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祝丞結出差回來那天是個周六，雨從早下到晚，瀝瀝淅淅的，整個城市都霧蒙蒙的。

連枝問王叔要了鑰匙，準備自己開車去機場接他。

她才剛拿到駕照，王叔難免擔心，“要不還是我去接祝先生吧？現在下着雨，路上又黑，連律師你一個人開我實在不放心。”

連枝一面失落，一面又覺得王叔說得有道理。

只是本來還想給他一個驚喜的。

沒想到去機場的路上雨勢漸大，像潑在擋風玻璃上。連枝坐在後座，慶幸王叔堅持來開。如果她一個在路上碰到這種惡劣的情況，可能就不是她去接祝丞結，而是祝丞結來找她了。

到機場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連枝抽出放在後備箱的黑傘，推開車門迎着狂風去出站樓。

風和着雨混進大廳，手臂微涼。

前面站了不少接站的人，個個都聚精會神地遙望着出站的方向，臉上喜悅和期待參半。

不知怎的，連枝忽然想起大四那年在機場等候嘉賓的場景。

那時候，她是志願者，而他是主辦方邀請的嘉賓，似乎是永遠不可能再有交集的關系。

兩年多以後的現在，還是她來接他，卻已經換了另外一種身份。

世界真奇妙。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祝丞結居然已經推着行李箱出來了，并且顯然已看到了她。

雖然距離隔得有些遠，但她能看出他似乎在笑，笑她不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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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周圍站着那麽多人，放眼望去，卻一下就能捕捉到他。

氣質出衆，獨這一份。

就像那年燈光敞亮人群嘈雜的機場大廳，他朝她伸手，她擡頭的那一秒所感到的驚豔。

可能人群裏偷偷瞄他的路人也是這樣的感受。

真是奇怪，怎麽過了這麽久，她還是那麽喜歡他呢？甚至到，越看越深陷的地步。

這麽想的時候，他已經走到了跟前來。

“衣服怎麽濕了？”他用手指撚了撚她的短袖，語氣低沉，卻沒有責怪的意味：“叫你在家等我不行，偏偏要跑這麽遠過來。”

連枝剛想講話，忽覺鼻子有點癢，想打噴嚏。做足了樣子，最後卻沒打出來，她不好意思地揉揉鼻尖。

祝丞結脫下西裝外套，抖了一下，披到她肩上，“一場秋雨一場涼，以後出門要帶外套了。”

“知道了。”連枝盯着他的臉沒挪開視線。

早就候在一旁的王叔将行李箱推走。

祝丞結接過連枝手上的黑傘，握着她的肩膀往外走。

奈何雨太大，盡管距離停車的地方不遠，祝丞結的襯衫還是打濕了。倒是連枝被他護得很好，傘都打在她這邊，一點沒濕着。

上了車，終于将風和雨擋在車外。

他白色的襯衣快濕了一半，貼着大半身子，很不舒服。

“把襯衫脫了吧。”連枝翻身去前座取了紙巾，坐回來，“我幫你擦一下，萬一感冒了。”

王叔已經驅車上路。

後座沒有開燈，只有路邊的車燈偶爾落進來。

祝丞結低嗯了聲，解開紐扣，脫下襯衣。

連枝坐在一旁，原本只是單純想幫他擦一下雨水的念頭漸漸走歪。雖然也不是沒見過他不穿上衣的樣子，但畢竟不常見。

他的膚色偏白，腹肌紋理恰到好處，因為呼吸，胸腔正輕微起伏。還好沒有開燈，她都不敢把視線往下挪，多看一眼都覺得是冒犯。

連枝臉頰發燙。

祝丞結觑了她一眼，嘴角下意識上揚，卻難得沒有取笑她，他扯過兩張紙擦自己的肩側。

“你側一下身。”連枝壓着低低的聲音說。

祝丞結便側身，半邊都是濕的，連枝抽出紙巾，心裏覺得暖烘烘的，“幹嘛把傘都撐給我。”

