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番外《二叔》上 …

他從小沒人照顧,父親長年累月不在家,他習慣了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念書,一個人睡覺,一個人玩。

像許多小孩一樣,他迷過一段時間網絡游戲,常常翹掉晚自習,跑到網吧去玩游戲,老師就算想告狀也沒處告——當然,他的成績一向穩定,沒有大起大落,老師也不怎麽管他。初中二年級時,市裏整頓網吧,未成年人不得入內,他常去的那家游樂城一樓,離家近,最方便,可惜他一跨進去,就被工作人員拎小雞似的拎了出來。

那年他發育不全又營養不良,肩窄腿兒細,瘦得只剩一把骨頭的重量,怎麽裝也裝不出成年人的模樣,更別提搞出一張身份證了。他十分煩惱地坐在路邊花圃上,突然靈光一現,随便逮住一個從游樂城出來的中年男人,開口就喊:“大叔,能幫我一個忙嗎?”為什麽游樂城門口人來人往,自己卻偏偏逮住了那個男人?他常想,可能那就是一見鐘情了,他總是很喜歡身材魁梧長相厚道,瞧着就很馬大哈的糙老爺們。

“我?”那男人指指自己的鼻子,旁顧左右一番,“哈”地一笑:“小朋友,什麽事啊?”

他指着游樂城的大門:“我想玩游戲,可是沒有身份證,那裏不讓未成年人進去。”

“……借你身份證?那可不行。”那男人摸摸滿是胡渣的下巴,哭笑不得地看着他。

“不用借,你帶我進去,假裝是我家長,傻B老板就不會管了。”

對方被逗樂了,笑了半天,調侃道:“假裝是你爸?我兒子可沒你這麽大啊。”

他反駁:“假裝是我叔呗,腦子不會轉轉?”

那男人噎了一下,不怒反笑:“那你不能叫大叔,要叫二叔。”

他及時改口:“二叔。”

“唉!”對方高高興興的應了聲,東拉西扯地廢話:“你怎麽不問我為什麽要叫二叔?”

他皺着眉敷衍地問:“為什麽?”那表情很明顯的不耐煩:誰管你愛叫二叔還是愛叫二百五啊?!!

“因為我在家排行老二。”所謂二叔饒有興致地解釋。

他面如寒冰,這回連敷衍都懶得,眼神裏分明寫着四個字:幹我屁事?

那男人窮追猛打的追問:“你這校服……是市一中的吧?常用這個法子騙進網吧?家長管嗎?要玩幾個小時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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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嫌對方廢話太多,一個問題也不回答,板着臉轉頭就走,沖另外一個過路人喊:“大叔,能幫我個忙嗎?”

“唉唉,我沒說不幫你啊。”那男人三步兩步追過去,拽住他的手臂,“走走,現在就陪你進去。”

他翻了個白眼,“謝謝。”

“那我有什麽好處?”那男人還是忍不住逗他。

他掏了掏褲兜,抓出一把糖,一本正經地說:“我分你糖吃。”

後來的七、八年裏,那男人都叫他糖糖。剛開始他力圖糾正:“我叫馮趣。”

“你叫分糖。”

“叫我馮趣!”

“叫你分糖糖!”

他豎起中指:“滾。”

那男人跟網吧服務員打了個招呼,專門給他留了一個固定的小包間。之後不久,他知道對方叫盛漢廣,是整個游樂城的總經理,也就是所謂的傻B老板。

“糖糖,都快考試了,還玩游戲吶?都沒見你用功呢!”

“死開。”

“糖糖,期中考考得怎麽樣?”

“就那樣。”

“糖糖,你一定是後進生!”

“屁。”

“哈!我的糖!你的成績很好嘛!”

“成績單還我!”

那男人離婚獨居,無聊透頂,叼住他當開心果,厚着臉皮窮挑撥,每次他到網吧玩游戲,服務員會及時向總經理打小報告,傻B老板立刻不工作了,跑來和他扯淡,逗他生氣,如果他煩了罵一頓娘,對方就更歡暢了,簡直會笑得東倒西歪。

“糖糖,我給你去開家長會吧。”

“一邊去!”

“我的糖,你們老師說你很聰明。”

“誰讓你假扮我爸?”

“糖糖,你有女朋友?”

“我日!你怎麽知道?”

“糖,早戀不影響學習的話,二叔支持你!”

“要你管?”

“哈,我的糖,合照上這個女孩是你小女友?真漂亮!”

“……別提了,我們分手了。”

“啊?為什麽?”

馮趣深沉地嘆氣:“唉,女人真難懂。”

“……噗,噗。”

十四歲的小馮趣把照片撕碎了,娃娃臉上露出看破紅塵的表情:“愛情真沒意思。”

“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屁啊!”馮趣炸毛。

“哎呦喂我的糖!想笑死你二叔嗎啊?噗——哈哈哈……”

“王八蛋!”馮趣氣得把鼠标摔了!

