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決定

天剛亮，守在外面的老嬷嬷就端着兩個剛蒸好的饅頭進了祠堂。看到洛琳菁神色平靜地趴在蒲團上睡得安穩，并沒有因為昨日餓了一天又關了一夜而生病，老嬷嬷暗暗松了一口氣。

阿韭小姐縱然有錯，那也是洛家的小姐，若是她因為跪祠堂出了事，她們可擔待不起。老嬷嬷将洛琳菁拍醒，把饅頭留下便退了出去。

洛琳菁一覺醒來，就看到兩個熱乎乎的饅頭送到自己面前，開心地笑彎了眼眉，待嬷嬷出去之後，立刻抓起饅頭吃了起來，松軟的饅頭看起來大，卻不經吃，三兩口就吃光了。

她正意猶未盡的時候，一道靈活的小身影從半開的門縫中飛了進來。

洛琳菁剛想和小可愛打招呼，就聽到它唧唧喳喳地叫了起來：“不好了不好了，她們要害你！”

洛琳菁伸出手，讓小麻雀停到她手心上，另一手戳戳它的小腦袋，笑道:“誰要害我？”

小麻雀擡起翅膀拍開洛琳菁的手指，急道：“就是你讓我盯着的那個女人啊，她可壞了！你別戳我腦袋啊，我和你說，今天早上……”

聽着小麻雀繪聲繪色地解說，洛琳菁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臉色也漸漸變得蒼白。

“天花？”洛琳菁傻傻地重複着這兩個字，神色恍惚。

小麻雀以為她不相信，大聲強調道：“對啊，就是天花，我聽得一清二楚！”

洛琳菁有一瞬間的茫然，母親她真的有這麽恨她嗎？

若是染上“天花”這樣的惡疾，她怕是什麽東西都沒有機會收拾，就被送出府去了吧。母親還打算給她下藥，按照她之前的身體，別說在鄉下莊子如何生活，只怕在路上就會夭折了。

洛琳菁自嘲地笑了，原本燦若星辰的雙眸染上了一層暗淡的冷光，她真是天真，她以為自己乖乖聽話，不去招惹任何人，忍耐一些，乖巧一些，日子總會好起來的。結果今天她就被現實狠狠地抽了幾個大耳光。

她活着對有些人來說就是錯誤，就算自己匍匐在地，卑微到塵埃裏，她們也不會憐憫半分，只會更用力地把她踩到深淵裏。既然示弱沒有用，她為什麽還要跪倒在那些人腳下？！

系統本來在感應到宿主情緒波動的時候還想安慰她，別說不是真的天花，就算是真的，只需要花費10點魅力值，系統也能幫她立刻治愈。系統這裏有最全的預防和治療天花的方法，天花在系統看來，根本算上了什麽厲害的病毒。

然而沒想到一個小小的病毒居然能讓宿主有了一番覺悟，有所成長，說起來也算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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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統沉默地待在宿主腦域之中，不去打擾她的黑化之旅。

長久的沉默讓小麻雀有些不安，小心翼翼地拿腦袋去蹭洛琳菁的手心。

掌心的溫暖喚回了洛琳菁的神智，她深吸了幾口氣，壓下胸中的郁氣，悶悶地說道：“謝謝你，小花嬌。對不起，我現在還不能出去，等我出去了再給你粟米好嗎？”

感覺到自己的新朋友情緒不太好，小花嬌擺擺翅膀，十分大方地說道：“沒關系，沒有粟米也沒事，你別難過，我去幫你繼續盯着她們！”

單純而真誠的關懷讓她如墜冰窟的心慢慢回溫，洛琳菁笑了笑，微微俯身，在小腦袋上親了一下，“謝謝小花嬌。”

溫柔的氣息撫過額頭，小花嬌不好意思地扭了扭脖子，留下一句“不客氣”便飛出了祠堂。

目送小麻雀飛遠，洛琳菁坐回蒲團上，瘦小的胳膊抱住膝蓋，良久才低聲問道：“小神，我該怎麽辦？”

【你想怎麽做？】

“我……我不知道。”洛琳菁茫然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祖宗牌位，覺得自己渺小得可憐。

【想留下還是去莊子？】

“我想離開！”仿佛都來不及思考，這四個字已經沖口而出。可是……想到小姨和洛玹，洛琳菁又遲疑了，她走了，他們怎麽辦？

系統對她的回答非常滿意，盡職盡責地分析道：【系統也建議宿主離開洛府，在洛府中，宿主不能随意出入，接觸的人和動物都很少，又一直在被監視的狀态下，不利于宿主收集魅力值和信仰值，也不利于宿主學習和成長。】

