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愛而不得

“你住的地方隔壁就是一家老字號面館，你可以嘗嘗那家的牛肉面，味道純正。”

蘇子滢當然不會陪他做工作以外的事，她還想着趕緊回去看看爸媽，晚上繼續改細節。

葉峻成不再輕快的應和，修長的手指輕輕點着方向盤，那雙黑亮的眸子也變得深邃起來，像夜空下深不見底的湖水，将所有的星光都吸了進去，只在風經過時，才蕩出一絲寒芒。

這一路，無論蘇子滢再找什麽話題，他都像個沒要到糖吃又心高氣傲不願再提的孩子，臉色疲憊冷淡的回應，。

雖然錯過了長樂橋的日落，但高速有一段向西飛馳的路，恰好正對着夕陽，就連蘇子滢都拿起了手機，在車裏拍下了好幾張夕陽的照片。

他們都是逐日飛奔的人，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卻很少再像祖輩關心風雨寒暑那樣，擡頭看這日月星辰的變遷。

長樂橋下的河水鋪滿了豔紅色的晚霞，越臨近黑夜，那霞光就越豔麗，掙紮着不肯被黑暗吞噬。

三月底的深夜，還是有些冷的，可葉峻成坐在河邊剛萌發出的草芽上，看了半宿星星。

鎮上的光污染沒有城市那麽重，河水也帶走了空氣中的灰塵，尤其深夜，格外的潔淨和安靜，讓他想到了小時候跟着父母徒步穿越沙漠時，看到夜空那道璀璨的星河。

如今，這星河依然璀璨，只是每顆遙不可及的星星上，都住着一個姑娘。

他愛而不得的姑娘。

第二天，蘇子滢還在電腦上完善各種細節，最終的效果雖然與自己最初想要的有些差別，但她在其中所付出的努力也會帶來一種滿足感。

但她也清楚，想斬獲第一，太難了。不只是葉峻成的告誡，還有她本身的經驗，都知道這只是一種嘗試。

可一旦開始了，就無法停下來，內心驅動着她一次次修改和尋找完美的配置。

“吱呀吱呀”，老舊的木樓梯傳來上樓的腳步聲。

蘇子滢正全神貫注的對着電腦上的設計圖翻來覆去的看，直到腳步聲消失，才一個激靈，猛然回過頭——剛才的腳步聲不是年邁的奶奶和休養身體的媽媽。

那腳步輕而有力，速度快而穩，不屬于她的家人。

書房的門口，站着一個修長的少年身影。

“不是說下午在橋上見……”

“下午是我的工作時間。”葉峻成打斷她的話，手裏拿着一個文件袋，不請自入。

剛才在樓下看到了姥姥和阿姨，她們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他的到來，外婆沒有第一次那麽熱情，但也十分開心，小聲寒暄了兩句，告訴他蘇子滢正在書房「學習」，讓他上樓去。

“那你這是……指導我來了？”蘇子滢見他将手上的文件袋打開，一堆設計稿倒在書桌上，沒想到這尊大神竟真的看了她的設計。

原本以為他昨天只是随口說說，畢竟對于斬獲國內外大獎的新人藝術家來說，凡人的設計只會污了他的眼。

而她當時答應，也抱着一點請教的僥幸心理——萬一這尊大神真的提一點批評意見呢？

她需要真誠又有深度的批評，之前希望林涵看一看，可惜他不願意。

不過就算他看了，以他的水平，根本挑不出什麽意見，只會拍手叫好。

而葉峻成就不一樣了。

他審美超絕，嘴巴也夠毒，從不會給誰留情面，或許會一如既往的打擊她幾句，找出設計圖裏的缺點。

“不用緊張，只是讨論一下。”葉峻成看到她沒有攆自己，那雙明淨的眼裏藏不住的驚喜和期盼，覺得自己沒白忙。

他昨天睡得很晚，一直到早上十點才醒，也沒去吃面，這會肚子咕咕叫着，黑着眼圈，倒是讓蘇子滢有些過意不去。

“先坐，我給你倒點熱水。”蘇子滢以為他昨晚看自己的設計圖影響了休息，見他揉了揉胃，立刻蹬蹬蹬的往樓下跑。

葉峻成只是看了半宿的星星，至于她的設計圖紙，其實早就在錄像裏看過無數次了，甚至早就在心裏默默改善過——實在無法容忍不夠美的存在。

葉峻成一向看不起工業設計，沒有什麽美感，但是蘇子滢卻能在機械中找出一點靈性，比起大部分的垃圾設計好多了。

而且，他內心有着偏愛。

她的設計圖紙上，有她手指和眼神留下的痕跡，撫摸那些圖紙，仿佛也在撫摸她閃閃發光的認真的靈魂。

蘇子滢揭開廚房的木頭鍋蓋，裏面還有幾塊蒿子粑粑，散發着一股春天的青草香，她拿來配白開水，端着木托，和外婆說了兩句話，飛快的上樓。

“吃過蒿子嗎？要不要嘗嘗？”蘇子滢聽到他肚子咕咕叫，怕他不吃這種野菜，又說道，“裏面有一些臘肉，口味還不錯。”

開春了，臘肉也不好存放，即使有冰箱，保存起來的口味也不如寒冬臘月。

可是臘肉和青翠芬芳的蒿子結合在一起，再加上軟綿的糯米粉，就發生了美味的化學反應。

這是炸過的蒿子粑粑，邊緣泛出金黃，更加的香味撲鼻。

葉峻成幾乎不假思索的直接上手拿了一個，好像在她家裏，什麽東西都會變得神奇——符合他的審美和口味。

這蒿子粑粑雖然只有巴掌大，但外皮香酥焦脆，裏面的糯米粉口感綿長，混着清香的蒿子和肥美的臘肉，回味無窮，讓他忍不住就連吃四個。

“糯米的不好消化，少吃點墊墊肚子，吃多了，胃不舒服。”

蘇子滢見他一口氣吃光了自己拿上來的蒿子粑粑，還意猶未盡的看了眼托盤，不等他開口，遞了杯水給他，先說道。

“我看了你的設計圖，設計理念很前衛，表現風格也簡約現代。”葉峻成舔了舔嘴唇，她可真小氣，就給他吃這麽點！

不過，吃人嘴短，尤其吃到可能是她親手做的美食，抵消了大半昨天她拒絕請自己吃飯的不爽心情。

葉峻成喝了口水，繼續說道：“直角線條與大屏幕排除了冗餘的外觀裝飾，極致超薄與金屬外殼配合了現代質感，作為藝術品而言肯定有許多缺憾，但作為一件商品，可以了。”

對普羅大衆來說，足以讓他們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