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約嗎

——明天見個面?

時輕排隊停車的功夫瞥了眼手機,在衆多條滾動更新的微信消息裏看見了這條。

發消息這人是他昨天在社交網上租的臨時對象,人挺痛快,簡單聊了幾句就同意見面,順利得仿佛跟朋友約飯。

唯一的問題是這人跟他有同樣的需求,也就是說他同時也要給人家當臨時對象,這事他其實有點猶豫,因為他怕麻煩,但短期內實在找不着合适的。

對象租賃市場比想象中麻煩的多,他以為只是花錢買人時間的事,沒想到還有中介攙和,沒中介的還會遇上各種奇葩,要麽獅子大開口,一天的出場費恨不能比明星高,要麽就查戶口看照片問尺寸,還有位神人給他發了個什麽三觀測試,說哪怕是臨時對象也要聊得來。

聊個屁的來,他要有這耐心早陪着家裏介紹的那些個青年才俊玩去了,用得着花錢雇人聊?

把車停好之後,時輕立刻回了一條:行,時間地點你定。

對方可能暫時定不下來,回道:到時候告你。

時輕回了個點頭的表情包,然後關掉這個對話框,打開了一直在刷屏的“兄弟一家親”群。

@輕哥,你怎麽這麽慢??不會半路跑了吧?

@輕哥,別害羞啊,露大腿算什麽,這還有擠|奶的呢!

@輕哥,再不來我們上門扒衣服了啊!

……

群裏就三個人,另外倆是平常在一塊浪的狐朋狗友,他們仨家世相當,層次不分高下,都是不學無術的富二代,所以臭味相投,玩得特別合拍。

今天萬聖節,時輕想來酒吧街玩cosplay,但那倆孫子嫌普通的cos不夠刺激,非要玩出個花來,搞了個人品大抽獎。

翻譯成人話就是,cos什麽由抽簽決定。

當然了,簽都不是什麽好簽,要麽說刺激呢,反正玩死自己不償命,丢人還有兄弟陪。

“到了。”時輕發了句語音,然後不大情願地下了車,跟在一幫奇裝異服的小年輕後面,磨磨蹭蹭朝路對面的“無度”走去。

無度是家gay吧,是這條街上的網紅,以擁有諸多高質量帥哥聞名,男生女生都愛來玩。他們家萬聖氛圍最濃,每年都會搞一個主題,然後整個酒吧就圍繞着主題裝飾。

今年主題是恐怖森林,門口布置成了樹洞的樣子,往深處看黑洞洞的還閃着綠光,給人的感覺就是一腳邁進了盤絲洞。

酒吧裏的服務生裝扮成各種小動物小精靈,什麽兔女郎狐女郎各種女郎裝應有盡有,目之所及一水的裸背大長腿,不知道的還以為進了一場女裝大佬秀。

來這裏玩的人也都很放得開,都生怕自己不夠顯眼,打扮得要多誇張就多誇張,可以說什麽“妖魔鬼怪”都有。

按理說穿成什麽樣進到這裏都不算博眼球,但時輕進來之後依舊吸引了不少目光。

他披了件連帽黑鬥篷,行動間隐約能看黑色短裙,時隐時現的兩條腿又長又直又白,有點雌雄不辨的意思。

興許是他遮遮掩掩的裝扮過于神秘,好多人都盯着他瞅。

時輕迎着諸多過于直白的目光,旁若無人地溜達到兩個夥伴所在的位置,然後摘掉帽子,露出銀色長發,還有精致的吸血鬼妝。

周圍立刻響起了口哨聲。

通常說一個人五官完美,聽來多少有點誇張,但這分明是一張備受上帝寵愛的面孔,已經脫離了通常範疇,至少在他畫着濃墨重彩的妝的前提下,挑不出什麽毛病。

不過這人的好看過于鋒芒畢露,眉眼或是嘴角,不知是哪一筆勾出來一點邪氣,使得他氣質大變,天使面孔無端黑化,成了黑暗系反派。

卡座上兩個打扮得鬼一樣的親哥們兒一個比一個傻眼。

這倆貨為了讓時輕穿女裝,不惜自我犧牲,三個簽都設定成了女裝,分別是小天使、小女仆、旗袍裝。從簽面看,這三個半斤八兩,但成品卻差了十萬八千裏。

三面卡座,右邊坐着的“猛男小女仆”隔着桌子問左邊坐着的“魁梧旗袍女”:“他整這麽驚豔,是不是顯得咱倆很像傻逼?”

旗袍女深表同意,“所以,你明知道這家夥套麻袋都好看,為什麽要提出穿女裝這種愚蠢的方案自取其辱?”

小女仆:“……”

“操,真的太傻逼了!”旗袍女悔不當初地捂着臉,從座位上起身給時輕讓座,“早知道我也弄一頂假發,塗一臉油漆,這樣就不會被熟人認出來,我家狗子也不會嫌棄我,天知道我今天出門的時候多麽尴尬。”

讓座這家夥叫顧朝,是時輕大學結交的鐵哥們兒,他擁有完美的健美身材,天然彎,審美卻很直男,他的直男系形容經常讓時輕感到崩潰。

“……謝謝,我頭發是接的。”時輕今天花了幾乎一天的時間做頭發,雖然只是為了轉移視線,讓大家盡量不要盯着身上那條該死的短裙看,但它本身是完美的!跟假發不是他媽一個品種的!

