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傷
剛才那番掙紮使得鋒利地劍刃劃破皮膚,鮮血順着鋒刃流下,沿着鎖骨滴落在素色中衣上開出朵朵嫣紅。
刺客更加用力的羁縛住齊渃不讓她随意動彈,接着以命令的口吻對前方齊潇說道:“不想她死的話就趕快撤人,不然休怪刀劍無情。”
看來這人不傻,已經猜出齊渃的身份。不過拿她作為要挾的籌碼,齊渃心中不免暗笑,實在不算明智,雖為公主不過這命也不過是蝼蟻之值罷了。若不過忌憚她的身份,這十年間她早已死了千遍百遍,現在這般指不定順了某些人的意。
偷了十年的命在這皇宮深處清冷而又蕭寂的度過,想着餘生就此度過也未嘗不可,幼年經歷至親相繼離別更讓她珍惜生命,說她懦弱也罷說她膽小也罷,有些時候比起死,活反而更需要勇氣。
剛到攬月宮時,偶然偷聽到宮女太監們的閑談,弑君奪.權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身邊,年幼的她用了許久才理清脈絡了解自己的處境,恨眼前的人嗎?
當然。
若是真像聽聞所言,是她殺死了皇兄和父皇,即便父皇常年對自己冷面以對,她也有足夠的理由去恨這位當今的女帝。但這恨卻始終無法成形只能随着時光推移慢慢轉化成了一種不屈。只是一顆棋子又怎樣,若有天遠嫁外邦她也會挺直了她的脊梁不把軟弱之色落于她的眼,因此,此時此刻,自己也絕不能有任何怯意,唯獨對她,絕不。
發出銀鈴一般地笑聲,夾雜在夜風中傳入所有人的耳中,身後的人警惕起來,問道:“你幹嘛?”
“你可能不知。”齊渃止了笑,柔聲的說道,“我也不過是個階下囚,你若是想用我脫離險境,只怕不能如你願了,不如現在殺了我,倒是黃泉路上可以有人作陪。”
眼前兩排燈籠搖曳地泛着紅光,像是開得燦爛的彼岸花幽幽通往那奈落河畔,這當是自己在此世最後所見的景象吧,若有來世,只望飛離高牆之外,平靜布衣生活。
架在脖間的刀刃松弛了一下,那瞬間一個撕裂空氣的聲響直沖而來,刺客來不及調整身形,舉劍斬落射來的利箭,右身一時出現空門,不知何時藏匿與右側弓箭手不放過機會連射兩箭,刺客勉強打落一支,另一支刺入肩胛部。
而此時,暗藏左側的弓箭手瞄準了疲于應付的刺客,直取左肩。一聲穿破衣物紮入筋肉的聲音,一直禁锢住齊渃的左手松開,退了幾步不穩地跌坐在地上。
又是幾箭,統統避開要害射入對方的關節部,知道自己大勢已去,刺客頓了頓身子舉起劍架在自己頸脖處。
傳來“要捉活口”的同時,刺客右手一抹血濺五步,點點血漬噴灑在齊渃的中衣上,與她之前的嫣紅落到一起。
劍落在地上發出铮鳴之聲,那人頹然倒地,露出的雙目眦裂溢血,帶着濃濃的怨氣。
侍衛快速趕來,踢遠落在地上的銀劍,俯下身探向他的脈搏,搖了搖頭開始搜索他身上的其他線索。
齊渃還跌坐在一邊,茫然地看着一切。
一人緩緩走上石階立于齊渃一側,遮住了光投下一片陰影,齊渃轉頭看到一雙黑袍下露出頭的繡金羅靴,下颚被人用手擡起,略帶粗暴地帶着寒冬裏的冷意,拇指指腹輕輕劃過臉頰,大概是擦去剛才濺上的血。
對上那人視線,她薄唇閉緊嘴角也比往日更冷,淡淡眸子映照這周圍的火光忽忽跳動,閃了幾道不明的情緒,還來不及讓齊渃多探究,齊潇轉了頭對後方的公公命令道:“傳太醫,帶上最好的金創藥。”
抽回手,齊渃無力的低下頭,旁邊的侍衛過來禀告了情況,齊潇聽聞點點頭,就讓他們清理現場把屍體擡走,這時看到齊渃依舊失魂地坐在原地,催促道:“還坐着幹嘛,回屋裏去!”
