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逼宮 倒計時開始

遠山瞭望, 兵甲相接,密報不斷,春起生變。

京城的百姓仍在睡夢中, 而一把把火卻争先搶後地向着皇宮湧來,少有晨起勤勞做事的人們被這一團團火所驚, 忙叫醒妻兒。

于侯府, 少年已穿好了輕薄的铠甲, 銀白的長劍別于腰間。

他與昭昭在外幾日,一直未曾在衆人面前出現。秦朗一行人便已按捺不住,備好兵甲, 幾欲逼宮。

而他趁他們難分心神時,與昭昭秘密回到了侯府。

他正大步向着昭昭所住的屋子走去,未曾想許昭昭身穿月白色的衣裙,淡笑着站在屋前。

她的膚色白皙,一身月白色的衣裙極其襯她,卻多了幾分搖搖欲墜的脆弱感,就像是古畫上的美人,可遠觀不可亵玩。

瞧見小姑娘的模樣,他心底一暖, 同時又是別扭地蹙眉,道:“昭昭, 你怎起得這般早?”

又轉頭吩咐梅兒煙兒兩個丫鬟速速将屋內裹身的衣物拿出來,先披上。

“阿謹, 我已吩咐許家的子弟, 請出呂大人,鐘大人穩住朝堂。”許昭昭把信箋遞給少年。

秦謹言低頭掃了一眼昭昭手中的信箋,并未接過拆開, 轉而握向小姑娘的手背,目中有些愧意,道:“昭昭,辛苦你了。”

他知這幾日時間極趕,而許多老臣不願摻合這場渾水。昭昭不得不攜着許家的玉佩,親自登門拜訪,但還是吃了不少閉門羹。

若是只為了那個蘇袅所說的所謂的任務,她完全可以袖手旁觀,不必那麽費心費力。何況,只要虛假,必有破綻,但他從未見到昭昭籌劃着離開京城。

或許之前曾有欺騙,但如今昭昭心慕他,這就足夠了。

昭昭在他身邊,卻沒過幾天安穩的日子。不過很快了,處理掉秦朗,他定不會再讓昭昭辛苦。

蘇家繡娘的婚服已做好了,送往他的屋中。如他所想,所繡的一針一線,針腳細密,層疊有致,足以想象昭昭穿上去之後,應是什麽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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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昭昭笑着搖了搖頭,踮起腳尖,手指放在少年的衣領,觸上冰冷的軟甲,只輕輕在他耳邊說道:“凱旋。”

“好。”

秦謹言神色微動,搭在劍柄的長指緊了緊,道:“等我。”

許昭昭應聲點了點頭,得到小姑娘的應諾,秦謹言的目光凝了半晌,喉間滾動,有什麽話幾欲脫口而出,可想到了處理掉秦朗之後,他和昭昭的時間還長,又将到嘴邊咽了回去。

“等你回來,我還想喝一次桃李坊的桂花釀。”

小姑娘眉眼彎彎,故作輕松,眼中的幾分憧憬沖淡了對現下一觸即發的戰事的凝重。

“好,都應你。”

秦謹言眼底也泛起笑意,不過是桃李坊的桂花釀,等事成後,四州八城的美食他都能尋來。

時間不多,他收回了目光,轉過身大步向着府門走去。

等着少年身披軟甲的身影徹底消失,許昭昭才終于擡起手,手指捂着嘴唇,可鮮血還是無可抑制地從指縫間溢出。

“小姐!”

觸目驚心的鮮紅,讓煙兒和梅兒兩個丫鬟驚呼不已,扶着小姐,慌亂地說道:“小姐,你是舊病複發了嗎?”

許昭昭虛弱地擺了擺手,讓她們扶她進裏屋,等坐在了椅上,才緩了過去。

昨夜,她的識海中突然滴滴兩聲,冒出了倒計時的标示,她原以為并不礙什麽大事,未曾想深夜時竟有陣陣心絞痛。

小8告訴她,這一陣陣的絞痛不足以讓她死,但随着慢慢接近臨別的那一天,絞痛會越發頻繁,以至于能為她的突然離去,找到一個合适的緣由。

只是才在第一天,她便有不适的反應了。盡管小8已經減去了她的痛覺,卻依然有些難受。

不過好在熬過這陣子心絞痛的發病時間,其餘時候別人是看不出異樣的。

只要她行事小心些,發病時避開少年,他便不會知道。

而她也準備布好人,等她看着秦朗的事一了結,她便讓許家的人在城外接應,前去京城之外。她不喜告別,更不喜阿謹看着她狼狽的樣子,與其讓他看着她離開,不如留下一封辭別信。

看着面前兩個緊張兮兮的小丫鬟,許昭昭臉上的蒼白之色已經好了許多,道:“此事千萬不能宣張,包括侯爺也不能說。”

“可……”

梅兒猶豫不決,如果不去和侯爺說,那誰還能救小姐呢。

許昭昭熬過了這發病的時間,已經漸漸與平時無異,臉頰上的蒼白逐漸被粉色所替代,仿佛剛才的一霎那只是一個錯覺。她說道:“只是小病,沒必要讓阿謹知道,況且我手中還有藥。”

見小姐突然似乎已經好了許多,除卻唇邊殘餘的一點血跡,絲毫看不出是個重病之人,兩個丫鬟這才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見兩個丫鬟止住了念頭,許昭昭拿出一方巾帕拭去唇角的血跡,複又站起身,推開木窗,看着陰沉的天空,內心有些止不住的擔憂,也不知道宮內形勢如何,而阿謹又能否成功。

宮內,兵刃交接之聲不斷響起,成帝拔出身旁的劍,看着眼前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悲恨。