顧朝難以理解:“你這不是吃飽撐的嗎,弄頂假發一個效果。”

小女仆:“哈哈哈哈——”

笑得幸災樂禍這家夥是孟陽,他跟時輕打在娘胎裏那會兒就坐一塊喝過茶,小時候尿過同一張床,上學在同一個班,大學考了同一所學校,熟悉到可以互揭老底三天三夜。

姓孟的最期待看時輕的女裝處女秀,因為他知道時輕一向不喜歡娘們兒唧唧的風格,穿女裝出門會抓狂,他對任何能讓發小感到尴尬的事都喜聞樂見。

“孟啊,”時輕走到笑成狗的孟陽面前,手指随意撩了一下鬥篷,剛好在對方視線範圍內露出一截大腿,“你一個直男,這麽熱衷于看我穿女裝是對我有什麽想法?”

“噗——”孟陽是個腿控,對這種赤|果果的誘惑招架無力,差點當場吐血,“……我操,你個不要臉的!”

“哈哈哈……”這下換顧朝幸災樂禍,“輕兒,我看老孟遲早讓你掰彎了。”

“他都混到gay吧穿女仆裝了,還用我掰?”時輕從桌上拎了杯酒夾在兩指間晃悠,欣賞着孟陽的女仆裝,“別說,他還挺适合這調。”

“放屁!我這叫玩得起,誰跟你似的遮遮掩掩的。”孟陽向來以出“淤泥”而不染,跟基佬拜把子但不彎為傲,反駁地理直氣壯,“再說直男來gay吧怎麽了,直男就不配擁有你們基佬的快樂了?你們基佬還看妹子呢!”

時輕二話不說解開了鬥篷,露出疊在一起的兩條長腿,還有若隐若現的“酥|胸”,以自我犧牲的方式讓直男體會基佬的快樂。

冷不防受到視覺沖擊的孟陽一口酒噴了出去。

顧朝笑到打鳴。

時輕重新系上鬥篷,叫來服務生收拾了沾滿孟陽口水的桌子,換上新的酒水。

“你倆沒良心的,自從輕簽約了娛樂公司,咱多久沒這麽出來浪了,這叫保護色知道嗎,穿這樣誰認得出來?”孟陽一副良苦用心喂了狗的痛心疾首樣。

“你可拉倒吧。”顧朝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是讓你爸揍得浪不起來,我是被經濟制裁,沒錢浪,輕……對了,你簽約娛樂公司的事,你爸找你麻煩了嗎?。”

時輕搖頭,“我跟他作息時間對不上,一個多月沒見了。”

“靠,我怎麽就沒攤上個忙得不着家的爸呢?”孟陽嘆氣,“我爸也停了我好幾張卡,要不是我媽疼我偷偷給我零花錢,我都窮死了。”

顧朝也嘆氣:“我也是,要不是我哥,我就吃土了。”

這三位本市出了名的敗家子,此生最大的煩惱就是如何不回家繼承家業,只要不給家裏打工,給誰打工都行。

為此,他們仨作出的抗争包括但不限于去公司上班,開店當小老板,當富游博主,買彩票求一夜成為富一代……但均以失敗告終。

上上個月本市有一個唱歌選秀,孟陽心血來潮要走星途,拉着倆兄弟一起去報名,結果,孟陽跟顧朝海選就出了局,只有時輕靠臉挺到了二十一名。

二十名以外基本等于白忙活,不過也有運氣好被娛樂公司挑中的,時輕就是其中之一,但他對娛樂圈沒興趣,參加個比賽就已經耗盡了耐心,根本沒考慮這事。

但恰巧那段時間,三位爹因為兒子參加選秀的事大發雷霆,勒令他們進家裏公司上班。

然後,時輕為了氣他爸就簽了約,孟陽為了氣他爸就當了未來頂流的司機,顧朝為了氣他爸,當了未來頂流的保镖——後兩位都是倒貼。

“輕啊,為了兄弟們你可一定要争氣啊!”孟陽拉着時輕的手說,“等你混成頂流,我就準備改行搞文學,先出他一套書,名字我都提前想好了,就叫《頂流穿開裆褲那些年》、《頂流學生時代風流史》、《頂流與他的炮友們》,怎麽樣,是不是很有購買欲望?”

顧朝:“……”

時輕把手抽回來,端着杯酒靠後,對顧朝說:“保镖先生,把這個小女仆打死,我每月給你開兩萬。”

顧朝:“!!”

孟陽:“……”

下一秒,卡座縫隙裏傳來了無人問津的嚎叫。

“我操!你還真打啊啊啊……時輕你個沒良心的!我他媽也要兩萬……救命啊非禮啦……饒命啊我錯了我錯了輕哥!”

