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對胃口

“知道了，退下吧。”殷綏的聲音平穩低沉，神色也毫無波瀾，但他心裏卻很是納悶，祖母雖然總埋怨他不常常進宮陪她老人家，但也只在他請安的時候叨念兩句，沒有大事絕對不會下懿旨召他入宮，到底是什麽事惹得她老人家如此生氣？

“是。”小厮兩只手焦急地搓了搓，卻不敢繼續打擾，只能守在門外幹着急。

以洛琳菁的耳力，自然将門外小厮來來回回的腳步聲聽得一清二楚。畢竟是太皇太後召見，去遲了确實不好。

算了算時間也差不多可以拔針了，洛琳菁走到殷綏身邊，拔針前還不忘安慰道：“我幫你拔針，別擔心，不疼的，你要是覺得不舒服就繼續閉上眼睛吧，一會就好了。”

殷綏原本還在思索太皇太後召見他的原因，聽到洛琳菁的話，他的眉頭微微皺起，不想她誤會自己，沉聲解釋道：“我并不怕紮針。”

洛琳菁微微一笑，順着他的話說道：“好，我相信，你一點都不怕。”

那名紮針差點暈過去的壯漢在治療結束之後，也是這樣對她說的，那人說得比殷綏還要大聲。其實她都懂，男子漢大丈夫，怕紮針這種事傳出去多丢人？就算殷綏不解釋，她也不會把這事說出去的。

敷衍的語調和含笑的嘴角實在難以讓人信服，但人家都說了相信了，自己再強調反而像是他心虛一般，那感覺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似的，有力氣不知道往哪使。

洛琳菁動作利索，很快将針全部拔了。她轉身打開抽屜，拿出那瓶剛煉好的藥，遞到殷綏面前，說道：“好了，這是藥膏，你每日沐浴後塗抹在右肩的位置，塗上之後會有點灼熱的感覺，不過很快就會消散了。十日後你再來一次，我繼續給你針灸，紮滿七次，應該能将堵塞的經絡疏通。”

知道十日後還要再來紮針，且需紮滿七次之後，殷綏從聽到太皇太後召見起，就一直煩躁的心忽然平靜了許多。

殷綏接過藥瓶，白瓷握在手裏，觸感微涼，細膩溫潤，他五指微微用力，将藥瓶穩穩握在掌心，拱手行了一禮，“多謝。”

洛琳菁擺了擺手，低頭收拾用過的銀針，并未把這一禮放在心上。殷綏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穿好衣服，說道：“告辭。”

洛琳菁将人送出屋外，小厮立刻迎了上來，那焦急的模樣恨不得将他家王爺直接拉走，可惜他沒有這個膽子。

洛琳菁環顧了一眼院子，小姨和玹兒不知道上哪去了，屋裏的兩只小祖宗還在鬧着呢，她也不好離開，雖然有些失禮，她還是對正在打掃院落的雪兒說道：“雪兒，送翼王出府。”

“是。”雪兒放下掃帚，走到殷綏身邊，做了個“請”的姿勢。

殷綏對着洛琳菁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只是人剛走到院門口，他忽然腳步一滞，回過身看向洛琳菁，低聲說道：“我給你帶了些薄禮，希望你能喜歡。”

“啊？哦，謝謝。”洛琳菁随意地點了點頭，以前來找她求醫的人，每次也都會帶上禮物，金銀財寶、珍稀藥材、名瓷名畫、孤本典籍，各式各樣應有盡有，她早就不把這些放在心上了。

殷綏沒再說話，大步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殷綏離開前的眼神仿佛透着一絲失望？啧，估計是她看錯了吧。