偌大的皇宮裏丫鬟和太監紛紛拿着包袱往四處逃,而醫治他的孔大夫正被兩個士兵拿刀架在脖子上,神色淡漠地看着眼前亂成一團糟的景象。

“你!秦朗!狗膽包天,朕早應該在之前就殺了你。”

成帝一身龍袍,滿面赤紅,顯然怒不可遏,可依舊掩不去龍體抱恙。

秦朗的面上卻是有恃無恐,帶着捉摸不透的笑意,一步步往前,說道:“陛下可忘了,那時你也殺不了我。”

秦朗的聲音帶着猖狂,成帝看着這副跟了他許久的面孔,氣得手中的劍都拿不穩了。

這番話像是把利刃往他心窩裏戳,他當時确實殺不了秦朗。那時他剛逼反六弟,手中卻并無勢力,朝中餘下支持六弟的人不在少數。要不是秦朗以手中的軍權作威懾,否則群臣根本不會乖乖聽話。

到後來,他再想制衡秦朗時,卻發現手下無人,朝臣早已都是秦朗的人了。

秦朗在他面前堂而皇之地坐上龍椅,把玩着桌上暗黃的奏折,翻開一看,又是一個彈劾他的,可在此時,他卻笑出聲來。

“要不是陛下重用秦謹言,或許我還沒有謀反之心,只可惜了。”

他低低嘆着,把手中的奏折随意扔在地上,用鞋底踏着,踏在上方已幹涸的墨汁,眼中很是輕蔑。

成帝重用秦謹言,他才沒法奪回他的映安,想想便恨入骨髓。

很快,宮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秦子墨帶着一小批的士兵闖了進來,身上,刀上全是血,郁郁的血腥之氣籠罩着皇宮,連帶着天上都帶了一絲若隐若現的血色。

顯然,他眼中有些興奮,道:“父親,禦林軍盡數被斬殺,還有十餘人降于我們之下。”

今日的戰事比他想象得還要容易,想必是那些禦林軍常在宮內游手好閑,少加訓練,而遼國的軍隊曉勇,加之有手铳加持,更是迅速。

才過不久,外面便是伏屍百萬,血流成河。

“好!”

秦朗心中大振,他現在就等朝臣上朝,宣布這易主的消息。彼時就算有人不服,也不得不接受。

成帝驟然面如土色,身形一晃,跌坐在地上,有些失神道:“你要坐上這龍椅?”

見到成帝這般,秦朗忽生一絲報複的快意,他幽幽地道:“當然不是,想要坐上皇位的是你最喜歡的三皇子啊。”

“什麽?”

成帝不敢置信地擡起頭,只見他素日疼愛的铮兒正唯唯諾諾地從秦子墨後方出來,飛快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抱有歉意。

在成帝深受打擊的目光中,李铮往前幾步,帶着一絲懇求道:“父皇,我、我……我會向秦大人求情的,讓秦大人不要殺父皇的。”

秦朗從上方慢慢踱步,走了下來,手掌放在李铮的肩上,似笑非笑道:“叫什麽父皇呢?如今要改叫太上皇了。”

李铮早就吓得如驚弓之鳥,全身一顫,而後忙點頭道:“秦大人說的是,該叫太上皇了。”

成帝看着這張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孔,一股被背叛的恨意油然而生。

铮兒之前從來都不會這樣,自從那次賞菊宴之事後,盡管他壓下來風聲,但還是不少人到處瘋傳,時而會有閑言碎語,加之三王妃一直未曾有孕,更是驗證了傳言。

漸漸的,本就因常菊宴身子大損的铮兒眼裏那份帶有傲氣的光芒逐漸被消磨,可他怎麽也沒想到,铮兒會跟着秦朗一起背叛他。

李铮也恨自己的懦弱無能,甚至時常感懷當初在秋獵上,自己是如此曉勇,成了蒼雲王朝百年難遇的戰狼勇士。

那時的父皇也還意氣風發,彎弓射下飛鳥,怎得、怎得才幾年光景,便非昨日了。

“還愣什麽神呢?”

秦朗更是略帶嘲諷地看着這父子二人,如今回想當時風光,是不是太遲了。

刺鼻的血腥味如今聞起來已有些麻木,成帝心如死灰,跌坐在地上猛咳不止,等緩過一陣,才不甘地看着秦朗,道:“既然你都逼宮了,何不自己坐上這個位子,再扶一個如朕一樣的傀儡,你不累嗎?”

秦朗更覺得可笑,大聲笑道:“陛下以為今日這些士兵從哪裏而來?那是遼國國君借給我的人。你說他為何要借我兵呢?”

成帝聽之頓時一愣,又驟然表情猙獰起來,道:“你個逆賊!”

等這事一成,遼國便能公然進他蒼雲,蒼雲變成一個附屬之國,而蒼雲的國君必然只能是個傀儡。

秦朗根本不在意蒼雲的未來,不管蒼雲如何,他都是代替遼國控制蒼雲的輔政大臣,沒有性命之憂。

只要他看不順眼哪個不聽話的傀儡,就能像今天一般,把他換下。

事已将定,秦朗不願再與成帝多費口舌,轉目看着李铮,斥道:“還不換上龍袍?”

“是、是。”

李铮不忍地看了一眼曾經意氣風發的父皇,走向秦朗安排好的貼身大太監的方向。

太監臉上已有着明顯的不耐,正當他快要接過龍袍時,外面又是一陣喧嘩。

突然生變,秦朗臉色一僵,快步走向宮殿門口。

一個少年一身墨甲,長劍在手,臉邊沾上了些許濺出的血跡,琥珀色的雙眸無聲地看向他。

那雙眸裏透着冰冷,甚至有些戲谑。

而在少年腳邊,一個死不瞑目的肥碩身影看着有幾分眼熟,秦朗目光頓時微凝。

這人

——是遼國派來的領兵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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