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當我想你

用玻璃隔開的一間4人小會議室, 是傅星閑在複興集團臨時辦公的地方。

他稍微整理面前的資料，推到旁邊桌子上，看了看電腦右下角的時間。

15:34, 今天完成工作的時間比較早。

會議室的門口對着走廊, 落地窗外面是藍藍的天空以及緩慢移動的雲朵。

傅星閑對着窗外遠望, 休息了會兒眼睛，摸出手機, 打開和聞景的聊天窗口。

聊天記錄裏，聞景說的最後一句話, 是他的快遞地址。

倒數第二句，是上周确認他是否到家。

下周一就要開學報到, 聞景的暑假作業是上周完成的, 有傅星閑幫他，一共只花了兩天時間。

然後這人就幾乎沒有音訊了, 別說看見人, 連消息似乎都沒空發, 也沒有電話，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傅星閑又點開聞景的朋友圈。

最後一條動态還是他那天發的做菜圖片，青椒牛肉、花菜和涼菜，不過下面多了1個點贊和幾條回複。

張山：“卧槽你自己做的？”

聞景：“我哥！你眼睛不好使嗎？”

張山：“會長？你倆在哪？這桌子舊舊的, 不能是會長家吧。”

聞景：“我家。茶幾舊又不花你的錢~”

張山：“[檸檬.jpg]認識4年了，我都沒去過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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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景：“認識5678年也不給你來。”

小學生鬥嘴既視感。

傅星閑盯着聞景最後的回複, 心情莫名好了那麽一滴滴。

他把手機放到旁邊，拿出牛皮本, 翻開每日計劃。

之前一起去B市, 兩個人幾乎天天都是分數扣光, 全部零蛋。最近卻很少聯絡, 除了一起買菜做飯那天，天天都見不着面，總是兩百分滿分。

新計劃貫徹過于徹底，似乎也沒有特別高興。

沒有新增的跑量，傅星閑每天早上的跑量都是20公裏起，把欠的賬清了好些。

他琢磨着現在沒太多事情，是不是換衣服下樓，去集團9樓的健身房再跑個20，免得下周欠債又增加。

下周要開學，他和聞景同班。兩個人個子都不低，在理科一班應該會坐在後排。

傅星閑發覺自己似乎已經默認，開學後每天至少扣20分，肯定會增加罰跑……

他定了定神，把東西收拾好，從包裏翻出了準備好的運動衣和運動鞋。

這一套衣服是新買的，他還沒穿過。同款買了3套，另外兩套已經和其他日用品一起，寄去了聞景家。

宋惠然買衣服的時候這麽說：“你好意思只把自己的衣服寄過去？聞景多少碼，給他也買一身，他穿這個肯定好看。”

是他和聞景的第二套一模一樣的衣服。

游樂園那身是第一套。

……

手機震動，來電人傅弘。

傅星閑接起電話：“喂，爸。”

傅弘：“你還在小會議室？我一會兒來找你。”

這個一會兒也不知道是多久。

傅星閑挂了電話，收起衣服，坐回座位，閑着無聊，從包裏翻出了一個田字格的本子，在筆記本電腦打開浏覽器，搜索字帖。

他拿出碳素鋼筆，對着字帖的內容，工工整整地寫：一、丨、丿……

沒一會兒，傅弘推門進來了。

他敲敲會議桌，撐在桌子邊上：“忙什麽呢？練字？”

單看這個基礎的筆畫，好像也不是，他兒子沒必要練這麽基礎的。

傅弘蹙眉。

和屏幕上顯示搜索到的字帖相比，傅星閑寫出來的字體完全不同。

而且他只在本子的第一列寫字，每個筆畫或者字都只寫一遍。

與其說是在練字，不如說他在自制一本字帖，寫下來的全部都是示範。

“找我做什麽啊？”傅星閑寫完這一頁最後一個字，放下筆問。

傅弘：“下午四點12樓數字化中心有個信息安全相關會議，你去聽聽。”

傅星閑點點頭，看着他，卻沒等到下文。

“就這個？還有什麽要做的？”

傅弘：“沒了。”

傅星閑：“……那你專門跑過來找我？”

傅弘：“你媽說大兒子這幾天經常心不在焉，讓我工作閑暇的時候看看你，免得你心理出問題。你覺得你有問題嗎？”

傅星閑面無表情：“沒有。”

傅弘：“還有，給你送驚喜。”

傅星閑：“？”

傅弘拍拍他肩膀：“好了，我走了，不客氣。”

傅星閑：“？？？”

驚喜在哪裏？

傅弘眼睛裏似乎帶了些笑意，什麽都沒說，推開門走了。

複興集團董事長莫名其妙地過來溜達一圈，也不知道什麽意思。傅星閑目送他的背影消失，轉頭看向屏幕，拿起筆繼續寫字。

小學生用的本子不厚，他很快就照着字帖的順序寫完一整本，從頭到尾檢查。

他應該會寫的吧……傅星閑看着本子，思緒卻回到在聞景家寫作業那天——

雖說趴在同一個桌子上，但傅星閑坐在電競椅，聞景坐在床上，倆人隔了一段距離。

聞景寫了幾分鐘，擡起頭看他，面色驟變。

“你這字也太好看了叭？一看就不是我寫的啊！”

說着他就把自己正在寫的冊子推過來。

傅星閑觀摩聞景那狗爬的字，手下的公式寫不下去了。

“那怎麽辦？”

“要不你還是幫我填ABCD好了？其他的我自己寫。”聞景嘆了一口氣，“沒有享福的命啊。”