“小神，小姨和洛玹留在洛府我不放心。”她想走，想逃離這座可怕的牢籠，可這裏，也還有她割舍不下的人。

【初級系統不能拿出實物，但是可以作用在宿主身上，只需要5點魅力值，系統就能在宿主身上模拟出天花的症狀。你把章氏為你準備的藥給洛玹吃，這樣你們兩個就都得了‘天花’，可以一起出府。】

洛琳菁猛地坐直身子，能把小姨和洛玹帶出府就太好了，她心裏既高興又有些猶豫，“那藥會不會傷害洛玹？”

【一般這類型的藥對人體不會造成不可逆轉的影響，宿主拿到藥後可以讓系統掃描，确定藥物成分，若毒性巨大，系統還能分析出解藥的成分。】

洛琳菁想了想，還是搖了搖頭，“我出去之後和小姨商量一下再做決定。”這畢竟關系到小姨和洛玹日後的生活，她不能擅自做決定。

系統沉默片刻，還是回道：【好。】

章氏有了處置洛琳菁的方法，自然就不打算再繼續把人關在祠堂裏了。早飯後，岳棋沒有聽洛琳菁的勸解，還是到老夫人房裏說理去了。

看到章氏也在，她就知道今日肯定少不得一番折騰，她都已經準備撸袖子上了，卻沒想到她還沒開口呢，章氏竟反過來為阿韭求情。

這變故把岳棋打得措手不及，一時間也不知道還要不要把昨日的真相說破，擔心說出來惹惱了章氏再起波瀾，連累阿韭繼續受罰，岳棋最後還是憋屈地閉上了嘴。

老夫人想着罰也罰過了，洛珝到底沒出什麽大事，便答應放人了。

事情順利解決，岳棋反而有些不安，心中疑惑，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幹脆就不想了，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就立刻趕往祠堂。

岳棋剛到祠堂，便看到快她一步的老嬷嬷已經扶着洛琳菁走了出來。

此時的洛琳菁臉色蒼白，微微垂着頭，全身的重量都依在老嬷嬷身上才能勉強邁開步子往前走，和昨晚健康活潑的樣子判若兩人。岳棋吓了一大跳，急忙迎上前去，把她抱在懷裏，慌亂地問道：“阿韭，你怎麽樣？”

洛琳菁順勢倒向岳棋，用力握了握她的手腕，才無比虛弱地回道：“小姨，我沒事。”

手腕上的力道讓岳棋瞬間冷靜了下來，猜想阿韭這麽做必定有什麽緣由，當着嬷嬷的面，她也不能問，只能繼續保持着心疼的表情，說道：“沒事就好，沒快回去吧，小姨給你做好吃的。”

岳棋扶着瘦弱的洛琳菁走遠了，老嬷嬷并沒跟上去，直接轉身回老夫人房裏複命去了。

洛琳瑜八歲時就有了自己的院落，洛琳菁體弱多病，又是庶女，就一直跟岳棋住在一個院子裏。

岳棋的小院在洛府的北面，離祠堂并不遠，因為位置比較偏，這條路上也沒什麽花草涼亭，平日連奴婢都不會到這裏來，是洛府難得清靜的地方。

洛琳菁靠在岳棋懷裏，仔細觀察周圍之後，決定就在這裏和小姨把天花的事說了，回到院裏反倒人多口雜。

洛琳菁輕輕拉了拉岳棋的衣袖，說道：“小姨，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岳棋微微低頭，回道：“什麽事？你說。”

洛琳菁裝作很虛弱的樣子靠在岳棋懷裏，将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些，低聲将小麻雀和她說的一切告訴了岳棋。

岳棋腳步一頓，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問道：“此話當真？你聽誰說的？”

洛琳菁早就料到岳棋會問，立刻回道：“今日清晨，我在祠堂偷聽到門外的劉嬷嬷和母親房裏的大丫頭說的。”

岳棋本就信任洛琳菁，再加上此刻怒火中燒，根本沒去思考，為什麽她們要在祠堂外面說此等隐秘之事，也無從考量洛琳菁怎麽能在祠堂裏聽到門外的聲音。

岳棋又怒又怕，一把将孩子瘦弱的身體緊緊地抱在懷裏才覺得安心一些。

洛琳菁伸出手，輕拍小姨的背脊，想讓她放松一點，一直藏在袖子裏的金鈴手鏈随着她的動作滑落了出來，發出清脆的叮鈴聲。

這一聲鈴響，就像是一道驚雷打在岳棋腦子裏一般，淚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出來。

岳棋顫抖的手輕輕撫摸着洛琳菁手腕上那條細細的金鏈子，這是阿韭全身上下唯一的飾物，是姐姐懷孕時特意為心愛的孩子準備的禮物。

将孩子的小手握在手心裏，岳棋眼含淚水，咬牙切齒道：“她要敢動你，我就和她拼命！”

看着小姨悲憤傷心的眼睛，洛琳菁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小姨，我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