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氣味
他抱起他的上半身将他吻醒,口腔裏盛着清爽的薄荷味,像剛吃完一顆薄荷糖。
許其悅迷迷糊糊地親得正開心,突然睜開眼睛,腦袋後仰,兩只手捂住自己的嘴,眼中既驚慌又窘迫,擋着嘴唔唔地說:“我還沒刷牙呢。”
吳寧低頭用鼻子蹭蹭他的臉,笑道:“我什麽時候嫌棄過你?”
“不行,我要香香的。”
“你本來就香香的。”
估計是對話太肉麻,吳寧忍不住發出低沉的笑聲,胸膛的震動通過身體接觸傳導到許其悅身上。他跟着吳寧傻笑,兩人的唇又貼在一起,舌頭如海洋中相伴游動的魚,互相嬉戲追逐。
親來親去起不了床,他撫摸他的手挑起了更多欲望。許其悅感覺自己在升空,化成一團柔軟的雲,被溫和的風吹動,變為雨水,落回吳寧懷裏。
許其悅被撓到腋窩的癢癢肉,大笑着躲避,笑得臉都漲紅了,蜷縮起四肢,将後背對着吳寧。吳寧攥住他的胳膊要将他扳回來,露出正臉。許其悅不依,仍背對吳寧,偷偷地笑。
他從背後抱住許其悅,嚴絲合縫地把他固定在自己懷裏,親吻他耳朵,溫柔的聲音低喚他名字。
“其悅。”
“嗯。”
“其悅。”
“嗯。”
“ 其悅。”
“我們好傻,你有話直說。”許其悅在他懷裏亂動,腳後跟輕輕在他小腿上滑蹭。
“沒想說什麽,單純覺得你名字好聽。”
他頭一次發覺吳寧的幼稚之處,幼稚即可愛。他又想親他,翻了個身,雙手托住吳寧的臉。近看,吳寧淺色的眸子仿佛含着一汪秋水,潋滟多情。雖然該做的都做了,該看的也都看了,他依舊不好意思長時間直視他,心髒會受不了,臉也會發燙。
眼睛是心靈的窗口,對視時靈魂像兩種不同的液體在交融,過往與未來連通,他非常确定,眼前人是他想共度此生的伴侶。
吳寧主動吻上他,鼻尖抵在面頰,濕熱的呼吸拂動臉上細小的絨毛,閉合的眼簾生出許多缱绻。他撈起他的腰,許其悅小奶狗似的嘤咛一聲,攔着他說:“不是說好了,今天去海上釣魚嗎?”
“沒聽到外面的雨聲?”
經他提醒,綿延的雨聲滲透進室內,天光晦暗,濕氣粘黏着皮膚。身體逐漸熱起來,閉目嘆息,大汗淋漓。
吳寧趴在他身上,一點一點平複着呼吸。
熱得受不了,許其悅從吳寧身下鑽出,手掌抹去脖頸的汗水,窸窸窣窣地赤身爬下床。
吳寧沒管他去哪兒,過了一會兒,許其悅拿着鉛筆和素描本回來。
“畫什麽?”吳寧手臂撐起頭,側着臉看他,氣息慵懶。
“你啊。”
許其悅坐上沙發,把腿也搬上來,盤腿而坐,睜大圓溜溜的杏眼認真觀察趴在床上的吳寧。
彩色玻璃的落地臺燈淌出金水般的光,吳寧放下手,面容冷豔,側臉貼着墨綠絲綢床單,黑發落在眼尾,恹恹地半阖着眼。金色栖在他白皙無暇的後背,脊柱溝曲線優美,通向臀部, 隐沒在被子底下。
筆尖摩擦紙面,許其悅的視線在他身上流連,低頭快速勾勒輪廓。他再一擡眼,與吳寧的視線相撞,不知何時起,吳寧已經撩起眼皮,默默地注視着他。
衣櫃裏空間漆黑狹小,許其悅不知不覺睡去,猛然驚醒,恍惚之間不知自己身在何處,轉念才想起自己為躲避吳寧,鑽進了衣櫃裏。
他在堅硬的木板上坐了太久,尾椎骨酸痛,兩條腿全麻了,猶如數不清的蟲蟻到處爬動。四周寂靜無聲,他艱難地推開衣櫃門,爬出去。等血液流回麻木的雙腿,許其悅勉強扶着櫃子起身,走出衣帽間。
只他一人的呼吸聲,許其悅趴倒在床上,被子還濕着,他雙手攥緊被面,捂着臉發出一聲壓抑而痛苦的哀鳴。
照吳寧的意思,許其悅必須去英國。許其悅自己也不願意留在國內與吳寧糾纏,他覺得他們在互相折磨,誰也不肯低頭。
如今的許其悅就像在下墜,空氣托不起他沉重的身體,他在這份感情中丢失了安全感,等待着落地死亡的那一刻。
“頭暈嗎?”