“高考卷面分也很重要的，你可能需要練字。”傅星閑提出了一個很低标準，“不用練得多好看，至少讓你的字……站起來？”

于是倆人在寫作業的間隙在網上搜了搜，給聞景找他喜歡的字帖。

然而這家夥挑三揀四，看什麽都不喜歡。

聞景：“我就喜歡你的！要不我就照着你的字練？”

“你不練名家的字帖，練我的？”傅星閑頓了頓，“你對我的濾鏡是有多厚？”

“這麽這麽厚！”

聞景把手張開，兩只手拉平和身體呈直線後，還在往後神。

然後他嘿嘿一笑：“練了你的字，以後作業都歸你寫啦哈哈哈哈！”

……

傅星閑低下頭，看他給聞景量身定制的字帖。

還是他的臉皮比較厚，居然真的寫了。

但是，想到聞景喜歡他寫的字，還想要和他寫一樣的……心裏有種說不上來的沖動，仿佛要給一張白紙染上自己喜歡的顏色，印上屬于自己的烙印。

傅星閑深呼吸，再次看時間。

快開會了，他拿着本子和筆離開會議室，穿過走廊。

茶水間又有幾個文秘在聊天。

“真的特別可愛，而且有禮貌好相處，我瞬間倒戈……”

“噓……”有人看見傅星閑路過，壓低了聲音，“能比太子還好看？”

“不是同樣的風格，那就是個小弟弟，特別招人疼的那種。”

傅星閑進了電梯，按下十二樓。

電梯門緩緩合上，隐去了文秘妹子們映在茶水間磨砂牆上的影子，以及她們讨論小鮮肉的聲音。

距離會議開始不到10分鐘，數字化中心的大會議室還沒有人。傅星閑開了燈、打開空調，坐在角落的座位上靜靜等待。

沒過一會兒，就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以及客套的談話。

十幾個人魚貫而入。

數字化中心的負責人、技術人員一般穿衣服沒有高層們那麽正式，經常都是polo衫之類的。

還有一些沒見過的穿着西裝的人，應該是供應商。傅星閑已經看了抄送給他的郵件，今天的會議主要是和供應商進行商務談判。

傅星閑站起來跟前輩們打了招呼，正要坐下，突然看見會議室又進來一個年輕人，穿着畫風完全不一致的T恤短褲運動鞋，

他愣在原地。

數字化負責人轉身揮揮手：“聞景啊，你坐我旁邊。”

“哦哦哦，好的，張叔。”聞景抱着筆記本電腦小跑過來，沖對面的供應商腼腆地笑。

供應商負責人被他白淨的小臉晃了一下視線：“這位……”

“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聘請的信息安全專家聞景，他将負責我們的技術方案評審工作……”

供應商那邊有個技術人員突然興奮：“啊，今年P5 CTF冠軍！我知道我知道的哈哈，年輕有為啊！”

會議室很大，兩個少年的中間隔着許多成年人。聞景的視線從人與人的縫隙中穿過，對上傅星閑，笑得眼角上揚。

整個會議進行一個多小時後中場休息，傅星閑走出會議室的門，拐到12樓的茶水間。

聞景也跟進來，張牙舞爪地撲向他。

“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傅星閑繃着臉接住他，餘光瞥到旁邊的磨砂玻璃門有個黑影閃動。

他迅速把人推開。

踢踏踢踏，茶水間有個腦門兒發亮的程序員踩着人字拖，拿着大茶缸拐進來接水，把他們瞥了一眼，愣住。

“你們……”

聞景嘿嘿：“我倆同學！”

“卧槽！牛人的同學也不一般，佩服佩服。”程序員跟傅星閑大大咧咧打了個招呼，走了。

看上去還挺融入環境。

聞景探頭往外看了一眼，好些人來來往往，還有人在旁邊的吸煙區聊天。

他幽幽地嘆了口氣：“好多人啊。”

傅星閑：“你沒什麽想跟我說的？”

聞景垮着小臉：“哥啊，這幾天我好累，又要看SOW工作說明書，做技術評審，又要做代碼評審……你看我都有黑眼圈了。”

漂亮的眼睛下面的确有淡淡的陰影。

傅星閑伸手輕輕碰了碰：“什麽時候忙完？好好休息，下周都要上學了。”

聞景：“就這兩天吧，忙完了就能好好睡一覺了。”

說着他就打了個呵欠，頭抵在傅星閑肩膀上。

傅星閑摸摸他腦袋：“什麽時候接的活？”

聞景：“老早了，在B市比賽前。”

傅星閑頓住：“我就說為什麽我爸同意我不上班，去給你寫作業。原來是為了抓你上班。”

聞景：“啊？叔叔知道你給我寫作業？”

傅星閑：“他給你多少工資？”

聞景：“我沒提。”

“他壓榨你勞動力？”傅星閑面色沉了下去，“欺負我一個還不夠？”

“哈哈哈哈！”聞景拉住他的胳膊笑得要仰過去了，“別這麽說！我之前不是覺得你們家人對我太好，我欠得太多還不起嗎？能幫上忙我很開心。”

聞景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而且複興現在信息安全體系沒建立，很容易洩露商業機密的，我在幫忙保衛你未來的江山呀！”

傅星閑：“原來你還是個……将軍？”

聞景：“是的，太子殿下。哈哈哈哈！”

……

公司似乎過分大，兩個人整天在同一棟樓裏，居然沒有碰面。

傅星閑抿唇：“你這幾天在集團裏混得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老板，請給我來兩斤檸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