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商量

咖啡館門口，柏南婉拒了柏東送他回家的提議，思緒混亂的離開了。

他的三觀受了點沖擊，需要好好修補消化一下——為什麽在他眼中猶如天塌地陷一樣嚴重的事情，到了大哥嘴裏，就成了分分鐘可以解決掉的小矛盾？

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第二天，柏北給柏南打了電話道歉。

晚上，柏向軍打來電話，柏南猶豫了一會，接了。柏向軍的态度罕見的親切溫和，他沒再提班家的事情，只是說柏東出差那麽久終于回來了，想一家人聚聚，順便想和他商量一下把老爺子從醫院接回來的事情。

柏南态度平靜的應下了。

去柏家那天，班玉特地推了玉器行的事，親自送柏南去了柏家。

“他們欺負你，你別傻呆呆的不知道反抗，你告訴我，我去幫你出氣。”班玉板着臉，抓着他的手，反複叮囑，“店鋪的事情我暫時交給保镖了，他們能處理好的，你別擔心。你現在很能賺錢了，他們要是再拿什麽錢不錢的說事，別怕，你錢不夠，還有我呢。”

柏南好笑的回握住他的手，忍不住湊過去親親他的臉，笑道，“放心，大哥說得對，我現在有了你這張王牌，不怕他們。”

班玉耳朵又開始泛紅，不過這次他沒再躲開柏南的親吻，反而湊過去，迅速在他臉上碰了一下，扭頭不看他，眼神亂飄，“好、好了，不準再撒嬌了，去吧去吧，你那個大哥的話也不能全聽，反正……反正我是站在你這邊的。”

臉頰被碰到的地方癢癢的，柏南愣了下，用力捏了一下班玉的手，笑着下了車。

柏家客廳裏很熱鬧，柏東正在和柏向軍聊天，朱秀琴則拉着柏西說着什麽，柏北盤着腿坐在柏西旁邊，正在剝香蕉吃。

很溫馨的畫面。

見柏南進來，幾人停下交談，柏東率先起身，走到他身邊，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來得有些晚，路上堵車？”

柏南微笑搖頭，“不是，小玉非要送我過來，所以稍微耽擱了一會。”

小玉這稱呼一出，柏向軍臉上挂着的嚴父表情裂了裂，朱秀琴撥弄頭發的手僵了僵，柏西迅速低頭遮住了臉上的嘲諷表情，柏北則刷一下擡頭，瞪大眼看向柏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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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那什麽，班二少也來了？怎麽不請他進來坐坐？”柏東掃一眼家人，在心中嘆氣，看來昨晚的勸說全白費了。

“不用，他玉器行有事，送我來之後就走了。”柏南說完，看向柏向軍，“父親，您在電話裏說想接爺爺回家，醫生怎麽說？”他這次同意回來聚聚，為了就是這件事。

“先不說這個，既然人到齊了，劉嬸，開飯吧。”柏向軍避開他的視線，擺擺手，率先朝餐廳走去。

柏南将他不自然的态度看在眼裏，掃一眼身邊的柏東，垂眼，在朱秀琴的親切招呼下，一起去了餐廳。

午餐的氣氛很和諧，柏東一直拉着柏南說話，試圖緩和他與家人的關系，但很顯然，他的努力失敗了。

柏向軍和朱秀琴雖然擺出了一副嚴父慈母的樣子，但他們閃躲的眼神和僵硬的肢體動作無不提醒着柏南，他在這個家裏是特殊的，是不受歡迎的。

柏西倒是沒再說什麽言辭激烈的話，她沉默的吃着飯，把坐她對面的柏南直接無視掉了。柏北的态度則有些詭異，他看向柏南的眼神明明是疏林又防備的，但在言辭上，他卻在拼命的向柏南表達善意，矛盾得很。

家人之間的相處居然能別扭詭異成這樣，也算是難得了。柏南平靜擡頭，與柏東對視，指指他的碗，“菜快冷了，吃飯吧。”

柏東愣了愣，掃一眼別扭的爸媽和态度怪異的弟妹，微微皺眉，不再說話了。

飯後，衆人在客廳裏坐下，開始商量接老爺子回來的事情。

柏向軍和朱秀琴坐在正坐，柏西和柏北在左側沙發上挨着坐了，柏東本來想和柏南坐到一起，卻被柏向軍阻止，無奈之下坐到了右邊的一個單人沙發上。

柏南在最後空着的長沙發上坐了，接受着來自三方的眼神洗禮，形如三堂會審。

這情形，莫名的可笑。

“父親，爺爺的事情，您準備怎麽辦？”柏南開門見山，直接說道，“我覺得接爺爺回家這個提議，有些不妥，爺爺現在身體太差，只能卧床，這樣的搬動只是在過度消耗爺爺的精力，對爺爺來說，并不好。”

