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顧美人
據說,太後娘娘偏愛小兒子,一心要逼迫皇帝陛下立皇太弟,弄得兄弟阋牆,楚王殿下心傷之下沉溺酒色,已經幾個月沒清醒過了。
據說,太後娘家送進宮一位表妹霍靈君,天姿國色聰明靈慧,更重要的是與皇帝陛下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卻因為皇太弟的事兒被陛下拒之門外,一顆芳心碎成了八瓣。
據說,宣室殿前平整的青石板臺階因為半年來跪祈聖裁的人太多,生生被壓出了兩個坑。
據說,皇帝陛下一心癡戀沈皇後,寄情于神似沈後的顧美人身上,夜夜春宵不理政事。
據說,當年沈皇後是被太皇太後一杯毒酒賜死的,只為了讓林皇後名正言順地入主椒房,皇帝陛下敢怒不敢言,如今太皇太後故去,林家就要倒臺了。
據說,顧美人聖寵優渥,已經懷孕了。
戲臺子上的咿呀輕唱說得是才子佳人的故事,一番情事被那戲子唱得輾轉反側,聽得人不自覺也糾結了滿腹愁腸,不覺神傷。
唯獨蘇阮,心不在焉地四下張望,便發現坐在太後右手邊的楚王殿下,不知哪裏去了。
這戲班子是大醉方醒的楚王找進宮來替太後解悶的,武生将一杆銀槍舞得虎虎生風,引得衆人喝彩連連,蘇阮掌心一痛,便對上姜淇澳不悅的神色。
“陛下……”她想掙脫,卻被握得更緊,只好哀哀祈求,“陛下弄疼臣妾了……”
姜淇澳望着蘇阮不動聲色,突然就手一拉要抱她在懷,蘇阮卻瞥見臺子上虎虎生風的銀槍直剌剌地朝着自己而來……
“小心!”
蘇阮重重地推開了姜淇澳,摔了個狗吃屎,然後在她面前一步之地,一身紅衣張揚個性的霍靈君,卻仰面躺着,那銀光閃閃的長槍,剛好紮在她心口。
不知是誰尖叫了一聲,侍衛們立刻撲倒戲臺子上的所有人,有人喊着傳太醫,有人喊着抓刺客,蘇阮只盯着霍靈君心想這丫頭坐在太後右手第二個,姜淇澳坐在左手第一個,剛才整個人往自己這邊探了身子——整整隔着兩個人的霍靈君,是怎麽樣如此迅速地替姜淇澳擋下那支長槍的?
藏藍衣袂堅定果絕的從蘇阮面前繞過,一把撈起霍靈君瘦弱的身軀,大步而去。
蘇阮的心,也跟着那決絕而去的帝王,咯噔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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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自己好歹不顧生死的推開了他,他居然看都沒有回頭看自己一眼,一時間,蘇阮憤憤地想着,怎麽不讓那銀槍直接紮死姜淇澳這混蛋算了!
只是姜淇澳薄情,她也不是今日才知道的。
“地上涼,美人還是快起來吧。”
一雙指節修長的手伸在蘇阮面前,她搭了手過去,立刻被緊緊握住,擡起頭來,便看到一身煙灰色常服的姜攬欽,淡淡的沖她笑。
蘇阮立刻就想到那日他不穿衣服的樣子,迅速緋紅了臉頰,想要掙脫,卻被他不容置疑地拉了起來。
“娘娘救駕有功,卻不知傷到沒有,還是讓太醫看看吧。”說罷,這才松開了顧氏。
侍女去請太醫,顧氏和姜攬欽坦然而對,周身嘈雜,卻沒人來注意他們。
蘇阮不知道姜攬欽給顧晚分配了什麽任務,只好低頭,“王爺……”
“本王要知道,沈後究竟死于何物。”姜攬欽淡淡笑着,并不看顧氏。
“不是死于林家人手中?”這位死了都能影響姜淇澳的女人,如今已經成為蘇阮心中姜淇澳的最愛,“要怎麽查?”
“怎麽查?莫不是你真以為,”姜攬欽冷笑一聲,“自己是椒房殿送去承寵的美人?”
蘇阮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你可知道,心思陰沉的上位者,最恨什麽……”姜攬欽退後一步,轉身走了。
然而那輕如蚊吶的兩個字,卻久久蕩滌在蘇阮心頭,揮之不去——細作。
顧晚是先是楚王殿下的細作,才是姜淇澳的女人。
虧得閻王敢說此女幹淨,幹淨他親人啊!
蘇阮從憤憤中回過神來,聽到的第一句話便是——
“美人已經有了一個半月的身孕。”老太醫一陣搖頭晃腦,繼續道:“适才娘娘不慎摔倒已經動了胎氣,需要安心靜養,切不可躁動。”
太醫大人這句靜養,靜得顧氏被禁足昭臺殿整整一個月,太後她老人家親自下的旨意,只是這邊才阻了顧氏侍寝,那邊佳人,已經送上了姜淇澳的床。
顧氏懷孕了。
顧氏失寵了。
戲班子那脫手的槍頭不過是銀蠟做的,除了那一沖之力其實傷不到人。
傷不到人,卻成全了人。
霍靈君小美人憑借着不顧己身的勇猛,終于順利在病中爬上了姜淇澳的龍床,據宮中傳聞,已經很多天沒下來過了。
太醫剛說出顧氏“胎氣已穩”的話,蘇阮擡腳便朝宣室殿走。
容得下霍靈君後來居上,她蘇阮肚子裏這塊肉,那還真不如沒有!
