也拿不穩,掉在了地上。因着泥土微濕,并未發出太大聲響。

秦謹言不再躲藏于假山之間,趁着夜黑,他的另一只手很快掐着這個刺客的脖子,還沒等這個刺客說完,虎口發力,猛地一扭,人瞬間沒了氣息。

殺人之迅速,只在眨眼片刻。許昭昭只見到少年微抿着唇,目中隐隐有着殺氣,在夜色中多了些嗜血的味道。

許昭昭從來沒見過阿謹在她面前親手殺人,她微愣地看着少年的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明明尋常的時候,這雙手常會溫柔地為她披上大氅,亦或是執筆落字,而如今卻能悄無聲息地殺死一個成年男子。

她一直陪着阿謹,卻從不知他已然可以以赤手殺死他人的能力。

另一個刺客很快發現了不對勁,剛剛還在那處的兄弟沒了人影。而他兄弟也話還未說完便沒了聲。

可四周一片漆黑,看不到人影,頓時心中發毛,這黑乎乎的地不會有鬼吧。

他把刀橫在他身前,謹慎地一步步靠近他兄弟剛才待着的地方,打算一探究竟。

他一步步向前,故意放輕了腳步,警惕地觀察着四周。此處假山小樹叢比較多,極容易遭人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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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要走到人消失的那處了,他壓低聲音,喚道:“陳二,你在嗎?”

沒有人回應他,他再走前一步,試着再道:“陳二?”

忽然一陣風刮了過來,陰氣森森,劉三眼皮直跳,莫名有一陣不好的預感。

可都走到這了,只能硬着頭皮繼續往前走。他緩緩踩在草地上,忽然踩到了什麽軟軟的東西。

正好他往下低頭一看,與陳二死不瞑目的大眼珠對上,劉三驚出一身冷汗,手中的刀也拿不穩了,下意識往後退了幾步。

陳二死了!就在剛才死的!在他身邊死的!

這個認知,讓劉三徹底慌了,他成刺客,手中有不少冤魂,說不定就是那些冤魂來複仇了。

他猛地轉過身,跌跌撞撞正想往頭兒那邊跑去,忽然喉前抵上一片冰涼,還未等他反抗,他的喉間已被劃開,鮮血噴湧出來。

他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脖子,僵着身子低頭看到被血打濕的衣襟,再緩緩擡起頭,正好對上那雙陰郁的淺色眼眸。

他的血有幾滴濺到了少年頰側,在俊美無俦的臉上添了幾分妖異之氣。只見面前的少年面無表情,冷冷地看着他倒下。

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少年何時潛伏在這裏的,又是何時出手的,一切都太快了,他和陳二一樣,都瞪大着眼睛,倒在地上。

饒是死,都不能瞑目。

濃郁的血腥味逐漸開始飄散,秦謹言已不像從前那樣殺人後總會反胃作嘔,他冷漠地踢了一腳地上的人,确認已經死去了,才側過身,用自己未沾上血的手,拉着許昭昭往外跑去。

剛才那兩人死于他手中,不過是一時僥幸,趁着他們心中大亂,才殺了他們。若是其他刺客跟了上來,恐怕會十分棘手。

秦謹言立刻拉着許昭昭往人群擁擠的街道上跑去,人這麽多,這些刺客不好下手。

正還在沉浸于節日的喜慶,歡笑玩鬧的人們注意到這個青衫男子臉上有着血滴,身上也零散有些血跡,膽小的一些人不禁尖叫出聲,怕這是什麽殺手。

一時街道上亂成一片,腳步錯亂。

許昭昭見周圍的人都對她和阿謹露出驚懼之色,而為了避開他們,有些百姓還被擠着跌倒,場面有愈來愈亂的趨勢。她不由地小聲提醒道:“阿謹,去藥鋪。”

孔大夫如今應是已經回到了藥鋪了,而藥鋪地處京城較偏之地,離目前的位置近,是一個很好的藏身之處。

少年聽到了她說的話,拉着她的手,一個調頭,轉而跑向藥鋪。

孔大夫本來才自己做好一頓元宵,正想着好好休息,同京城的人一起賞月度佳節時,藥鋪的木門卻被拍得作響。

“誰啊?”

孔大夫放下碗筷,往緊閉的木門瞧去。

“師父,是我。”

小姑娘的聲音透着焦急,孔大夫一下便認出了是昭昭的聲音,趕緊走上前,解開了橫在木門前的古鎖,打開木門。

門拉開一大段距離,他正好看到少年身上的青衫染血,而小姑娘的紅衣似火。

“這是怎麽回事?”

