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人類
八個月的漫長旱季才過了三個月,最嚴酷的時候還沒到來,我和老大半歲了。
這只不能遷徙的老水牛在吃完草返回河流的時候,被狼群截住,成為了狼群的食物。
黑狼王醒目的站在最前方,老三緊跟在他身後,那幾只新加入的公狼,有些躲躲閃閃地停在不遠處,它們還沒有完全融入這個狼群,也許要等到它們與群裏的母狼成雙成對,有了自己的後代之後才會對狼群有歸屬感。
我和老大是狼群的異類,雖然是未成年狼,卻享有成年狼的一切優待,因為我們在捕獵過程中的強悍表現,使得狼群的規則不得不在我們面前讓步。
剛才在捕獵這只老水牛的時候,是我用計讓這只水牛的前蹄陷入了一個地坑中,結果被狼群找到了可趁之機。
我和老大進食完畢,這只水牛夠大,狼群所有成員都可以吃得很飽,今天不用專門替老三去尋找其他食物。
老三終于黏完了黑狼王,往我們這邊走來,總算想起我們這些兄弟了,我用鄙視的眼神看着他,可惜以這家夥的理解能力,完全不能明白我的意思。
它搖晃着尾巴,看着眼前那只小蝴蝶出神,我記得它小時候很喜歡玩這些小把戲,一個人都可以自得其樂很久。
它一邊戀戀不舍的看着黑狼王,一邊斜眼看着那只飛來飛去的蝴蝶。
我嘆了口氣,這家夥,還太小了,沒心理上斷奶,總把黑狼王當成自己第二個媽,也不看看黑狼王對它根本是愛理不理,雖然一直沒把它驅逐出狼群還允許它跟在身邊,那也只是基于同類的一點點情誼。
它到底什麽時候才會長大?
進食完畢之後,我悄悄離開狼群,向着某個金色的影子跑去。
金毛獅子卧在老地方打盹兒,看到我跑過來的聲音,也只是懶洋洋地睜開眼看了看,然後繼續睡自己的大頭覺。
我也在離它不遠處趴下來,也開始打起瞌睡。
這就是金毛獅子強迫我過來之後的經常狀态,獅子是號稱“睡神”的生物,連帶着我也開始有這個傾向,有事沒事就趴在那兒養神。
突然我擡起頭,周圍的異動讓我有些不安,我看到不遠處,有些鬣狗和野狼在游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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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草原上的生物開始出現異常,我們附近的小狼群有幾個被清洗了,只逃出來幾只幸存者,而我一直以為是草原上的鬣狗群、野狗群或者獵豹群做的,但是看情況,沒有這麽簡單。
兇狠醜陋的鬣狗們也開始躁動。
它們好像受到了什麽威脅似地,開始傾入強敵獅群的領地,不顧獅群對鬣狗群的威脅,兩個群體的互鬥造成了嚴重的傷亡。
在一場遭遇戰中,因為雄獅在巡視邊界領地沒有在獅群中,幾只母獅在争鬥中死去,當然,鬣狗群更是損失慘重。
這使金毛獅子大發雷霆,它覺得這是對它的一種挑釁,而沒有保護好獅群的成員,更是自己的失職。
獅群和鬣狗群成為死敵,只要遇到了必然要大打一場。
金毛察覺到周圍的動靜,終于懶洋洋地睜開眼,在看到鬣狗時,立刻清醒了過來,看來,仇恨是最好的興奮劑。
金毛獅子站起來,揚起頭,其實雄獅并不經常參與捕獵,除非是獵食大型動物,因為它們頭背部長長的鬃毛不利于隐蔽,往往還沒靠近,獵物就察覺到,逃之夭夭了。
金毛嗅聞着空氣中不知從哪傳來的血腥味,漸漸眼睛中的殺戮氣息消失,湧上來的是一片凝重之色。
它沖着我吼叫了一聲,然後一邊嗅着空氣中的血腥氣,一邊奔跑起來,我緊緊跟在它身後。
金毛獅子以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查探着周圍的一切,我被它影響着也開始變得謹慎。
這一跑就是一天一夜。
路上,我們遇到了一個遷徙中的象群,然後它們被兩頭我很熟悉的人圍住,那是人類。
我和金毛趴在遠處一個茂密的草叢中,看着前方的一切。
一頭長着長長象牙的大象一聲悠長的叫聲響徹雲霄,它身邊跟着的是一頭年輕的小象。
我一方面因為終于看到人類的蹤跡而興奮,另一方面,對于他們捕獵的舉動又非常惱火,因為我也是可能的捕獵對象之一。
那些人類拿着一些傳統的武器,刀槍箭矢,全都是冷兵器,謝天謝地,如果他們手裏有槍或者其他更厲害的武器,這兩頭象只怕早就橫屍當場了。
很快,我就察覺到,它們的目标并不是捕殺大象,獲取象牙,而是想活捉它們!
我不知道為什麽人類想要捕捉活的大象,也許是賣到動物園?或者給某些達官貴人當坐騎?但是現代社會應該已經沒有這種現象了吧?或者是想活取象牙卻放過象一條性命?
