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 鑽戒與房子 …
電話斷了,貝樂拿着手機呆坐在太陽下,仿佛置身冰窟,渾身冷得厲害——六百萬他也拿不出,但他怕的要死,怎麽也沒勇氣再和綁匪講價了。
江兆唯不明所以,驚詫地搖搖他的肩膀,“貝樂,你怎麽了?”
這個噩耗将貝樂打擊得措手不及,根本沒有頭緒。撐住扶手站起來,頭腦一片空白,他沒理會江兆唯,腳底虛浮地邁開長腿往屋裏走。推開門迎面看到馮趣,他的大腦迅速恢複運轉,命令道:“馮趣,你什麽都別忙了,算一下貨物有多少,能退回廠家的立刻退,不能退的全部成本銷售。”
馮趣一頭霧水,“你怎麽了?”
“躍進,兆唯,你們出去讨債,把賒賬和借出去的錢一分不少全要回來。”脫力般躺倒進沙發,貝樂合上眼自言自語:“我來想想可以從誰那借錢。”
江兆唯和陳躍進面面相觑,馮趣提高嗓門吼他:“你怎麽了啊?”
貝樂捏了捏眉心,一字一字說:“小明和李無敵被綁架了。”
綁匪陸續離開鐵皮屋,暗沉沉的門重新合上,元明清低三下四地哀求,換來兩碗半生不熟的泡面和一瓶礦泉水,他三下五除二吃個精光,爬起來貼住鐵皮門,透過一個通氣孔往外望,“肉兔兔,快點吃吧。”
“我想吐……”李無敵蜷在角落,雙眼沒有焦距,神經質地将失而複得的寶貝手指七七八八地交纏在一起,一口面都沒有吃。
“可能有點輕微的腦震蕩,你克服一下,咳咳……不想吃也要吃一點,咳咳……不然逃跑都沒力氣,咳……”元明清瘸着腿走到他身邊,從礦泉水瓶裏倒了點水在掌心,然後抹一抹他的臉,可惜抹不掉滿臉的血跡和污泥,反倒抹出了個花貓臉。
“別啊,你別亂來!”李無敵握住他的手腕,緊張地帶着哭腔說:“等你老板湊齊了錢,他們就放我們走了!”
元明以淩厲的眼神截斷他的話,“我們不能坐以待斃,你聽我的。”
“你幹嘛怎麽兇……等我出去了,幫你還錢很輕松的!明清,別和他們對着幹,不然他們又揍你……我姐他們不要我了,”說到這,李無敵悲從中來,委屈地擦一把眼淚,嗫嚅道:“你要是出什麽事,我會很害怕,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
“我也不想和他們對着幹,可是……”垂下頭,元明清重重地咳出一口帶血絲的痰,接着扯起衣領擦擦嘴角,平靜地吐出一句恐怖的結論:“他們都是亡命之徒,很有可能是做好不管有沒有拿到錢,都要撕票的打算。”
李無敵驚疑不定地張大嘴:“別吓人!那個光頭說一拿到錢就放我們!”
“他們沒有遮住臉,可見根本不忌諱被我們認出來……只有死人是不會指認的。”元明清喝口水漱漱口,輕描淡寫地和血一起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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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無敵不可置信,顫聲問:“明清,你是騙我的吧?”
“綁匪的話不能信。”元明清摟過他,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拍對方的後背安撫道:“我叫老板湊錢,只是為了拖兩天。我們得做好心理準備,與其任由他們宰割,不如一搏。你強迫自己吃點,一切聽我的,見機行事。”
李無敵咬着牙點了點頭,捧起方便面,往嘴裏塞了一口,他前所未有地害怕,害怕得詞窮語塞,可還要強迫自己不要把這種迫人歇斯底裏的恐懼爆發出來!親友背棄了他,逼他步入窮途末路,元明清是他的天地,每一句話都是聖旨。
元明清将特地留下的一截火腿腸擱進他的碗裏,“傻小子,為什麽不答應你姐?”
