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吳長使
“司徒青可是已經死了?”姜淇澳緊緊握着吳氏的手,一臉的雲淡風輕,眼中霧氣氤氲,一如既往地讓人看不清神色,只覺陰鸷森寒得很是懾人。
蘇阮在一瞬間清醒過來,驚詫不過一晃,低眉颔首地恭敬答話:“回陛下的話,司徒夫人已經死了。”
“哼!”姜淇澳突然冷笑一聲,松開了吳氏,側身靠回錦被堆疊之中,長長的舒出了一口氣。
蘇阮頓時很是莫名,難道這是姜淇澳的手筆?
不等蘇阮開口詢問,姜淇澳望着虛空迷蒙,似是夢呓般閉目喃喃道:“薄情寡義……朕雖不得已,但今日也算是替你報了仇呢……”
報仇?蘇阮定定望着姜淇澳,卻不知他這仇,是替霍氏,還是替顧氏。
顧氏因霍氏而死,她成為霍氏,霍靈君就已經死了,何來報仇,難道說姜淇澳是為了她——顧晚報仇?
那吳氏,會否一直都認為是司徒氏将霍氏推下了湖中,之前的故意親近……難道就是為了替霍氏報仇?
蘇阮忍不住一個激靈,沒留神碰到了姜淇澳放在被褥外的手,卻被他擡手反握,不容拒絕的桎梏在掌。
空氣仿佛靜止不動了,蘇阮強忍着胸中波濤,望定姜淇澳那一張蒼白的臉,卻不知為何他能夠中了劇毒而不死,更猜不透,姜淇澳究竟是要做什麽……
“采兒。”姜淇澳閉着眼睛,突然喚了一聲。
蘇阮見他許久不言,颔首應了一聲,姜淇澳這才又開了口:“朕……想要你為朕,生個孩子。”說罷,更是強硬的桎梏住蘇阮瞬間僵硬的手腕,順勢一拉,蘇阮便極其暧昧的趴在了姜淇澳的胸膛上,許是這一沖之力太過蠻橫,蘇阮聽到姜淇澳胸腔裏壓抑的咳嗽聲,歇斯底裏。
便是這麽一個連咳嗽都不自覺隐忍的男人,手握天下,将她炮灰得欲哭無淚,卻連殺人的勇氣都沒有。
可是如今,他卻跟再無鬥志的蘇阮說,要如今這吳氏替他生個孩子?
可惜,蘇阮不是吳氏,她對陰晴不定的姜淇澳充滿了抵觸,對這偌大的深宮中無數寂寞女子充滿了恐懼,也許從最開始她成為霍氏進入這個逡巡不斷的怪圈子時,蘇阮就注定了失敗。
她身為顧氏,死在霍氏的桑皮紙手中,窒息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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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她成了自己前一刻的仇人霍氏,心甘情願跳了湖,一睜眼又變成了司徒氏,世人都言司徒氏害了霍氏,唯獨她自己渾渾噩噩,甚至有些感激司徒青将她從那具極具沖突性的身體裏解脫出來。
如今吳氏為了霍氏在姜淇澳的默許下殺死了司徒氏,感受着屬于仇人的呼吸和存在,蘇阮覺得,閻王他真的是在玩自己——這種死生輪轉裏,她根本不可能用心去勾引姜淇澳,又談何成功?
一時出神,蘇阮居然忘了自己此刻正趴在姜淇澳的懷中,年輕的帝王剛剛發表了自己對生孩子的意見,理所當然的将蘇阮的沉默當做了默認……
順勢一個翻身,蘇阮回過神來,便看到面色蒼白的姜淇澳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唇角一抹輕蔑的弧度,彰顯出絕對強勢的盛氣淩人。
這麽個身中劇毒昏迷了一夜才剛醒來的男人,習慣了掌控一切的霸道,美人在懷時毫無節制,便注定了他要被自己給悲劇。
當然,被壓得絲毫不能動彈的蘇阮,此刻滿腦子驚恐的望着姜淇澳,看着他薄唇一點一點朝自己而來,沒骨氣的……死死閉上了眼睛,那吻落在頰邊時,蘇阮聽到姜淇澳胸腔中悶哼的嘲笑聲,剛要推拒,腰間一陣酥麻,姜淇澳居然順着她半敞的衣襟滑進了她的腰側,那一陣驚悸的觸動讓吳氏這具敏感的身體瞬間化作了春水,蘇阮想動,卻是一點力氣都沒有,被姜淇澳撬開了齒關攻城略地,壓抑的無比糾結。
無奈之下,蘇阮放棄了掙紮,安靜地躺着,任姜淇澳施為。
只是情動之下,姜淇澳的呼吸粗重的噴薄在耳邊,蘇阮感覺到那薄薄的唇瓣貼着她的臉頰細膩的滑過來……
姜淇澳卻是突然一陣輕咳,如常的壓抑着,蘇阮身子一顫,卻感覺到一陣濃稠的腥味兒撲鼻而來,緊接着,頰邊一陣粘稠的濡濕感順着她的耳垂滑落頸後……
陌生的感覺,卻是熟悉的味道。
姜淇澳的臂膀仿佛一瞬間失去了支撐,整個人木偶一般壓在了吳氏衣衫淩亂的身子上,一動不動。
從驚訝恐懼中緩過神來的蘇阮一陣莫名,待望見姜淇澳禁閉的眼眸時,腦海中突然閃過一絲靈光——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精盡人亡?