真是莫名其妙,他從沒想過會和一個大自己二十歲的老男人日益親密起來,不到半年,游樂城的人都知道他是老總的侄子,二叔有空時,會去校門口接他——不知這是什麽狗屎緣,竟無端端地冒出一個便宜叔。而二叔管七管八,越發神經質,在一次網吧裏發生鬥毆事件後,甚至不讓他去網吧,只允許他在總經理辦公室玩游戲,游樂城的其它地方,更是不許涉足一步。

“糖,不準到東側洗浴中心去探頭探腦。”

“呸。”

“糖,不準和二樓按摩師說話。”

“呸。”

“糖,不準吃四樓酒吧女給你的東西!”

“呸。”

“分糖糖!把我的話當耳邊風是吧?從今開始不準進游樂城一步!”

“……呸。”

“糖糖,那個放你進來的門童被我炒掉了。”

“關人家鳥事?殃及無辜啊這是!”

“糖,不能怪我,只能怪你自己不聽話!”

“盛漢廣!你他媽真不講理!”

“糖糖,你說的話十個字八個是髒字!”

“我讓你見識見識十個字十個是髒字!你奶奶個腿兒!”

“分糖糖!再吵我把你丢出去!”

“我日你大爺的……”

那男人二話不說,一彎腰,輕而易舉地把他迎面舉起來,端着他的屁股走到窗邊,打開窗作勢往外丢。

總經理辦公室在七樓,窗戶一打開,半身剎那間懸空,他當真吓了一大跳,下意識扣死對方的肩膀,驚惶不已地咬緊了下唇。

二叔側過臉看着他,冰封的剛毅臉孔驀然舒展,爽朗地笑了:“我的糖,窗外有防盜網的,你忘了?”

他臉色發白,還沒回過神。

“糖?吓着了?”

“……”

“糖啊,這游樂城裏魚目混珠,我怕你學壞了。”

“……”

“好啦,我的糖,我把那門童請回來,你別生氣了。”

他從小就是一只張狂任性的小野獸,二叔把他當貓咪收服了,抱在懷裏拍拍打打,“糖,我給你買一臺電腦,好不好?”

不沾親帶故的人,有什麽義務給你貼錢貼物?

“糖,期末考考完,二叔帶你去玩,好不好?”

不欠你虧你的人,為什麽挖空心思哄你開心?

“糖,想去可以開卡丁車的度假村,還是去可以撈魚的小島?”

他把臉埋進對方的肩窩裏,說:“想去有度假村的小島,可以開卡丁車也可以撈魚。”

外人看來,那真的是他的親二叔,只有他知道,不是。

他睡着時,二叔常坐在床邊,默默看他的臉,偷偷吻他的手指。頭一次被爸爸之外的男人愛着,不是一樣的愛,卻是一樣的包容和深沉。憑他幹脆暴躁的脾氣,如果讨厭,罵一句,給一拳,拍拍屁股走了;如果不讨厭也不喜歡,呸一聲,橫一眼,渾身散發生人勿近的氣場;如果他喜歡……不說話,毫無城府地輕笑,彎起膝蓋去戳對方的腰窩。

一切仿佛都是理所當然,他常在二叔家留宿,假期兩個人去度假村長住,釣魚燒烤,沙灘排球,開着卡丁車撒歡兒飛奔,退潮後蹲在海邊挖小螃蟹。

“二叔,我們是在交往嗎?”

“不是!”

“二叔,我們親個嘴好嗎?”

“不好!!”

“二叔,我們能愛愛嗎?”

“不能!!!”

“二叔,有個學姐給我寫情書,我行和她交往嗎?”

“不行!”

“二叔,我們是在交往嗎?”

“是!”

“二叔,我們親個嘴好嗎?”

“只能輕輕親一下,不能像上次那樣把舌頭伸進來。”

“二叔,我們能愛愛嗎?”

“堅決不能!”

“盛漢廣!你個孬種!你那狗鞭能看不能用!能伸不能日!不是男人!盲腸長在蛋蛋上!砍掉剁碎喂狗算了……”

二叔被他的粗話震驚得瞠目結舌,半晌之後嘴角抽搐着壓下火氣:“你沒拿到身份證,罵死了也沒用,”

他怎麽會乖乖聽話?淫威色誘無孔不入地侵蝕二叔,睡覺也不再老實,東咬咬西摸摸,把那虎狼之年的老男人折騰得生不如死,活生生憋了幾個月,最後還是忍不住狂性大發,一口把他吞得連渣都不剩。真要命,初夜晚上,他咬破了嘴唇才沒掉出眼淚,痛得想殺人!小黃片騙死人了!

“糖,等你二十歲,我四十了。”二叔談及這話題,語氣裏是難以掩飾的遺憾。

“男人四十一枝花。”

“等你三十歲,我都年過半百了。”

“男人五十有內涵。”

“我的糖,等到你成了一枝花,有內涵的時候,我是老頭子了。”

“……我陪你到老,你還不知足?”

二叔在他的眉間落下一個吻,“我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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