李無敵的眼淚一顆接一顆地掉進面湯裏,“……”他從不知道,至親的姐姐是那麽冷血的人,他的世界全塌了。
“笨蛋。”
李無敵含着面條,嗚咽着說不出話:“……”
元明清掀起外套,從最裏層的襯衫裏撕下一小角,沾足了水,仔細給他擦滿臉的血污,“吃吧吃吧。”
國王壇裏的四個人經過半天的奔波忙碌,變賣貝樂的所有財産和私人珍藏,收回絕大多數借款。
貝樂去元明清家洗劫一空,轉讓了鋼琴,取走積蓄,刷幹淨信用卡。回到小洋樓,他把一疊現金和幾張支票交給馮趣:“現在有多少了?”
“一百多萬啊!離六百萬差太多了!”江兆唯抓耳撓腮:“貝勒爺,我看還是報警吧!”
“沒你插嘴的份!報警?綁匪撕了票你去償命啊?”貝樂心煩意亂地喝止他,擡腿往樓上走。
江兆唯咬咬嘴唇,垂頭喪氣地閉嘴了。
馮趣快速點一遍剛拿回來的錢,再用點鈔機過一遍,摁一通計算器,抱着賬本追上樓,敲開貝樂的房門,彙報說:“貝樂,總算湊齊了兩百萬。”
“嗯。”貝樂不置可否,小心翼翼地擦拭兩枚鑽戒。
“我向我爸借了九萬,躍進也向家裏借了六萬,加上我們自己的積蓄,有二十萬……小唯全部家當只有八千塊,也一起湊一湊了。可惜大家都不是有錢人,這些錢只是杯水車薪……”
“夠了,我知道你們的心意,謝謝。”貝樂往桌上一疊薄薄的小本本一揚下巴,“我們倆分頭行事,我去買戒指,你處理明清的房子,抵押還是挂中介你看着辦。”
“他那房子現在倒可以賣個八、九十萬,可沒有他簽字賣不出去……”馮趣拿起小本本翻了翻,瞪圓眼:“怎麽?寫的是你的名字?”
“嗯,他很多年前買來送我,向我求婚呢。”貝樂笑了一下,“還有鑽戒。”
馮趣一愣:“求婚?”
貝樂漫不經心地把鑽戒塞進絨面戒指盒裏,“他留學的時候我去陪讀,在國外結了個婚。”
馮趣長久地愣在原地:“要不要這麽誇張?”
“結着好玩的,回國了還有什麽狗屁的法律約束?誰都沒放在心上,難不成分手還得特地飛出國去離個婚?我走了,去找個靠譜的珠寶店,”貝樂把戒指盒揣進褲兜裏,取笑道:“你啊,別這個表情看我。”
轉出房門,撞上趴在門邊的江兆唯,那賤小子驚慌失措地擺手:“我不是故意偷聽的,只是剛好路過。”
貝樂皺皺眉頭,一言不發地審視他。
“真的不是偷聽,我什麽都沒有聽到!”江兆唯笨拙地狡辯,前言不搭後語,眼眶泛紅。
貝樂沒有安慰他,只是伸手刮了刮他的鼻梁,雷厲風行地出門了。
入夜時分,羅莫聲把豪車停在國王壇院門外,搖搖鐵門高聲喊:“喂!有人嗎?開門!”今天貝樂主動打電話約見他,他高興壞了,一出片場就興沖沖趕來了,江兆唯慢吞吞走出來,拉開鐵門插銷,斜眼從上到下瞟他:“翹屁股萌萌,晚上好啊。”
“晚上好,貝樂呢?”翹屁股萌萌對這麽個情敵除了無語還是無語,不跟他一般見識。
江兆唯把腦袋抓成了雞窩,不情不願地往上一指,“屋裏,等你。”
羅莫聲被他那副喪眉耷眼的衰德性逗樂了,擡手就呼嚕他的腦袋,“知道了。”
江兆唯甩甩頭,龇出狗牙兇巴巴地嚎:“幹嘛?”
