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章節

她的身上,幾近癱軟。沒有感恩之心!是啊,她又忘了這裏是哪兒!這是皇宮啊,一座外表金碧輝煌,內部卻烏七八糟的牢籠,看不到湛藍的天空,看不到惬意的自由,照不進明媚的陽光!

胸口悶的發慌,憋得喘不過氣來,她任由她們扶着遠去,回頭看向那燈火通明的殿閣,四周的黑暗逐漸将秀麗的殿閣吞沒——

傳說(改)

麟德殿賜宴不歡而散,女皇動怒,徹查此事,對當日所有在麟德殿守衛的禁軍都作了處罰。武三思卻并沒有因為推薦歌舞伎而受罰,但朝中太子派卻有意無意的再度提及武皇聖歷年間武承嗣的叛亂,影射武三思欲再度謀害太子。當年女皇決定立李氏子孫為皇嗣,秘密頒旨召當時仍是廬陵王的太子顯回京,可到了城門,卻被武承嗣的人阻在門外,欲逼女皇立武氏為皇嗣。後來武承嗣伏法,女皇立李顯為皇太子,終于解決了一直懸在武周王朝頭頂上的一把利劍。女皇欲讓武李兩家修好,在明堂讓武李兩家寫下鐵券,互助互持。但武李兩家早已到了勢不兩立的地步,雖然不敢明目張膽的決裂,卻一直暗地裏角力。

無怪乎李唐舊臣會懷疑武三思,他是現在武家的當家人,甚得女皇歡心,女皇曾多次微服去他府中作客,而他的兒子娶了安樂郡主,與太子顯是兒女親家,勢力不容小觑。李唐舊臣一直盼望太子登基,武三思是個極大的威脅,都希望借此機會置他于死地。

外面鬥的天翻地覆,敏卻一無所知。武則天于行刺的次日來看過她,囑咐她安心養傷,傷愈前不用伺候随之而來的是各類療傷聖藥,光桌上就擺得滿滿的,女皇專門派了一位張文仲太醫,官至上藥奉禦,是武則天最信任的太醫,醫術精湛。已是垂暮之年,凡事親力親為,每日換藥診脈,毫不懈怠。因為女皇的谕旨,用了宮廷生肌祛疤的聖藥,傷口痊愈的很快。閑來無事時,張太醫會跟她說一些養生之道,敏本就是虛心好學之人,兩人年紀相差懸殊,卻極談得來,往往對他的話能舉一反三,張太醫直言交到了莫逆之交,對她的傷勢更是上心。

她一直在住所養傷,她的住處是女皇親自安排的,在禦花園一側的竹林邊的一棟極為別致的院落,周圍青竹環繞,甚是清幽,匾額簡簡單單題着“竹屋”,筆跡甚是潇灑。

這是敏進宮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休息,突然閑下來竟不知道要幹點什麽。有時會想起灼華,女皇不知會怎樣處置她,刺殺皇太子是死罪。她究竟是不是朱雀門前陷害她的人呢?那樣感性的一個人怎會是殺人不眨眼的刺客呢?難道自己真的識人不清嗎?

敏無力多想,腦海中浮現出韋妃那美麗臉上冷漠探尋的眼神,身上不禁打了個寒顫。“這裏是沒有感恩之心的。”上官婉兒輕柔到沒有溫度的聲音回響在她的耳邊,讓她毛骨悚然。

為了不再胡思亂想,她一個人在竹屋中閑逛。這間院落雖小,卻極為古樸雅致,陳設簡單,透着一股精明幹練、通透事事的感覺。她曾打聽過這間屋子的主人,年紀輕的宮人都不知道,而稍年長的宮人卻只說這裏曾經住過一位武氏郡主,便再不願說什麽。

她曾逛遍洛陽皇宮,無不金碧輝煌、雍容華貴,唯獨此處清幽高潔、與世無争,讓她對這位武郡主更為好奇。可以任意在宮中置宅,享有一片不同于整個皇宮風格的院落,她的地位定然不凡,她究竟是誰呢?

摘下牆上挂着的寶劍,極為普通的一把鐵劍,劍鞘毫無修飾,劍柄處已經磨得極光,想是主人不知握過幾千幾萬次了。拔劍出鞘,青光一閃,竟是寒意陣陣,只是這寒意中透着凜然的正氣,她的腦中竟描繪出一副玉人握劍獨立的超然畫面,不免神往。

随意翻動架上的書冊,儒學、墨學、兵法、史記,應有盡有,書頁空白處都有批注和心得,竟是希望天下大同、國泰平安。墨跡清淺、紙頁泛黃,已不知過去多少年,這位武郡主如今身在何方?