柏向軍皺眉，“就是因為身體不好才要接回來，我準備找人将老宅打掃出來，把老人接那邊去。”

“接去老宅？”柏南愣了，“老宅這麽多年沒住人，環境并不好，為什麽要接去老宅？”他以為父親是想将爺爺接到這裏來，盡一下孝心……

“小孩子家家的，跟你說了你也不懂。到時候人接回來了，我自會派人去照顧，老人去世以後，喪事就直接在那邊辦了，免得來回折騰。你好歹是老爺子一手養大的，要多為老人想想。”柏向軍習慣性的就想呵斥柏南，餘光掃到大兒子，又生生将話憋了回去，将自己的意思用一種盡量溫和的方式表達了出來。

柏南懂了，原來接爺爺回來是這麽個接法，将老人丢去老宅等死？

他看向柏東，問得認真，“大哥，父親這個決定，你知道嗎？”

柏東的表情不比他好看多少，他搖搖頭，用眼神安撫一下他，看向柏向軍，“爸，我覺得小南說得對，現在把爺爺接回來，十分不妥。”

“怎麽不妥？”柏向軍對柏東的話還是很重視的，溫和道，“小東，我也有我的顧慮，老爺子肯定不希望自己死在醫院裏，老宅算是我柏家的根，将老爺子接去老宅，再合适不過了。”

“爸，這都什麽年代了，還講什麽根不根的，讓爺爺走得安穩才是正經，我不贊同将爺爺接回老宅。”柏東直接回絕了柏向軍這個提議，态度強硬，“要麽不接，要接，就接這來，我們兄妹幾個，輪流照顧爺爺，妥妥帖帖的送老人走！”

柏向軍皺眉，沉思起來。

朱秀琴聞言急了，忙扯扯柏向軍，柔聲道，“我看南南說得也有些道理，老人現在身體差了，來回搬動不合适，就還是在醫院養着吧。”現在這棟別墅她住得很滿意，把那個快死的老頭子接這來什麽的，想都別想！

“什麽南南說得對，他能有什麽對……算了，這事就這樣辦吧，不接就不接，你們幾個這段時間多往醫院跑跑，好好陪陪你們爺爺。”柏向軍沉着臉，擺擺手，不願再多說。

柏西柏北忙乖巧的應了，柏南點點頭，起身道，“既然事情商量完了，那我先……”

“等等，小南，我有事跟你說。”柏東起身攔住他，拍拍他的肩膀，轉身看向父母，“爸，媽，小南快大學畢業了，我想讓他搬家裏來，總讓他一個人住在外面也不是個事。還有，最近公司的事挺多的，我準備讓小南過來幫我，你們覺得怎麽樣？”

柏向軍直接黑了臉，斥道，“不可能！”

柏南聞言十分驚訝，側頭看向柏東，皺眉，“大哥？”

柏東攬住他的肩膀，笑着拍了拍，“咱們哥倆幾年沒見，以後可得好好将這段空白補起來。”

“大哥，你瘋了嗎？”柏西再也憋不住，驚訝出聲，“柏南到底給你灌了什麽*湯，你怎麽出差一次回來，就開始向着他了？”

柏北在怔愣之後，臉上也帶上了一絲不滿——這柏南在搶走爺爺和班玉之後，又開始搶大哥了嗎？要不要這麽貪心。

“小東你這孩子，南南自己在外面過得自在，哪裏願意回來受我們束縛，別鬧了，啊。”朱秀琴嗔怪的說着，一副打趣兒子的親昵模樣，心中卻急得不得了。

“不是你們說願意接納小南，和他好好相處的嗎？”柏東眯眼，聲音冷下來，“所以你們早上說的話都是哄我的？”

“這……”朱秀琴尴尬，看一眼柏向軍。他們早上确實這麽說過，可接納歸接納，相處歸相處，呆在一個屋檐下算什麽事啊，這樣偶爾吃頓飯不也算接納和相處麽。

柏向軍被兒子這麽看着，臉上有些挂不住，怒道，“總之就是不可能！柏南，我同意讓你偶爾回家吃頓飯，老房子也會給你，但其它的，你想都別想。你老老實實嫁去班家，該幫家裏的時候就幫，柏家算是你唯一的依靠了，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這已經是他最大的讓步了，要不是為了不跟班家鬧僵，他怎麽可能對這個目中無人的養子這般低聲下氣。

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讓柏南去跟那班二少相親！真是憑白給了他攀高枝踩柏家的機會，太不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