“我……”齊渃歪了下頭,無奈的回道,“腳上有點用不上力。”
剛才那番争鬥又被劫持,本來命懸一線視死如歸讓精神繃得緊,現在過了那勁發現渾身力道像是被抽走了一般,軟趴趴的使不上力。
只能等恢複一陣,或者哪個丫頭攙扶一下自己。
裳兒?
腦中閃過一絲驚慌,嘗試着起身腿卻不争氣的毫不配合,忽然間身體被騰空抱起穩穩地靠在那人懷裏,渾身被一股淡淡檀木的香味所包圍,瞧見那人蹙着眉,從薄唇裏擠出一句話警告:“別亂動。”
停止了掙紮,任由她抱着自己帶入外廳,右手指着外廳的一角,說道:“裳兒在那,不知如何了。”
命人過去查看裳兒的情況,走到被斬斷的屏風前,兩個跪着的丫鬟抖得像是篩糠,在那裏頭也不敢擡起。齊潇挑了眉不語,看了眼在懷裏的齊渃。
擺了擺手,語氣帶着疲憊,齊渃寬慰的說:“我沒事了,這裏被剛才弄的亂,你們整理一下吧。”
兩個丫頭像搗蒜似的點頭,齊潇聽罷冷哼了一聲便快速往裏屋走去,帶起一陣冷風。
一進屋把齊渃放在床上,齊潇揶揄的說道:“剛才不是大義凜然的嗎,怎麽現在倒是打蔫了,剛才的魄力呢?一起作伴上黃泉?可得了朕的許?你倒是做盡好人,不過那之前還是掂掂自己的分量!”
還真是第一次聽到齊潇說出那麽長一段話,一改昔日冰冷的語氣,讓齊渃新奇的眨眨眼,緩了緩神,說道:“臣知罪。北旬特使将至,倘若我有個三長兩短,的确不好交代。”
聽了此話,齊潇瞪了眼,開口正要說什麽,門簾被掀開,裳兒跌跌撞撞的跑進來。
一看到齊渃靠坐在床上,此時血色蒼白,那頸部的嫣紅格外刺目,張了嘴還沒哭出聲就被一旁的齊潇睨了回去,齊潇此刻心情不悅實在不願聽到那些哭哭啼啼。
裳兒咬着下唇抖抖索索的跪在床前,伸手輕輕觸到已經止血的傷口,眼淚撲簌地往下挂。齊渃反握住裳兒的手搖搖頭,反倒問了裳兒的情況,惹得齊潇又是一陣怒目。
太醫這時候趕到,把了脈查看了傷口,表示傷口無礙只是皮肉傷,脈象因為之前風寒感冒寒氣未散,這次又受了驚吓,就開了一些驅寒安神的方子,又把金創藥給了裳兒吩咐一日三次結疤後一日一次。
拿了方子,裳兒急忙跑去寺藥局取藥,小綠拿了熱水過來給齊渃清洗傷口。
看齊渃隐忍着不把疼痛表露,齊潇對還立在那的太醫冷冷地說道:“給朕好好治着,北旬特使下月就來,絕不能留疤。”說到這,擺了皇袍的袖子冷喝一聲,“回宮!”
恭送的話剛說完她已走到廳外,與拿了藥方的裳兒撞個正着,冷冷別過頭走出殿外,裳兒撇撇嘴忙絡着開始煎藥。
換上了幹淨的衣裳,齊渃迷離的進入夢鄉,這一夜太長,讓她又回想起多年前火光沖天的夜晚,那晚她躲在了奶娘的懷裏,而今晚她依稀可以聞到房間裏殘留下的那人淡淡檀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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