孔大夫皺着眉頭,趕緊把人放了進來。誰能想這燈火節還鬧出這種事呢。

“有刺客。”

少年言簡意赅,神色淡淡,似乎早就習慣了這樣的日子。

孔大夫別起嘴,罵道:“有刺客你就勞煩我這個老頭子啊?今日可是燈火節,我也得過節的。”

雖是這麽說,孔大夫還是往裏屋裏去,拿出嶄新的衣袍扔過來,裝作幾分嫌棄道:“你先穿着這件,又要麻煩我這個老頭子了。”

許昭昭看到孔大夫白眉皺起,拉長了聲音,似是撒嬌道:“師父。”

孔大夫看不得自己的乖徒兒撒嬌,神情柔和了下來,轉而又瞪了少年一眼,說道 :“好啦,好啦,你說說,下一步怎麽辦?”

許昭昭也跟着看着秦謹言,他頰側的那滴血跡還未擦去,眼眸沉沉,似有狠色閃過,不過只是轉瞬即逝,繼而化作唇角微勾。

看上去似乎在笑,實則笑意未達眼底,許昭昭莫名間覺得背後飄過涼意,這樣的阿謹,她從未見過。

就像是撕開了溫柔的表面,露出一角鮮為人知的陰狠……

他将劍上的血跡擦幹,輕啓唇道:“将計就計。”

唐家和秦家都想要他的命,不惜在這樣不好動手的時候派刺客前來,既然如此,他便随他們的願。

孔大夫看了一眼如今他也不好猜測的少年,見他雙眸裏騰起的殺氣,口中想說什麽,終究還是沒說出來,轉而變作一副輕松之态:“我這藥鋪可不大,只有南閣一個房間能住,你要和我的徒弟怎麽留下來?”

“一個房間?”

許昭昭目光落在了阿謹身上,又看回到孔大夫,悄悄紅了臉,問道:“之前不是有暗室嗎?”

孔大夫聳了聳肩,道:“如今師父我應召入宮,那些藥材無人打理,我便将那些名貴的藥材放在了暗室中,剛好暗室不見光,适合儲存一些特殊藥材。”

“那……”

許昭昭剛出聲,卻又想不到解決之道,有些懊惱地搖了搖頭。

忽然少年握着她的手,身上的戾氣減了些,但不免還是有些壓迫感,他向孔大夫問道:“這兒可是還有一套被褥?”

孔大夫眼中帶着些興味,看了看朝他詢問的少年,又看了看在少年身後有些臉紅的徒弟,說道:“有倒是有,待會你自己去左側的那個屋子那去取,取的時候小心點,可別糟蹋了我的藥材。”

秦謹言點了點頭,聲音緩和了一些,道:“昭昭,我睡地上,你不用擔心。”

即便是他極力柔下聲音,但是還是難掩眉宇間的躁郁,他殺了人,雖不再惡心反胃,但卻是走向了另外一個極端,腦海中的殺氣還在叫嚣。

這樣微微帶着躁意的阿謹,許昭昭有些無措,她點點頭,答應了下來。

自從少年如今在官場上有了一席之地之後,她看到的少年從來都是溫和的,亦或是從容不迫的,這般倒是讓她有些看到了真實的阿謹。

“讓他去洗洗吧,這血腥味都快要讓我忍不住了。”

孔大夫适時候出聲,擡手指了指南閣的方向。南閣裏那個房間好就好在裏頭自有洗浴的地方。

許昭昭看着少年衣袍上沾染的血跡,也應了一聲。那刺客被刺中了動脈,那血呈噴射狀,濺出來許多,也虧是秦謹言擋在她身前,她身上才沒有沾染分毫。

見此,少年也便拿着備好的幹淨衣袍,擡步走向南閣。

許昭昭便留在底下,正好同師父談談她近來發現的毒藥之事。

不知過了多久,許昭昭已經有些倦意了,可阿謹還沒從南閣出來,她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支着腦袋。

見小丫頭這副樣子,孔大夫估摸着時間,秦謹言也應該早就洗完了,便點了點小丫頭的額頭說道:“他說不定已經洗完了,你上去看看?”

聽到孔大夫這麽說,許昭昭恍恍惚惚地擡起頭,想了想,說不好阿謹洗完後便睡下了,只有她還在傻傻等着。

想及此,她便緩緩站起身,往南閣上走去。

南閣并沒有如她所想的已經熄燈,裏面還亮着燭光,在夜色下透過窗子映在她的面上,而許昭昭此時卻困得腦中有些混沌,來不及想這麽多,手覆在門上,輕輕一推,門便打開了。

眼前兀地增加的亮光讓少女的眼睛微眯,等适應了光線之後,她才慢慢睜開,看到眼前的一切,她的臉頰登時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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