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信息素

紀念品商店裏的東西琳琅滿目、種類繁多, 有許多小朋友們喜歡的動漫周邊産品。

傅樂只看到什麽都是哇哇哇好想要，聞景和傅星閑則表示，嗯……衣服都很卡通, 太可愛了穿不出去。

聞景勉強挑了一個印着卡通字母、沒有任何卡通人物的白T恤, 一扭頭看見傅星閑手裏拿的是同款黑色。

他豎起大拇指：“你很有眼光。”

樂樂抱着傅星閑的腿狂蹦：“我也要！我也要！”

于是又拿了件明黃色同款童裝。

這個小朋友最喜歡的就是快樂的黃色。

這商店主要是賣紀念品的, 沒有試衣間，傅星閑付過錢, 帶着倆人找衛生間換衣服。

“你先去換吧，看看大小是不是合适。”傅星閑放下樂樂, 把雙肩包接過來。

聞景站在洗手間洗手池前，用清水好好清理了一下, 對着鏡子照了照, 發現臉上和身上的皮膚顏色泛紅。

擦得太用力了嗎？但是不疼。

他沒太在意，确定衣服大小合身, 就拿着髒衣服走了出去。

拐出衛生間走廊的時候, 一個Alpha迎面沖過來, 和聞景撞了個滿懷。

“抱歉抱歉。”那人捂着肚子滿頭是汗，連腰都快站不直了，“我憋不住了對不起讓讓啊！”

他急匆匆沖進了聞景旁邊的Alpha衛生間入口。

聞景懵懵地往外走，被傅星閑一把拉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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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到哪裏了？疼不疼？”

聞景：“沒事沒事。”

傅星閑打量他身上的衣服。

袖子皺了些, 多了點深深淺淺的印子。

傅星閑：“真的沒事？”

聞景伸手拿過雙肩包：“真沒事，我看起來有那麽弱雞嗎？”

傅星閑：“今天是誰擰不開瓶蓋？”

聞景推他：“……哼！快去換衣服！”

傅星閑伸手揉他頭發, 靠近他低下頭。

聞景：“你做什麽？”

傅星閑松開手：“看看你身上還有汽水味沒。”

聞景無語：“這麽不放心我？都洗幹淨擦幹淨了，還補了抑制劑呢！”

傅星閑：“行吧, 我帶樂樂去換衣服了。”

一進衛生間的門, 傅樂只已經迫不及待笨手笨腳地脫掉了自己的上衣, 拍着小肚肚蹦蹦跳：“我的新衣服！我的新衣服！”

傅星閑給他套上新T恤, 然後抱他到洗手池子上站着照鏡子。

傅樂只興致勃勃地對着鏡子轉了一圈，然後嘟起小嘴：“哥哥大笨蛋，給樂樂穿反了！”

傅星閑：……

的确是反了，這衣服前後都有印花，他剛才沒注意。

他抓着樂樂的小手，幫他脫下袖子，調整衣服方向，但是依然思緒連篇，無法停止腦子裏的聯想。

聞景衣袖上微濕的痕跡，很明顯是剛才那個Alpha身上的汗水。

汗水裏蘊含了大量的信息素，但是他什麽都聞不到，哪怕Alpha的嗅覺非常靈敏。

Alpha們都會有圈地行為，這來自于他們的天性。

他們會不自覺地在自己的Omega身上留下屬于自己的氣味，警告其他人不要靠近。

同時，對于自家Omega身上不小心留下的其他信息素，他們也會非常敏感。

但是，聞景和他用的是一模一樣的阻隔劑，非常強效，能夠清除掉所有其他繁雜的氣息。

他身上的氣味永遠都會幹幹淨淨，除非阻隔劑時間過長，效力減弱。

這時候聞景肯定會補上阻隔劑。

就算他忘記了，傅星閑也會主動提醒他。

然後，所有的氣味殘留和線索，将被消滅得一幹二淨，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聞景身上只會是和他一樣的草木香。

傅星閑把樂樂從洗手池子上抱下去，啞聲叮囑：“別亂跑，就在這裏等我。”

