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溫柔了時光

“我去換個床單，你先躺一會。”蘇子滢見他困得睜不開眼的樣子，不忍再打攪他。

她倒不覺得讓出閨房給客人睡一覺有什麽不妥，反正自己也不經常回來，小時候表妹表弟家裏來人住不下，都會來她家裏住。

蘇子滢走到自己房間，正想找新床單換上，身後晃晃悠悠的跟着大長腿公子，直接往她床上一撲。

“不用了，就這樣。”

聲音從枕頭悶悶的傳出來，接下來任蘇子滢怎麽喊，都沒了聲音。

蘇子滢無奈的站在床邊看了片刻，蹲下身，幫他脫了鞋，給他蓋了薄被。

他個子高，她的床還是十多年前的小床，被他塞得滿滿當當，躺下的時候幾乎和一米九的床一般長，看着特別不和諧。

如此簡陋的閣樓和木板床，連客人的後腦勺都配不上。

蘇子滢盯了一會那頭發茂密完美的後腦勺，無聲的嘆了口氣，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老舊的木質樓梯還是發出了吱吱呀呀的聲音，伴随着隔壁老人家聽的越劇，像催眠的搖籃曲，在滿院春色中晃晃悠悠，時光漂浮着，一點點沉入長滿青苔的磚縫。

葉峻成聞着枕頭上女生特有淡淡暖香，迷迷糊糊的想着，如果時間就這麽靜止就好了。

他想到了去年溫泉酒店的那一夜，那之後他經常夢到身邊有個女孩躺着，醒來後看到空蕩蕩的房間，心更空了。

日影西斜，到了他們約定去長樂橋的時間。

蘇子滢将改好了部分設計保存好，走到自己卧室門口，看到葉峻成竟然還維持她離開時的姿勢，趴在枕頭上酣睡，擡手敲了敲門框：“可以起床了。”

葉峻成抱着她的枕頭，臉埋的更深。

“醒醒，下午四點了，再睡，你又要錯過落日。”

蘇子滢喊了兩聲，見他沒反應，走到床邊，伸手去拽他的被子。

“才四點……五點再過去好了。”葉峻成咕哝着，壓緊被角，還在貪戀她的床。

“五點過去，畫架都來不及擺，太陽就要溜走了。”說起工作，蘇子滢比他上心多了，主要怕他錯過落日，明晚還得去看一次。

“拍下來就行了，那點時間哪夠畫？”葉峻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用力扯掉了被子。

從小到大，還沒人這麽粗魯的喊他起床。

“已經計劃好的事，不要輕易改變，拍下來容易，可你得記下那一刻的感受。”

蘇子滢在工作上一點也不馬虎，防止他賴床，直接将被子抱到窗口的藤椅上。

葉峻成黑着臉，翻過身來，起床氣上來，已經忘了自己是客人，直挺挺的瞪着她，正想任性的說「不去了」，卻看到蘇子滢轉身看了他一眼，忽然移過眼睛，一向淡然的表情有一絲窘迫。

“我先去樓下給你準備些吃的，吃完就走。”蘇子滢說着，迅速走出門，留下葉峻成低頭看着自己的褲子。

在這張小床上，做了一堆溫柔美好的夢，年輕人火氣足，可不止起床氣……

葉峻成的臉唰的一下，說不上是黑還是紅，毛細血管擴張。

一時間，表情精彩，立刻按住褲子，尴尬靜默的等了一會，才下了樓。

長樂橋面臨拆建，周圍已經圍起來了，車子無法通過，也沒幾個行人從這裏走，只聽到靜谧的風從河岸吹過，不知名的野花點綴在茵茵綠草上，被夕陽拉長了影子，染上了金色光芒，仿佛就是一副美好的油畫。

葉峻成将三腳架支好，對着漸漸西沉的太陽。

蘇子滢在橋下的河邊摸鵝卵石。

她曾經對葉峻成說過，小時候的小朋友們最喜歡這裏摸魚翻螃蟹，找漂亮的石頭，收集起來當做寶石。

于是，葉峻成讓她給自己找幾顆。

這些年，河床變動了一些，但找石頭的感覺卻沒有感覺，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和一群小夥伴比賽誰找的石頭最好看。

“葉峻成，你要不要自己來挑？”蘇子滢今天受他的點撥，對他也親近了不少，在橋下揚起頭問道。

葉峻成沒有回答，默默将鏡頭對準了她的笑臉，随後緩步走下橋去。

夕陽一點點被長河吞噬，像被河水沖到了地球的另一邊，只留下漫天的雲霞，和水光交接成輝。

等到那晚霞再消散，天色越來越暗，就只剩河邊耐心挑揀石頭的一對年輕人。

“你可以試試找泥沙地下的石頭，那些石頭受到長時間的流水打磨，會更圓潤，而且，容易找到火石。”

蘇子滢教他挑選，從水裏掀開一塊大石頭，摸了一會，果然找出個形狀更完美還帶着黃白晶體的石頭來。

蘇子滢用兩塊石頭對敲了一下，輕松的濺出火星。

那道火石在暗淡的光線下，像是流星從葉峻成的眼裏劃過，他伸手就去拿：“給我。”

“教了你方法，自己去找。”

“你真是好為人師。”葉峻成見她手一揚想躲開，速度更快的攥住了她的手腕，硬搶她手裏的石頭。

蘇子滢哪等他真搶，直接松開了手，石頭滾落到他的手心，笑着說道：“天黑了，該走了。”

葉峻成這才發現，夜空已經能看到星星，河邊暗的只看得清她潔白如玉的臉。

中午慢下來的時光，在此刻加倍的飛馳，他握着那塊石頭，深深看着蘇子滢的眼睛，像被吸住，不覺都忘了呼吸。

在空氣條件最好的黑夜，人的眼睛可以看到三千多顆星星，可那些星星，都不如她的眼睛璀璨。

蘇子滢也被他熾熱的眼神看的有些發麻，想站起身先走，卻發現……自己的感官沒出錯，确實身體發麻。

蹲河邊撿石頭太久，腿發麻。

還沒站起來，腿肚子一抽，一屁股往後摔。

葉峻成還攥着她的手腕呢，見她重心不穩的趔趄，順勢一拉，她就撞進了他的懷裏。

清冽的青草味和松節油的味道，混雜着少年好聞的氣息，直撲到鼻子裏。

蘇子滢慌忙扶着他的肩擡頭，正想說抱歉的話，就碰到了那湊過來的紅潤柔軟的唇。

她的心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片刻之後血液加速流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