将手中的《詩經》合上,卻見書冊最後竟題着一首小詞:“九寒天,大雪地,冷風連冰,冰上無人跡。雲籠斜陽天罩水。春歸無期,此身長在外。黯□,靜夜思。聲聲長嘆,抱酒圍爐睡。明月雲中苦無依。對空獨飲,點點相思淚。”她輕念出聲,心中無限感傷,這是怎樣的女子,可以以家國為大,心中卻深埋着相思之痛!她的批注字跡清秀剛韌,可偏偏這首小詞娟秀哀婉,無處不透着她的傷心。

“風潇潇、落雪漫天寒,獨坐憑窗憂。霜漸消散去,河上冰解,霧鎖重樓。梅花沉香郁積,欲去心難休。寂寞一冬水,暗往東流。難上高樓望遠,只嘆冬易逝,百花春有。不知今日景,來年可長留。伊人遠、難得歸期,幾回見、只在雪中舟。天知我、不論寒秋,只為伊愁。”輕輕幽幽的音調透着無限感懷。

敏扭頭看去,竟不知上官婉兒什麽時候進來的,不由得一怔。她與上官婉兒共事,平時說話不少,但單獨見面的機會很少。她平日給人的感覺清冷孤傲,今日卻透着悲婉。她念的詞是說誰?竟暗合了自己念的這首詞,難道是這竹屋的主人?她眼中的哀傷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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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兒回過神來,又是一派淡然優雅的樣子,柔聲道:“尚儀的精神不錯,張太醫的醫術真是高明!”

敏望進她眼底的沉痛被一絲絲不在意取代,也清醒了過來,她輕輕合上書冊放在桌上,屈膝行禮。“奴婢見過上官尚宮。”

上官婉兒一身粉色的宮裝,桃色的抹胸,兩頰的胭脂顏色恰到好處,左額上那朵梅花妝顯得分外妖嬈。她伸手虛扶,微笑道:“尚儀何必這麽多虛禮,你我同殿女官,不必如此客氣。”

敏看出她定是有事而來,看向她眼中重重的迷霧,突然有些心煩。“奴婢自進宮以來,承蒙尚宮諸多照顧,一直感念于心。尚宮如果有話,不妨直說。”

上官婉兒細細打量她包紮好的左臉許久,才道:“這次陛下震怒,所有有關的人都受了嚴懲。刺客暫時收押天牢,等待進一步的審訊。她是梁王推薦的,梁王自然脫不了幹系。而你,作為這次晚宴的籌劃人,陛下沒有任何懲處,反倒贊賞你忠勇有加,特遣禦醫之首的張文仲為你醫治,又賜宮廷秘藥為你治傷,明眼人都看的出來,陛下信任你!”

敏早已想到這點,自己籌備了整個夜宴,怎會沒有發現刺客臂上的弓弩?刺客舞藝精湛,所有人無不神往,為何只有她看破刺客的動機。何況,那極為尋常的舞步,她怎就看出端倪來,扔下銅鏡救下太子!只要有心人稍加推敲,便會懷疑她事先與刺客通謀。為何女皇只字不提,只命她好好養傷,又賜了很多名貴藥材?即使她救駕有功,但她也是重要的證人,為何審都不審呢?

敏腦中雖有疑問,卻也不願多想,只道:“陛下睿智,自能看破所有的端倪,一切聽憑皇帝陛下的裁斷。”

上官婉兒嘴邊的笑意漸漸擴大,眼中的薄霧驅散,似漫不經心地道:“這就是你的聰明之處了!”看到敏眼中的疑惑,輕笑道:“置身事外的确是明哲保身之道,但是一顆坦然赤誠的心,永遠也遮擋不了。”

敏擡眼看她,不知道她想說什麽,怔怔地看着她不說話。

上官婉兒眼中流光溢轉,道:“那名刺客至今未開口說半句話,皇上想知道幕後主謀是誰,所以,讓我請你去問。”

敏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灼華什麽也不說,默認武三思是主謀嗎?灼華究竟想要幹什麽,而武則天為何讓她去問?既然灼華不想開口,自己去豈不也是多此一舉嗎?

上官婉兒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梁王不是主謀,我想你很清楚。”她的眼中承載了太多東西,讓敏看不清。“收拾一下就到天牢去吧,別讓皇上等急了。”她看了一眼桌上的書冊,神情一黯,在為多言,匆匆離去。

敏頹然的坐下。上官婉兒竟來警告她,是不是無論灼華的供詞是什麽,都要為武三思洗清嫌疑呢?這是女皇的意思,還是她自己的意思呢?敏冷笑一聲,起身穿衣,坐在鏡前,将頭發高高梳起,套上玉冠,輕輕撫摸左臉上的布巾,禦醫說恢複得很好,不會留下疤痕,可心裏的傷口能夠不留疤痕嗎?

敏沒有直接去天牢,而是去了趟禮樂司,借了把琵琶。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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