他心裏有些躁，動作也粗暴了些，兩下扯開襯衣扣子、脫掉衣服，露出一身的肌肉。然後打開水龍頭，把冰涼的自來水撲到臉上，撲到剛才被飲料打濕的頭發上，揉了揉。

水從發絲上滴落，順着臉頰、下巴滑下，流過脖子、喉結，經過鎖骨，滑落到胸口。

上半身幾乎全是水。

傅星閑用濕巾擦掉了之前粘膩的感覺，皮膚明明摸上去很涼，心裏卻依然覺得血液發燙。

他盯着鏡子裏的自己，把一大捧水潑到自己的臉上。

重複了好幾遍，終于感覺頭腦清醒了點。

然後套上T恤，拉着樂樂和聞景彙合。

聞景看着他還在滴水的頭發，和胸口的一片深色：“哎？你怎麽搞得這麽濕？水龍頭壞了？”

傅星閑低頭掏手機：“有點熱而已。我給我爸打電話，問問他們在哪裏。”

“該去摩天輪了……嗯？你們不去？好吧。”他挂掉電話。

聞景：“怎麽了？為什麽不去？”

傅星閑：“我媽玩累了，現在不太舒服，不想坐那麽高的東西。我爸陪着她休息呢。”

聞景：“那我們……”

樂樂抓住聞景褲子，一臉焦急：“不帶爸爸媽媽，我們去！”

他已經期待很久了。

摩天輪是這個游樂場最最出名的游樂設施。

這裏距離海邊不遠，在摩天輪的最高點可以看到非常廣闊的大海、美麗的海岸線，以及遠處的海平面。

“那就去吧，我們三個。”

因為提前預約了的關系，并沒有排很久的隊。

聞景站在摩天輪的下方，擡頭看着這個巨大無比的家夥——據說足足有200米高，轉一圈要花30分鐘。

他上一次坐摩天輪應該是很小時候的事情了，居然有點緊張。

又一個車廂轉到面前，門打開，游客們帶着興奮的情緒走出來。

傅星閑回頭拍拍聞景的肩膀：“到我們了。”

他先抱着樂樂進去，車廂搖晃。

聞景略有些遲疑，傅星閑伸出手：“來。”

Alpha眼睛看着他，手掌寬厚，手臂很有力。

聞景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兩手交握之間，好像多了些安全感。

他跨進車廂，借着傅星閑的手站穩。

廂門關上，三個人被隔離在小小的空間，搖搖晃晃向上升。

樂樂扒在窗戶上，真的是開心極了，看到什麽見過的地方，都要指着叫出來：

“哇！旋轉木馬！”“商店！”“停車場！”

他在車廂裏爬上爬下，蹦蹦跳跳，簡直不能更開心。

聞景坐在旁邊的位置上，臉色發白。

他本來覺得自己飛機都坐過了，應該沒什麽。但飛機和摩天輪果然還是兩碼事。

飛機全部包裹着，只留下一個小窗口，看不到腳下的情況。起飛的時候可能有些失重，但大部分時間都飛得很平穩，像是在平地上。

而摩天輪，可以親眼看到自己距離地面越來越遠，耳邊是機械咯吱咯吱運作的聲音，還有個小朋友滿車廂亂跑，導致車廂不穩，時不時晃幾下。

聞景的視線從窗戶外面收回來，靠在椅背上全身繃緊。

“別亂跳，危險。”傅星閑抓住了興奮過頭的傅樂只，回頭看見聞景表情不太對，“聞景？”

聞景的聲音幾乎是從嗓子縫擠出來的：“我沒事，你看好樂樂。”

話音剛落，就見傅樂只掙脫傅星閑的手，噠噠噠跑過來撲到他身上。

“聞景哥哥你怎麽啦？”

車廂晃得更嚴重了。

聞景咬着嘴唇，抓着扶手不敢撒手，手腕上的青筋繃緊。

又怕小朋友摔下去，空出一只手抱住了樂樂。

“哥哥哥哥……”他的臉皺成一團，已經慌得不成樣子了。

“沒事，我在。”

傅星閑從對面的座位起身，抓住扶手往這邊邁了兩步。

車廂重心失衡，聞景瞬間下沉了一大截。

傅星閑&聞景：……

“傅樂只過來，別鬧你聞景哥哥。”傅星閑低聲呵斥。

樂樂往聞景身上又拱了拱，眼睛還在看窗外：“我喜歡聞景哥哥！我就要他抱！”

傅星閑瞥了一眼聞景蒼白的臉：“你這樣，他會害怕的。”

