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距離

蘇子滢沒想到他答應了，有點詫異，他今天不對勁，怎麽忽然有點人情味了？

神仙下凡了，但她卻感覺陌生，

這裏所謂的包廂和小卡座，和外面的米其林餐廳相比，差的太遠。

而且人也多，卡座上的同學們都在偷看他們，讓葉峻成的心情稍稍好了點。

這麽多同學看他帶學姐來吃飯，都知道是什麽意思了吧？

瞧他們那些驚訝複雜的眼神，想到很快會傳遍全校的八卦，葉峻成又看了看對面端莊美好的學姐，覺得這裏的面條也不至于那麽難以入口。

“寒假我要回家照顧媽媽。”蘇子滢越想越覺得今天的葉峻成和往日不同，再想想他在電梯裏默默護住自己腦袋的細節，忽然說道。

之前葉峻成說過寒假安排，當時她為了錢，沒有拒絕，現在改變了主意。

“你媽媽身體不好？”葉峻成只吃了幾口面，放下了筷子，順勢問道。

小叔叔說的，想了解親近別人，不要背着人家查資料，當面聊天才能交流感情。

只是葉峻成實在不擅長聊家長裏短，如果說說文藝複興美術三傑，或許更自如一點。

“嗯。”

蘇子滢從不多說自己的事，她有兩三年都沒和家人一起過年，每年春節前後，尤其除夕夜，兼職費用是平時的好幾倍，她舍不得回去。

“生病了？”葉峻成見她低頭吃面，不準備多聊的樣子，過了幾秒，才硬着頭皮繼續問。

第一次窮追猛打的主動問對方家事，葉峻成仿佛被迫加入七大姑八大姨中，努力營造出「親民」的氣質。

“身體不太好。”蘇子滢也覺察到什麽，擡頭對他笑了笑，主動轉移話題，“你參加比賽的畫，畫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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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了。”葉峻成花了一周的時間處理細節，只剩牛眼的部分還要繼續潤色。

“正好就提前和你請假了，考完試我想先回家。”蘇子滢已經算好了工資，她無論如何都得将預付款給做完。

“下學期才能見了？”葉峻成微微皺眉，看着她溫雅的臉，像是想把她的每個角度每個表情刻在腦海中。

蘇子滢點了點頭：“下學期的畫畫時間，回頭再定吧。”

每學期的課程安排不一樣，她的計劃也不同。

明年如果家裏好轉，她就要将重心轉移到自己最熱愛的事情上。

不，無論有沒有好轉，她都必須在最後一個學期，完成質變。

“不行，你耽誤我一個多月不能畫畫，沒有職業精神。”葉峻成忽然語氣嚴厲起來，“如果臨時改了主意，不能陪我出國寫生，那你也該按照正常的工作日來安排年假。”

“你不是已經安排好了去……”

“我可以不去。”葉峻成也不知怎麽，這麽快的接口說道，輕易推翻了自己的計劃。

一反平時高傲矜貴的文藝少爺形象。

“不去？我……我是家裏真有事，不要因為我，也跟着改變主意啊。”蘇子滢都有點內疚了，覺得自己耽誤了人家的事。

可她認真考慮兩晚，如果葉峻成是喜歡上了自己的模特，他倆單獨出國寫生，對她很不利，蘇子滢擔心會出現自己無法掌控的事。

并不是懷疑葉峻成的品格，只是在國外人生地不熟，叫天天不靈的地方，無論是她，還是葉峻成，一旦發生意外就麻煩了。

她是家中獨女，做事缜密，無論何時都奉行安全第一，不是迫不得已，會遠離風險。

如果媽媽情況惡化，需要二次手術，急需大筆的醫藥費，或許會為了錢冒險，現在一切都在好轉，沒有必要讓自己人生遭遇不必要的轉折。

“一周三次，我會跟你約時間地點，不耽誤你照顧家人。”葉峻成唇角抿緊，又透露那絲不容商榷的強勢。

“可我在鎮上……”

“就這麽說定了。”葉峻成像是不想和她多說，他也不願再看到她略帶拒絕的态度，站起身，轉身就走。

“你吃好了？”蘇子滢知道他不高興，也放下筷子，站起身，并沒有跟上去，“那有事再聯系。”

葉峻成聽到這句話，拳頭緊了緊，刺痛的右手提醒他不要留點風度，不要當衆對女生發火。

他真佩服蘇子滢的「涵養」。或者說，她對男性的态度。

年輕人的眼裏多多少少都有盛氣，比如他的眼神，驕傲飛揚，不将尋常人看在眼裏。

可蘇子滢沒有。

從第一次看到她，葉峻成就注意到她的眼神像流水，像中秋的月色，鋪着溫柔娴靜的柔光。

笑容雖然禮貌到帶着一定的距離，可也帶着一眼看到底的真實，又靜又定，卻讓人拿捏不住。

她有着同齡人所沒有的氣定神閑。

對任何事都深思熟慮，從不多問不該問的事情，也從不見她有什麽少年沖動和情愛的欲望，哪怕渴望金錢，也是掐着分寸，透着種看透塵世的出家人心态。

偏偏任是無情也動人。

這對第一次動心的葉峻成來說，像是在新手村接了個地獄級難度的任務，遇到了油鹽不進刀槍不入的對象，不知道該怎麽處理。

考試最後一天結束，葉峻成轉着鉛筆，在老師收了卷離開之後，一直坐在座位上沒動。

“葉哥，你最近有點抑郁啊？別發呆，剛好考試結束，可以放松了，最近有兩部電影口碑不錯，我正好有兩張票，你要不要約人去看電影？”

方楠坐在他前面的桌子上，見人都走差不多了，故意說道。

他知道葉峻成傲嬌，直接說出蘇子滢的名字，估計會被葉峻成丢鉛筆。

葉峻成不理他，鉛筆在他修長靈活指尖轉動着，右手的傷已經好了，只在小手指外側留下一點點青紫的痕跡。

“你說你……總這樣一聲不吭，別人怎麽知道你的想法啊？”方楠嘆氣，猜心游戲多累啊。

“她什麽都知道。”葉峻成終于開口了。

那女孩冰雪聰明，怎麽可能不知道？

不管是她半開玩笑自降身份的事先拒絕，還是後來更加公事公辦的态度，都意味着她在劃清界限。

如果不是錢上的牽絆，估計早就和他客客氣氣的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