針頭刺穿吳寧腺體的靜脈血管,抽出一管鮮血,家庭醫生拔出針,用脫脂棉球壓住針眼,吸走流出來的血液。然後他熟練地整理醫療器材,合起醫療箱。
“我看您臉色不太好。”醫生思考着,神情略微沉重,“身為家庭醫生,我不該對雇主的私生活指手畫腳,但我更該對您的健康狀況負責。頻繁地抽血提取信息素,頻繁地刺激腺體,對您的身體傷害太大了。”
吳寧照舊抻直衣領,打着領帶,表情與眼神都淡然平和,無人知曉他心中在想些什麽。
城西別墅,許其悅整理衣服,打包帶去英國。他獨自待在衣帽間,想起昨晚坐在衣櫃裏睡着一事,鬼使神差地回頭看向吳寧的一櫃子衣物。此時,他變作站在糖果店外的小孩,向往地盯着櫥窗裏五顏六色的糖果。腺體損傷使他聞不到衣服上殘留的信息素氣味,然而柔軟的衣料摩挲皮膚也能帶給他慰藉。
他忽然想帶走吳寧的衣服,走上前拉開櫃門,看着按顏色深淺整齊排列的西裝外套。待他回過神來,表情變得極其扭曲。
“咚”的一聲,許其悅粗魯地關閉櫃門。
他自己在做什麽?像個變态一樣!
他抓起尚未疊好的衣服,拖着半滿的行李箱氣洶洶地離開衣帽間,将衣服扔到床上。許其悅強迫自己鎮定片刻,彎下腰繼續疊衣服,一股淡淡的松木鳶尾氣味萦繞在他鼻尖,若有若無。
“操!犯賤!”許其悅煩躁地将疊好的衣服扔掉,抱着頭,精神瀕臨崩潰。
那氣味似乎真實存在,很淡,可能是錯覺,許其悅嗅了嗅,來到床頭,目光落在剛燃盡的白色香薰蠟燭上,僅剩裝蠟燭的玻璃杯。
他端起蠟燭杯,擱在鼻子底下細聞。
“這蠟燭什麽香味的?”許其悅匆匆忙忙跑下樓,拿着蠟燭杯問正在廚房忙活的陳懷奕。
陳懷奕停下切肉的刀,态度自然道:“定制的仿吳寧信息素氣味的蠟燭,我以為這種氣味最能使你安神,怎麽,你不喜歡?”
“仿的?”
陳懷奕點點頭。
“不對!”許其悅跑到門廳換了鞋,拿起車鑰匙,連外套都沒來得及穿,奪門而出。
人工仿制的信息素氣味香料他聞過,壓根達不到這麽逼真的程度。而且,為什麽他之前聞不到香薰蠟燭的氣味,現在能聞到?
許其悅沒有心思為自己腺體損傷轉好而開心,一路上他都在想,怪不得別人吃治療腺體損傷的藥物有副作用,食欲不振、嘔吐、肢體抽搐,而他沒有。他原以為是自己身體素質好,現在,他懷疑醫生給他開的藥其實是一些安慰劑。
“先生!先生!你不能随便往裏進!”
海躍集團總部大樓,保安攔住衣衫單薄的許其悅。
許其悅凍得嘴唇發青,但眼神澄澈明亮,他說:“我要見吳寧。”
保安聽他直呼董事長大名,詫異的同時,謹慎道:“見我們董事長,你得有預約,我不能不講規矩地把人放進去。”
許其悅和吳寧沒大張旗鼓地辦婚禮,他也幾乎沒有來過海躍總部,員工不認識他很正常。
“我是你們董事長的法定配偶,我找他有急事,拜托,讓我進去吧。”
海躍投入資金收購自家股票,穩住股價,而格曼公司适時發布第二份做空報告,這次的報告裏的證據更加詳實,打得海躍一個措手不及。
許其悅莽撞推開董事長辦公室的門,裏面的幾名海躍高層領導紛紛轉頭看向他,場面一時尴尬而安靜。
吳寧皺眉望着他,神色凜然。
“對不起,打擾了。”許其悅低了一下頭,要關門退出去。
“等等。”吳寧叫住他,轉頭對劉源說,“你帶他去休息室,櫃子裏有衣服。”
“這不其悅嗎?怎麽慌慌張張的?”劉世平笑眯眯地問他。
許其悅充滿歉意地說:“私事,我不急,打擾你們了。”
說是不急,許其悅心裏急得難受,他有太多話想跟吳寧說。劉源從總經理休息室的衣櫃裏拿出一件外套,對許其悅說:“外面冷,您待會兒離開時穿這件吧?”
等待的時間像一條長河,望不見盡頭。休息室的空調運作,暖空氣包裹着凍僵的身體,漸漸使他恢複知覺,感到皮膚輕微凍傷的麻痛。
這間休息室應當處處都有吳寧的氣味,許其悅抱起枕頭,鼻子埋進裏面聞,沒有聞出該有的味兒。他的腺體還是損傷狀态,聞信息素不靈敏,只有在信息素濃度極高的情況,他才能聞到一絲絲熟悉的松木鳶尾。
吳寧背着他做了什麽?
兩個多月以來,每晚在他睡前,陳懷奕都會點燃所謂助眠的香薰蠟燭,夜夜燃燒,一天就能燃燒完一瓶蠟燭。這些蠟燭裏難道都添加了吳寧的信息素?
為什麽不陪在他身邊,而選擇這種傷害身體的方式?與他同處一個屋檐下讓吳寧無法忍受嗎?
擰動門把手的聲音傳來,許其悅瞬間起身,面帶憂慮地看着吳寧。
作者有話說:
謝謝大家的海星,給了好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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