五分鐘後,小女仆衣衫不整仿佛慘遭蹂|躏一樣從卡座上爬起來,目光呆滞地看了看表,然後詐了屍似的說:“我靠九點了九點了!”

“嗯?”時輕覺得這貨态度很反常,“約了妹子啊?”

“不是,”顧朝清清嗓子,說,“是他們家最近有一王牌,九點出場。”

時輕擡起眼皮看着臺上,這會兒前一波又唱又跳的幾個小帥哥結束了表演,燈光在他們下臺之後暗了下去,有工作人員上來準備下一場。

他倒是聽說過這裏來了個不錯的新人。

前不久,無度一支駐唱樂隊新換了一個主唱,據說此人帥到沒朋友,男女通吃,并且十分個性,每天就只上臺一小時,晚上十點一到就拜拜,任憑有多少人眼巴巴排隊等着,人家也不多留一秒。

坦白說時輕對這種靠臉吃飯的“頭牌”不太感冒,唯一讓他有興趣的那點“個性”,也說不好是不是酒吧包裝出來的。

不過,就沖這倆貨一臉“我倆已經挖好坑等你跳了”的表情,他也得好好欣賞一下。

九點整,樂隊成員準時上臺,鼓手跟貝斯手扮成部落風格的獵人,各自腦門上插着兩根羽毛,像兩個才從精神病院裏逃出來的,搖頭擺尾又瘋又狂地跳上臺。

這倆人是樂隊舊成員,時輕對他們有印象,水平還不錯。

主唱兼吉他手走在最後,他一上臺,臺下就沸騰了。

他的裝束應該是貓女郎,一身黑色連體皮衣,性感深V領,屁股上拖着一根撩人的尾巴。

這種裝扮對身材一般的人來說是災難,在他身上卻性感驚豔,他個子高挑,腰窄腿長,頭身比完美,明明沒露肉,卻比在場大部分衣着暴露的“女郎”們還讓人移不開眼。

時輕啧了一聲,夠騷。

“哎呀,這人長得一點也不讨喜啊,薄眼皮薄嘴唇的,有點不近人情,是吧輕?”孟陽看時輕的眼色。

“你怎麽不問朝子?”時輕斜睨他。

“朝子他說不喜……咳……”孟陽被打得智商欠費,居然說漏了嘴,索性破罐子破摔說了實話,“嗐,我倆打賭呢,我問他幹啥!”

顧朝捂臉。

“噢,”時輕用手撐着臉,左看看右看看,“你倆在這等着我呢?”

他就知道,這倆孫子忽然搞什麽女裝大抽獎,不會只是為了讓他尴尬。

“賭我喜不喜歡這樣的?我要是喜歡,後面你倆是不是還賭我能不能泡到他啊?”時輕微笑看着他倆,“跟我說說賭注是什麽,我看看值不值當陪你倆玩。”

顧朝咳嗽兩聲說:“是這樣,輕,前兩天我一朋友給我發了他的視頻,剛好我跟老孟在一塊,我說這主唱會是你喜歡的類型,但老孟覺得他不夠可愛,于是我倆就打賭,輸了的人包下半年的夜宵。”

“對,剛才我倆又追加一局。”孟陽說,“我覺得你穿女裝也照樣能泡到他,朝子說夠嗆,完了我倆誰輸了叫對方半年爸爸。”

時輕聽完樂了,“所以,你倆這是互相坑嗎?”

孟陽:“你就說你喜不喜歡吧!”

時輕再次看向臺上的貓女郎。

這會兒酒吧裏氣氛正燥,一段酷炫的吉他長solo嗨爆了全場,舞池上百人随着節奏搖臂吶喊,恨不能把舞臺掀翻了。

但吉他手本人卻有點漫不經心,他不迎合也不故作高傲,就那樣站在話筒前,手指輕快地掃着弦,沉浸在自己的節奏裏,被微卷的長劉海擋住的眼睛偶爾擡起,掃一眼全場,會引來更熱烈的尖叫。

時輕挺喜歡他這愛誰誰的勁兒,有點禁欲,跟騷氣的外表形成反差,這種矛盾感很迷人。

他盯着看了會兒,然後起身對兩個眼巴巴等着他“宣判”的家夥說:“後半年,你倆,一個包宵夜,一個叫爸爸。”

孟陽:“……”

顧朝:“……”

十點鐘一到,灰小夥踩着點準時離開。

時輕用他的高級VIP卡,成功混進後臺,目的明确地把人堵在了通往後門的走廊上。

他對于喜歡的對象向來是開門見山,合适就約不合适就拜拜,不會浪費時間,更不強求。

當然,目前為止,他想約的人還沒有約不上的。

“晚上有約麽?”

時輕抱臂靠在牆上,禮貌詢問。

來無度的人,約炮是默認選項,大家都是務實的成年人,不搞委婉暧昧那一套,成不成就是一句話的事。

對方嘴裏咬着煙蒂,歪頭看了他數秒,等一截煙灰燃盡,他夾在指尖朝地上抖了抖,回問:“敢不敢跟我走?”

作者有話要說:  好久不見啦!

“搞事情”CP,希望你們喜歡。

本章留言的小可愛都有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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