“咦？”傅樂只扶着聞景的肩膀，看他的臉，“哥哥不怕，我保護你哦！”

他吧唧一下，在聞景的臉頰上親了口。

聞景：……你以為自己是童話故事裏的王子嗎？

還好，傅樂只親完就蹦下去了，噠噠噠跑到對面座位坐下。

聞景呼出一口氣，望窗外看了眼。

越來越高了，已經看不到其他建築物，只有藍天和白雲。

窗戶外面是摩天輪的架子。

雖然這個游樂場只啓用了短短幾個月，但經歷了風吹日曬，已經有少許油漆脫落，出現了鏽跡。

戶外設施這樣很正常。

但聞景聽着吱吱呀呀的運轉聲音，深呼吸了好幾次，感覺自己簡直要犯心髒病了。

“聞景，過來吧。”傅星閑喚他，聲音輕柔，“我們一起站在中間就沒事了。”

聞景緩緩松開手。

他感覺自己的手腳略有些發軟。

真沒用啊，坐個摩天輪吓成這樣。

纖細的手再一次遞過去，被抓住。

傅星閑拉了他一把，聞景抱住他的胳膊，兩個人拉着扶手，站在中間。

Alpha蹭了蹭他的頭發，環住他：“不怕了，嗯？”

“嗯。”聞景把頭埋在他寬闊的肩膀上。

舒服了許多，心慌氣短的感覺也消失了。

噠噠噠的聲音再次響起，樂樂又從座位上跳下來，爬到另外一邊。

聞景抓着傅星閑的手一緊。

傅星閑：“樂樂，不要蹦來蹦去，不安全。你過來我這邊。”

傅樂只：“我看不見啦！什麽都看不見啦！哥哥抱！”

于是兩個人的中間夾了個小朋友，在兩個哥哥身上蹭來蹭去。

車廂越來越高，接近頂點。

窗戶外能看到沙灘，海浪一波波打在沙灘上，人群像是小螞蟻，被浪花打散，然後聚集，仿佛能聽見他們嬉戲的聲音。

遠處是一望無際的大海。

原來碧水連天是這種感覺，視野無比開闊，連帶着心境好像都發生了什麽變化。

聞景靠在傅星閑身上，突然感覺之前那些小小的害怕都是值得的。

“好看嗎？”傅星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聞景點點頭：“景色很美哎。”

傅星閑張口又想問點什麽，卻見聞景回過頭看他。

兩個人的臉距離很近，一根根的眼睫毛清晰可見，瞳孔裏還能看見自己的影子。

聞景眨巴眼：“但是我還是更想看你的暑假作業，不然我可能寫不完了。”

傅星閑抿嘴：……想揍孩子。

但他一手拉住把手，一手抱着樂樂，居然空不出手來。

他眯眼，突然側頭，輕輕把聞景的腦門撞了一下。

聞景被撞懵了：“你幼稚不幼稚？”

說完他就撞了回去。

倆人頭頂頭，莫名開始角力。

“哈哈哈哈！好玩！我也要！”樂樂的小腦瓜加入戰鬥。

隔了一會兒，三個人鬧得腦殼痛，才分來。

聞景扭過頭看自己所處的高度。

隔壁車廂已經攀升到了頂點。

車廂裏的一對情侶抱在一起，身影重合，嘴唇貼在一起。

聞景呆了，這這這……摩天輪裏算是公衆場合嗎？好像不算？

傅星閑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無聊的都市傳說，不用在意。”

聞景毫無概念，單手掏出手機查了查——

在摩天輪頂點接吻的情侶會永遠在一起。

真無聊啊，這也信。

他又撇了眼隔壁車廂，發現那倆的戰況越來越激烈，男生的一只手在女生上衣裏面游動，兩個人變換着各種姿勢。

聞景紅着臉低下頭，埋在傅星閑肩膀上，感覺就……長見識了。

傅星閑往那邊看了一眼，調整抱樂樂的方式，讓他看向另外一邊的窗戶。

他們的車廂終于移動到了在摩天輪的最高點。

傅樂只突然抱住聞景的脖子，往他身上蹭：“聞景哥哥好香！樂樂喜歡！”

他吧唧，又在聞景臉上親了一口。

傅星閑臉黑了。

他現在就很有種把弟弟扔出去的沖動。

傅樂只咧着小嘴伸出手：“聞景哥哥抱！”