羅莫聲悻悻然收回手:這小子像極了路邊的流浪土狗,一臉倒黴相又土得可愛,挺招人同情,讓人忍不住想順順毛,哪想他還會咬人!
拔腿三步并作兩步跑上樓,羅莫聲推開貝樂的房門,笑容滿面地喚:“貝樂!你找我?”
貝樂扯扯嘴角,露出個難看的笑,“抱歉,這麽遲了還麻煩你過來。”
“不會不會,”羅莫聲無需人招呼,自來熟地往貝樂身邊一坐,望着他的目光直接而熾熱:“找我什麽事?”
貝樂想說些開場白敘敘舊,可尋思來斟酌去,怎麽說都覺得做作,幹脆開門見山問:“莫聲,你手頭應該不會拮據吧?”
羅莫聲笑着一攤手:“我現在什麽都缺,就是不缺錢。”
“那借我一筆錢吧。”貝樂臉上燒得慌——他和羅莫聲相處的模式,從來都是對方仰仗他、依靠他,他沒開口求過一件事。
羅莫聲臉上的笑意淡了些,“多少?”
“兩百萬。”
羅莫聲取出一支煙在指尖打轉,“有什麽用?”
貝樂吞吞吐吐地找借口:“想買套房子,手頭,缺錢……”
“這點小事你不用操心,”羅莫聲不動聲色地轉開目光,“告訴我是哪的房子,我買下送你。”
“莫聲,我要錢!”
“行,下周給你支票。”
“等不到下周,我明天就要!”貝樂索性拉下臉皮:“莫聲,你別給我擺譜,我急用,救命的。”
“救誰的命?”羅莫聲點起煙,哼道:“還不是元明清那人渣!”
貝樂吃驚不小:“你知道?”
羅莫聲點起煙,“知道,斯洛普也有給我打電話。”
貝樂面露喜色:“你知道就好,快借錢來!”
對方的逼視讓羅莫聲如坐針氈,既不能說實話,又沒理由拒絕,便随口敷衍:“你別理他們嘛!無聊!”
“無聊?明清受了很重的傷,沒有錢,綁匪會撕票!人命在你眼裏無聊?”貝樂立起來,居高臨下俯視他,“莫聲,你以前不是這麽冷血的!”
羅莫聲被他的陰影壓迫得透不過氣,“忽”地也站起來,無理取鬧地發脾氣:“我就冷血怎樣?憑什麽要我花錢救情敵?”
“你就算不救元明清,也得救救李無敵吧?他不是你的朋友嗎?”
由于了解李無敵沒有半點危險,總有一天也會真相大白,羅莫聲有恃無恐地瞪回去:“誰叫他要和人渣混一起?我……我才不管那傻帽!”
貝樂錯愕加失望,噎得說不出話來。
羅莫聲觀察着貝樂的臉色,暗暗心驚,沒有底氣地勸說:“貝樂,要不你等兩、三天看看情況再說……”
“沒時間等,現在我不向你借錢。”貝樂的眼神逐漸轉冷:“我向你讨債!當年我傾家蕩産湊出兩百萬給你買了個小角色,你才有今天。算是借你個人情債,不算利息,你馬上還我。”
“你!”羅莫聲目瞪口呆。
貝樂臉上沒有一星半點多餘的感情:“大明星,你不至于欠這麽點錢都要賴帳吧?”
如此傷筋動骨的狠話入耳,羅莫聲想死的心都有了,萬念俱灰地紅了眼圈,嘴唇哆嗦:“你行啊,當年為了他甩我,現在還是為了他!你忍心這樣傷我?我告訴你,別說兩百萬,就是兩千萬、把我的命給你,我都不會眨一眨眼!可要我幫他,別想!沒錯,我就賴賬了,什麽時候還都行,就是現在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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