指尖擦過他的皮膚，竟不覺得涼。

連枝輕咳，收拾好紙巾，把外套披回他身上，又把襯衫對疊，放到副駕。

祝丞結一路都沒有說話。

連枝也沒有。

不久，轎車開進地下停車場。

祝丞結下車拎行李箱，連枝去摁電梯。

電梯卻遲遲不來，明明沒有着急的事，卻莫名令人煩躁。

叮的一聲，電梯到了，兩人走了進去。

深夜的電梯并沒有多餘的人。

祝丞結靠在她身邊，伸手一撈，就将她的手握在手心。

電梯一路直上，仿佛提着連枝的心，跟着湧上來，提到嗓子眼，連帶着莫名的緊張。

電梯門開，走廊的燈光些許刺眼。

連枝推着行李箱走在前，指紋開了鎖，提着輪子進去。

剛轉身，祝丞結已經走了進來。

他帶上門，一把握住她的手，将人抵到門板上，西服外套掉落的瞬間，他傾身吻上來。

這吻熱烈卻又隐忍，霸道卻又溫柔，周遭太靜谧，靜到能聽見他吮吸她嘴唇的聲音，明明才三天不見，卻好像過了很久，思念都融進了這吻裏，難舍難分。

連枝不知道應該把手往哪兒放，擡指一碰，就觸到他的肌膚，像觸電一般，她猛地收回手。

祝丞結嗤笑，終于松開她來。

嘴巴濕濕的，眼睛的也濕濕的。

“還可以嗎？”他出聲，音色低沉而性感。

“什麽……”連枝氣若游絲，要不是靠着門，怕是早就跌坐下去。

祝丞結沒講話，卻是拉過她的手，放到腹前。

連枝沒忍住用手指戳了戳——硬的。

“嗯。”她點點頭，回答起他剛才的問題。

祝丞結把她擁進懷裏，狠狠地抱了兩下，松開她，又親親她的臉，鼻子，嘴角，又把人抱懷裏。

“真奇怪。”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嗯？”

“怎麽就這麽喜歡你呢。”

可我有什麽好喜歡的呢？

“我也是。”她說。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她也會這麽喜歡他，喜歡到一想起來，就有些難過啊。

第二天，沈書晴邀請他倆去家裏吃飯。

連枝不好意思，覺得應該買點禮物過去。

祝丞結卻說：“不用折騰了，人過去就行。”他倒是看出了連枝的不知所措，問她是不是緊張。

連枝說有一點。

祝丞結寬慰她，“你去那裏上過那麽多次課，知道她是什麽個性的人，又不會吃了你，緊張什麽？”

連枝心想你才不懂，以前見面的時候她只是祝行的家教老師，但現在就不一樣了。

最後，祝丞結妥協，聽連枝的話買了禮品帶過去蹭飯。

好久沒見祝行，那家夥比以前更黑了，也不知道暑假是不是又去什麽夏令營被曬得不行，不過嘴還是一樣的甜。

連枝一進門，祝行就叫她連老師，下一秒又覺得哪裏不對，“诶，我到底該叫姐姐還是嬸嬸啊？”

連枝裝作沒聽到，把禮品放到茶幾上。

倒是祝丞結說，叫什麽都行，于是祝行道：“那我還是叫姐姐吧，姐姐這個年齡叫嬸嬸，我怕她打我。”

“我哪有那麽暴力。”

祝丞結前腳剛到，祝行就把人拉過去打游戲了，還不忘對連枝說上一句，“姐姐，我借一會小叔用用啊，待會兒還給你。”

“行哇，按秒計費哦。”

“哇，叔你這麽貴啊……”祝行吐槽。

沈書晴準備做點營養餐，在廚房和阿姨一起忙。連枝閑着也是閑着，便也來了廚房，說幫忙剝剝蒜，打打下手。

沈書晴一開始還特不好意思，說讓她歇着看電視就好，奈何連枝就是要做，她也就沒再勉強了。

兩人閑聊起來，沈書晴說：“上次見你，我看你倆有點誤會，現在看樣子是解開了吧？”

連枝點頭說嗯。

沈書晴又說：“他畢竟處在這麽一個身份，有些事情的确沒有那麽簡單，但誤會順利解開了就好。我這個弟弟人很好的，雖然我認識他的時候比較晚了，但曾聽他哥哥說，當年為了給他哥捐骨髓，必須保持一個好身體，那時候他每天都會好好鍛煉，跑步，跳繩，就算學業再繁忙也不耽誤。雖然後來……丞結是個好孩子，只是……我們家虧欠他太多了……前些年他一直說不回國，還說不會結婚，把爸氣得夠嗆。後來也不知怎的願意回來了，也願意……身邊也有個人了。真好，真的，我就怕他一個人孤獨終老，雖然現在年輕人跟我們那會想得不太一樣，但總歸還是有家才好啊，有個家，才有念想。”