聞景懵着：“哎？”

傅樂只舔舔嘴：“是甜甜的聞景哥哥！”

傅星閑蹙眉：“你該補阻隔劑了。”

聞景有些驚訝：“剛才不是才補過？怎麽回事，這麽快就失效了？”

傅樂只小腿撲騰：“哥哥壞！不要阻隔劑！就要奶味的聞景哥哥！”

聞景掏出阻隔劑，往身上噴了幾下。

“不行哦，要不一會兒給你買牛奶喝？”

樂樂：“不要牛奶！要牛奶味的聞景哥哥！”

傅星閑把他的小屁股捏了一把：“聽話，不然告訴媽媽。”

車廂逐漸下落，裏面的兩個少年手忙腳亂地教育不聽話的弟弟。

好不容易把樂樂哄好了，傅星閑呼出一口氣，感覺車廂裏有些悶。

明明聞景已經補過阻隔劑了，他親眼看到的，卻還是有股淡淡的奶味萦繞不散。

他轉頭看聞景。

少年還在看窗外，已經平靜了許多，似乎不害怕了。

他脖子後面腺體的位置，稍微有些模糊，像是被人用畫筆塗抹了一般。

傅星閑眨了眨眼，仔細看去，發現有乳白色的氣體正在從那個小鼓包慢慢擴散，融入空氣中。

“嗷！”傅樂只踢了他一腳，“哥哥！你把樂樂弄痛了！”

“對不起，是哥哥不好。”傅星閑把他放下，“自己坐到座位上，別亂跑。”

樂樂像是小兔子，晃着兩只長耳朵蹦到了旁邊的座位。

聞景察覺傅星閑臉色不太好，湊過去看他：“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傅星閑看着他沉默了一會兒：“沒事，不用擔心。”

終于下了摩天輪，兩大一小和傅弘兩個人彙合。

傅星閑把樂樂交接過去，跟傅弘耳語了幾句，從包裏摸了點東西，快速離開。

身後是聞景的聲音：“閑哥怎麽了？”

“去衛生間，你們要去嗎？”

“哦哦哦，不用。”

傅星閑鎖上隔間的門，拆開抑制劑，掀起袖子，皺着眉頭把針頭紮了進去。

緩緩推入藥劑，扔掉一次性垃圾，然後靠在牆上喘氣。

藥劑生效的時候會帶來眩暈感。

傅星閑舔了舔幹渴的嘴唇，仰起頭閉上眼睛。

一片黑暗之中，聞景的背影出現。

他穿着和自己同樣款式的T恤，衣服空蕩蕩的，和自己穿着完全是兩個效果。

他太瘦了，走路的時候衣擺随風飄揚，偶爾會因為動作太大，露出一截兒細細的腰。

聞景停下腳步，轉過頭來，沖着自己笑。

他眼角彎彎，長長的眼睫遮不住瞳孔裏的光彩，臉上有紅潤的血色，粉嫩嘴唇在陽光的照射下染上一層金色水光。

傅星閑狠狠搖頭，但腦中的身影無法驅散。

他把腦袋在牆上磕了兩下，睜開眼睛摸出手機。

聯系人——孫醫生。

嘀嘀嘀……電話撥通。

傅星閑聲音嘶啞：“我的易感期又提前了。”

孫醫生愣了愣：“怎麽會？你以前不是一直很規律的嗎？而且以前易感期來了就來了，你根本不會找我。”

傅星閑煩躁地撸了一把劉海，聲音裏帶着絲絲火氣：“我也不知道。”

孫醫生：“你在哪裏，我去給你做檢查？”

傅星閑：“還在B市，陪聞景比賽，明天回去。”

孫醫生：“聞景和你在一起？”

傅星閑：“對，今天在游樂場。”

孫醫生：“啧啧，還說你們倆沒進展。”

傅星閑：“他獲獎了，這是我爸答應給他的獎勵。”

居然有家長帶着，真沒意思。

孫醫生嘆氣：“聞景發.情期什麽時候？”

傅星閑：“不知道。”

孫醫生：“剛分化的人發.情期不穩定，很有可能提前或推遲。我建議你去看看他，是不是也有情況。”

傅星閑頓住：“你什麽意思？”

孫醫生：“之前那對志願者的發.情期、易感期一直是同步的，大家以為是巧合。但是現在看你這情況，有可能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