種種胡亂猜測在我腦海裏此起彼伏,亂糟糟的讓我腦子一團亂,突然我意識到什麽,眯着眼,看着遠方那一群人的衣着。
他們皮膚是橄榄色,有些是紅色,裸着上身,下面穿着一件奇怪的僅蓋着屁股的裙裝,有點像我在書上看過的古埃及那種“努格白”,而有些是用獸皮制成。
這不像我記憶中非洲大草原的居民,不但膚色不像,連穿着都有很大的差異。遠遠的我聽到他們叽裏呱啦不知道在說些什麽,但是卻不是我熟悉的任何一門語言。
也許我真的穿到異時空了,我茫然的想着,原本我還存在着萬一的想法,要是我還在原來的世界,那麽我是不是可以尋找讓自己恢複人形的方法,然後重返人類世界,現在看來,都不可能了,即使回去了,又如何,熟悉的一切已經蕩然無存,也就失去回去的意義了。
一個領頭模樣的人坐在一匹馬上,發號施令,不知道在叫嚷着什麽,那些圍着象群的人紛紛退回來,圍成一圈,看着我和金毛獅子埋伏的地方。我們被發現了。
考慮了一下,我決定去把那兩只象救下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那只成年母象是我和老大去喝水時跟随的象群的首領。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何況現在是同仇敵忾的時候。
我讓金毛獅子悄悄繞到隊伍的後面,而自己則遠遠的站出來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那個領頭的人,看到我興奮地哇哇亂叫,也不知道他在高興什麽,他指着我,對着手下的人就是一陣噼裏啪啦的鳥語。
我眯着眼,冷靜地看着它,看到那個金色的影子已經潛伏在他們咫尺間,我仰頭一聲長嘯,用S形的跑動路線向着他們沖去。
那頭母象也把鼻子揮起,甩落,發出戰歌,“喔——” ,而金毛獅子則在我們的掩護下,迅捷地竄入人群中,所向披靡,如果不借助遠程工具,貼身近戰,人類遠遠不是野生猛獸的對手。
那個領頭的人臉色大變,不顧手下人的性命,驅趕着那匹在獅子的吼聲中腿直發軟的馬逃之夭夭了。
回去的路上,我們兩個一直保持沉默,接下來該怎麽做,勢必要好好想想。
草原上有一部分動物是逐草而居,他們不能離開青草,所以随着旱季來臨,他們會随着雨水的蹤跡不停地在整個大陸上遷徙,包括象群和牛羚。象群能聞到好幾英裏外的空氣中隐含的水汽,然後用勢不可擋的勁頭往那個方向走去。
也有一些動物完全沒辦法遷徙,因為身體構造或者其他原因,它們會呆在原地,聽天由命,當然,進化讓它們能适應幹旱的氣候,除非氣候過于反常,而他它們也必然經歷一次自然淘汰,身體虛弱或者運氣不好者将無法存活。
狼群還好,只要環境允許,完全可以跋涉千裏,但是獅群卻不一樣,獅子爆發力強勁,耐力卻并不好,尤其是不滿一歲的幼獅,完全不适應長途遷徙。
但是要躲避人類的襲擊,那麽就必須遷徙到比較遠的地方,獅群和狼群都別無選擇。
就在我焦慮的思考着解決辦法的時候,金毛獅子早就做出了反應,好像對這種情況雖然早就預料,但是還是事發突然只好盡快采取備案中的辦法一樣。
它仰頭一聲長嘯,呼喚它的獅群,而我,則悄悄離開它身邊,我必須盡快告知黑狼王這件事,狼的皮毛并不為人類所喜愛,所以危險應該不大,至少在我的印象裏,只要躲開就行了。 我與黑狼王進行了艱難的交流,卻發現它的反應和金毛獅子一模一樣,好像早就對這種事情有了準備,看來,人類的捕獵活動早就形成了一定的規律,他們早就習慣了。
自然法則排斥不同物種的雜交,也不贊同撫養其他物種的幼仔,蛇有蛇道,鼠有鼠窩,大家各行其是,像杜鵑鳥那樣的卑鄙者,實屬罕見。
我也不打算違反這個自然法則。
小狐貍的死讓我至今難以釋懷,半睡半醒的恍惚間,我總覺得那暖暖的一團還窩在我身邊,我還可以看到那亮晶晶的圓滾滾的眼睛。
我總覺得小狐貍之所以遇到意外,就是因為我和老大違反了這個法則,可是,如果不這樣,那麽失去父母的小狐貍大概也會死去,我思考了許久,想到腦子打結,還是沒想出個因果,也許,到最後,我們能做的也就是“盡人事聽天命”。
我再也不想經歷類似的悲痛。
所以當金毛獅子把那只失去母親的金黃色小獅子叼過來——它的母親在與鬣狗的戰争中死去了——扔在我面前的時候,我立刻往後退了三步,有些驚恐地看着小獅子歡樂地跌跌撞撞地一扭一扭地走過來,試圖靠近我。
這種還在吃奶的生物,太可怕了,基本上有奶就是娘,給什麽吃什麽,問題是我沒奶!
我悲慘的大叫一聲,龇牙咆哮着威脅那只懵懂的小東西不要靠近我,可惜,它完全沒有把我的威脅放在心上,我一爪子撩開它,又撲上來,一爪子撩開它,又撲騰過來,我火了,咬着它的小脖子把它扔到它父親身邊,它又屁颠屁颠地跑過來,我——
我徹底無力了,誰讓我對幼仔無能為力呢。
旁邊的金毛一臉得意的看着我被小金毛纏上,在小金毛纏着我的時候,放心的倒頭大睡,好像完全不擔心我把小金毛扔在這,自己偷偷跑掉。
不得不說,它對我某些方面的了解讓我咬牙切齒。
這是遷徙前最後的歡樂時光,小金毛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長途的旅程,我寬容的讓小金毛趴在我的背上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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