洛琳菁正準備進屋好好教訓教訓貓窩裏那兩只小家夥，進門前眼角的餘光剛好掃到屋門大開的花廳。

想到殷綏臨走時的眼神，她莫名其妙地想去看看，殷綏到底送了什麽禮物給她。

洛琳菁轉身走入花廳，一眼便看到了放在茶幾上的大紅盒子，她走過去随手将盒子打開，待看清裏面的東西時，一雙眼睛倏地瞪大，不會吧……是、是食物？！

這個木盒原來竟是一個食盒，一共分為三層，第一層是各色水果，第二層是精致的糕點，第三層是特色小食，美食種類繁多，擺放得毫無章法，整個食盒塞得滿滿當當的。

食物的香氣一個勁地往鼻子裏鑽，洛琳菁嘴角的笑弧越揚越大，最後竟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這人……還挺有趣。”

竟然送食物！她還沒見過有人第一次到別人家拜訪，把食物當禮物送的，還送得這麽雜！

洛琳菁從第二層中挑了一塊水晶糕塞進嘴裏，冰涼爽滑的口感讓她忍不住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好吃！

腦海中，系統似笑非笑地問道：看來很對宿主胃口啊，就是不知道是食物對胃口，還是人對胃口？

嗯哼~洛琳菁眉尾微挑，抓起一個紅豔豔的果子，一點不講究地在衣服上擦了擦，一口咬了下去。

洛琳菁吃得開心，殷綏卻是一刻也沒有耽誤地趕往皇宮。

宮裏誰都知道，翼王是太皇太後和皇上的心頭寶，他進萬壽宮從來都不需要通傳，殷綏到的時候，萬壽宮內除了太皇太後的貼身嬷嬷俞嬷嬷外，其餘奴婢、太監都退到了殿外。老人家半躺在軟塌上閉目養神，大長公主垂着頭坐在一邊，眉頭緊擰着，神色凝重。

“祖母，姑母。”

聽到熟悉的低沉嗓音，太皇太後立刻睜開眼，原本還陰沉的臉色瞬間好了許多，朝殷綏招了招手，笑呵呵地說道：“阿綏來了，快過來坐。”

殷綏走到太皇太後身邊坐下，老人家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手，笑道：“上次給你送去的寧息丸，你有沒有按時吃？”

殷綏接過俞嬷嬷遞過來的軟靠，讓老人家靠得舒服些，回道：“祖母，我身體很好，寧息丸您還是留着自己吃吧。”

寧息丸是神醫門周老的大弟子，也是目前禦醫院的院首周川柏調制的藥丸，補氣寧神，很适合體虛者服用，但因為需要用到幾味珍稀藥材，每年能制成的藥丸極少。殷綏常年戍邊，經歷大小戰事，受傷無數，太皇太後擔心他的身體，每次都想盡辦法把藥送到軍營裏，可惜殷綏比誰都倔，總是不肯服用，過一段時間又派人給她送回來！

太皇太後瞪了他一眼，又是心疼又是欣慰地嘆了口氣，“你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聽話！”

殷綏也不反駁，任由太皇太後數落，等她叨念完了，才問道：“祖母喚我前來，所為何事？”

太皇太後嘴角緩緩沉了下來，知道殷綏的性格，她便也不拐彎抹角了，直接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洛家那個丫頭？”

殷綏一怔，喜歡……洛琳菁？

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一張帶着梨渦的笑臉，鼻間仿佛又聞到了那股清幽的藥香，甚至背脊上曾經被觸碰的皮膚都莫名地發熱，殷綏輕咳一聲，揉了揉鼻子，他十四歲從軍，對于男女之愛并不了解，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愛慕洛琳菁，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她在他心裏，和別的姑娘确實不一樣。

太皇太後是看着殷綏長大的，自認對他的性子十分了解，若是沒有的事，他絕對會否認，現在這樣一言不發，便是默認了。

太皇太後暗嘆了一口氣，慈愛地拍了拍殷綏的手，說道：“再選一個吧，除了她，都可以。”

殷綏眸光一沉，冷聲問道：“為什麽？”

正如太皇太後了解他一樣，他也同樣了解自己的祖母，明明之前那麽急着給他議親，好不容易他對某個女子有了異樣的好感，如果不是有什麽特殊的原因，她老人家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