連枝一怔，“他說過他不會結婚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難怪他到現在都沒有那什麽……

沈書晴瞥她一眼，笑着說：“那是以前，況且他沒事先告訴你就說明……”

“你們在聊什麽，這麽熱鬧？”祝丞結來廚房接溫水，見她倆聊得很好，随口一問。

“聊你啊，講你以前的糗事。”沈書晴開玩笑。

祝丞結舉手投降，“別，還是給我留點面子吧。”他的視線落在連枝臉上，“我還是有偶像包袱的。”

大家就笑。

“姐姐在誇你，”連枝把剝好的蒜放琉璃臺上，“說你善良懂事有孝心。”

“還有呢？”

“溫柔帥氣有能力。”

“倒的确有那麽回事兒。”

“哎呀，廚房小，自個兒快出去。”沈書晴催他。

“講什麽悄悄話不想讓我聽呢。”祝丞結接好水，喝了一口，目光落在連枝臉上，“走了啊。”

“沒人留你。”沈書晴笑着。

剛才的話被打斷，沈書晴聊到其他地方去了，而連枝也沒有打算再問一遍。

吃飽喝足，還打包了部分回去。

連枝畢竟拿到了駕照，祝丞結便把鑰匙丢給她，讓她開回家。

說實話連枝還是有點怵的，畢竟他的車有點貴，要是出了問題，那可如何是好？

祝丞結坐到副駕，讓她放寬心地開。

連枝趕着鴨子上架，一點也沒那天跟王叔說要開車去機場接祝丞結的氣勢。

連枝坐進駕駛座，按着步驟一步一步來。雖然起步慢，但至少是穩的。

從停車位開出來，連枝緩緩松了口氣。

“不錯啊，慢慢來就行了。”可惜祝丞結剛說完這句話，後面車的喇叭就響起來了，似乎是不滿意連枝的速度，催促她加速。

“別管他，你慢慢開。”祝丞結給她安慰，“誰剛上路都是這個樣子，別着急。”

後面那輛車調轉方向，不在她後面磨蹭了。

不過祝丞結的話确實讓她心穩了一些，漸漸的，手感也回來了。

連枝開出車庫，上了大路。

“其實也沒那麽難，是不是？”

“嗯！”連枝狠狠點頭，她雙手緊緊握着方向盤，全神貫注地盯着前路，生怕生出意外。

祝丞結瞧見她這麽認真的模樣，嘴角微揚。

只會還沒過幾分鐘，路邊的草叢裏突然蹿出一只小狗，連枝猛踩剎車。

還好有系安全帶，不然就這慣性，不磕破腦袋才怪。

“沒……沒撞上吧！”連枝又驚又怕。

祝丞結忙安慰她，解開安全帶下車。

一只小土狗在車輪邊嗚嗚嗚，站不穩，圓滾滾的身體，一瘸一拐地墊着。

祝丞結走過去，輕輕抱起它，“活着。”他用口型對連枝說。

後來，兩人把小土狗送進了最近的寵物醫院。

好在連枝開車的速度不快，小狗傷得并不嚴重，醫生給它做了簡單的包紮。

這狗毛發髒，脖子上也沒有挂繩，應該是流浪狗，治好了也不知道該放到哪裏。

連枝一時心軟，她扭頭看向祝丞結，“那……要不……你喜歡狗狗嗎？”

……

最後，小土狗被他倆帶回了家。

狗狗的毛發是灰色的，洗幹淨了以後看起來順眼多了，只是眼神怯生生的，一面沖他們搖尾巴，一面又害怕他倆。

很沒安全感的樣子。

“叫什麽名字好呢？”連枝給它倒了剛買的狗糧，摸摸它的小腦瓜子，毛茸茸的，很舒服。

“你取就好。”

“那叫墨墨？”連枝說：“正好襯它的膚色！墨墨，以後你就叫墨墨咯！”

可惜小土狗只顧着吃，沒擡頭搭理她。

倒是那尾巴搖得特別歡，好像很喜歡這個名字。

“謝謝你哦。”連枝扭頭，對同樣蹲在一旁看狗狗吃飯的祝丞結說道。“謝謝你願意收留它。”

祝丞結摸摸小土狗的頭，再摸摸連枝的頭，“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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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