然而下一秒,那聲不受控制的凄厲尖叫,通過吳氏細柔的嗓子,無比懾人的穿透了宣室殿的房檐。
天邊一聲驚雷滾過,酣暢淋漓的雨滴不受控制的砸了下來。
只是,姜淇澳還是沒有死。
終歸母子情深的太後娘娘聽到消息放下了所有的怨憤堅持,忙不疊的趕到了宣室殿。
救回了皇帝性命的太醫們魚貫而出,卻都以一種難以置信的、滿含鄙夷甚至嫌棄的目光打量着站在太後身後的吳長使。
蘇阮被崔盛春請到了偏殿一間小屋中,外頭大雨瓢潑不辨時辰,也不知過了多久,太後身邊第一得力的宮女玉容,推門而來。
瞧見玉容恭恭敬敬的給自己行禮,蘇阮先松了口氣,可待玉容開口,她恨不得找個地縫給鑽進去。
“長使求子心切,太後是明白的,但陛下龍體抱恙,長使擅用閨房秘藥在身,便是置聖恭于不顧的大罪……”
蘇阮滿臉通紅的絞着手指,心道她什麽都沒幹哪裏就用秘藥勾引姜淇澳了?
其後,玉容奉太後旨意沐浴更衣,換去了所有衣物首飾,才被允許再入宣室殿中照看姜淇澳,而這照看,是皇帝陛下自己要求的。
太後娘娘與皇帝陛下對吳氏這份特殊的眷戀,是蘇阮沒法理解的,可是崔盛春再不會放她單獨與姜淇澳呆在一塊,蘇阮也就只好老老實實的在宣室殿裏當起了保姆,然而姜淇澳的臉色,卻一直蒼白,不見起色。
沒幾日,司徒氏小産身亡的消息傳了出去。
又沒幾日,姜淇澳夜裏收到密報,說是司徒方與楚王有信箋往來,內容不詳。
姜淇澳的溫情儒雅,随着那份密報煙消雲散,蘇阮戰戰兢兢的守在榻旁,聽到姜淇澳吩咐崔盛春,将刺客帶來問話。
見到那個披頭散發形若鬼魅一般的刺客時,蘇阮坐在姜淇澳榻旁的屏風後。
被用了重刑的刺客站立不穩的摔在地上,吐字清晰,“末将沒做過的事兒,陛下逼着末将認,末将挨不住重刑認了,但陛下要的解藥,卻是殺了末将末将也沒有的!”
一口一個末将,聲音铿锵字句堅硬的,可不正是蕭子佩。
當日蕭子佩下的劇毒,難道不是即時發作,而是蠶食鯨吞的綿柔之毒?
蘇阮一驚之下,摔落了手中茶碗,滾燙的濃茶燙得她倒吸一口冷氣,卻動都不敢動一下。
好在,姜淇澳沒工夫理她。
“天牢中消息閉塞,朕今日召你來,不是為了解藥,只是新近聽聞蕭校尉曾有一心儀女子自幼青梅竹馬……”
“你要幹什麽!”趴着不能動彈的蕭子佩突然擡頭,好似一瞬間蹿近了龍榻幾步。
“也沒什麽,只是朕的司徒夫人前幾日不幸小産丢了性命,如今太常屬來請命,要朕賜個封號給她,好入陵寝,伴朕百年。”姜淇澳極怒的前兆,便是雲淡風輕淺笑盈唇的陳述。
蕭子佩像一只回光返照的困獸,猛然站了起來,直挺挺的伸手指着姜淇澳,半晌,整個人山崩一樣摔在了地上。
崔盛春連忙上前察看,看完是一臉的為難,不知如何回話。
“死了?”
“是。”
“丢出去喂狗。”
看着崔盛春一瞬間仿佛老了好幾歲的背影,蘇阮卻有一種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欣喜由心而生。
姜淇澳身體裏的毒一直不曾解掉,太醫若始終找不到辦法,他還是會死在這毒上的,這麽說來,若是能常伴姜淇澳左右熬上個一年半載,他這般日日蒼白下去,想必也是熬不了多久的。
白頭到老,一日死便是一日白頭。
蘇阮想得正興奮,姜淇澳卻突然喊了她一聲。
“采兒,你過來。”
蘇阮手上一陣刺痛襲來,她看着自己被燙得紅腫的手,忙用袖子掩住傷痕,走到姜淇澳面前。
“太後先前賜給你的绮羅香,可還帶在身上?”
绮羅香?蘇阮想起那次姜淇澳情不自禁然後吐血的事兒,太後是除去了她身上所有東西的,想到這兒,安靜的搖了搖頭。
“那便回去再拿些來吧。”
蘇阮愣怔片刻,轉身正要走,姜淇澳卻突然又開了口。
“世人皆有情,唯朕無情,采兒不怕朕麽?”
蘇阮猛然僵住,卻沒法假裝聽不見,緩緩轉過身去,沖着姜淇澳恭敬行了一個大禮,“陛下是小姐心儀之人,亦是采兒心儀之人。”
許久,姜淇澳長長的嘆出一口氣,擺手道:“也罷,你回元英殿中歇息幾日吧。”
蘇阮就這麽樣失去了在宣室殿當保姆的機會。
也才知道,那日誘得姜淇澳不顧病體情不自禁的秘藥,居然是太後親自賜給吳氏的,改良頗多的绮羅香,香氣透骨,是早就已經入了吳氏血脈的,可太後命她去照顧姜淇澳,姜淇澳自己也留吳氏在身旁,難道都是……不想要那命?
作者有話要說: 阮妹紙說她最近好想念閻王大人~
然後,霍氏被識破那個梗之前忘掉了,已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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