偏偏今日,剛好休沐。
蘇阮挺着還十分平坦的小腹闖進宣室殿時,姜淇澳還擁着美人春睡未起。
崔盛春并不敢真的攔蘇阮,推推搡搡還是讓她闖進了寝殿,姜淇澳披着衣裳坐在床畔,身後紗帳層疊,掩着個嬌小玲珑的身影,若隐若現。
“陛下——”蘇阮嬌呼一聲,整個撲進了姜淇澳的懷裏,“陛下,臣妾好想您啊——”顧晚有一捧适合發嗲撒嬌的好嗓子,這兩句喊得蘇阮自己一個哆嗦。
姜淇澳卻以為她身體不适,忙吩咐崔盛春去傳太醫。
“是傷到哪兒了麽?”姜淇澳攏好衣襟,拉着蘇阮往外走,“怎麽不多睡會兒,起得這樣早?”
“還不都是為了早些見到陛下……”
蘇阮順從地貼着姜淇澳走出兩步,卻像是才看到床上的人一樣,突然一聲驚呼,劈手就掀開了層疊的紗帳,将霍靈君來不及蓋着的兩條雪白大腿,暴露在了空氣中。
這還不夠,蘇阮猛的縮回姜淇澳懷中,“哎呀,這不是霍姑娘嘛!”
霍靈君面上紅暈未盡,怒氣沖沖地瞪了蘇阮一眼,才換了楚楚之态,望向姜淇澳。
被兩個女人夾在中間的男人分兩種,一種是苦逼無奈不知所措,一種是自鳴得意十分享受,姜淇澳,顯然屬于後者。
皇帝陛下對上霍靈君一雙水眸立刻心都化了,上前兩步坐下正要安慰,卻聽身後一聲慘叫,顧氏捂着肚子摔坐在地。
這下,不用傳太醫都跑來了,等太醫的光景,姜淇澳還特意命人送走了如今已是霍夫人的霍靈君。
這一戰,蘇阮完勝!
然而勝利有時候,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譬如說,霍靈君就是如今未央宮裏,最不能得罪的。
當年有太皇太後撐腰的林家,可以輕而易舉地在林婧長大後讓後位空懸,如今有太後撐腰的霍家,眼見着就是第二個林家。
蘇阮頭天得罪了霍靈君,第二天太後娘娘的太醫就進了昭臺殿,細細診脈後,又一次對她下了安心養胎的老話。
于是,顧美人又被禁足了。
被禁足兩個月,查出來一個半月的身孕,太醫院的藥一點都沒少喝,可是蘇阮看着自己依舊平坦的小腹,總感覺出了問題。
即便她胎像不穩,又或者動了胎氣,總不該影響胎兒的成長吧?她越想越心慌越想越不對,連帶看那個每隔一日便替她診脈一次的老太醫,也是越看越懷疑。
終于這天,太醫走後,蘇阮悄悄換了宮女的衣裙,跟着那位老太醫的車馬,悄悄溜進了太醫院。
藥香淺淺,各色氣味混在一處,常年淫浸在這種環境下的太醫院裏,洋溢着一種讓人聞過一次就再不會忘的深刻味道。
将近晌午,院子裏并沒有什麽人。
蘇阮東張西望地想要找個臉生的年輕太醫來把脈,卻不想心不在焉之下,居然踢翻了藥罐子,驚醒了打瞌睡的藥童,心下慌張,尋了個小門便弓身躲了進去。
誰知那小門居然是個機關,蘇阮緊緊貼着,腳下一滑,便站在了滿目琳琅的書架之中,而那機關,居然就是開在書櫃上的一處暗格。
這兒應該是太醫院的藏書局吧……
蘇阮滿懷敬仰得看着比自己高出兩倍的書櫃,琳琅滿目的書卷似乎都因為年久而染上了藥香,小心翼翼尋找出路的蘇阮,卻突然聽到一陣翻書之聲,以及一個刻意壓低的聲音。
“這裏頭記載的,就是當年沈皇後病重後的所有信息了……”
蘇阮原本往後退的腳步,驀得停住。
書頁又幾聲響動。
“對了,原本說是血虧之症,正要換方子,誰知當天夜裏沈皇後就去了,最後太醫院的症斷說得不也是這樣——氣竭而亡,依我之見,沈皇後必然是被人力所害,生生窒息而死的……”
“可這沈家那邊……為何總是咬着不放,這其中的緣故,我想大概同椒房殿中的人有關……”
背後忽的一涼,蘇阮下意識地退後,卻不過才動一下,突然一只手自她頸後伸出,不由分說捂住了她的嘴,勒着她脖子向後一拖……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累感不愛……
需要虎摸,火車上睡得我快要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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