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帝國雙壁之獅心軍團
兩只軍隊隔河相望,雪山上融化的積雪彙入萊斯河,讓這條溫柔安靜的河流變得湍急而渾濁。
這就是我們目前面臨的境況,蓋爾特人靠着春汛的萊茵河躲避着帝國軍團主力的攻擊,現在要調集大量的船只渡江又耗時耗力,暫時形成了一個僵持的狀态。
這裏總共聚集了将近兩個羅斯軍團的兵力,加上各自的聯合軍團,共計有将近一萬五千人,組成了一個集團軍,由帝國皇帝直接任命的将軍擔任總指揮。
這個将軍叫亞特,年近六十,兩鬓斑白,從他堅毅的眼神可以看出,他不是那些屍位素餐的貴族将軍,而是在戰場的血腥厮殺中一步一步爬升到現在的位置,就我看來,可以用幾個詞形容這位老當益壯的将軍:正直端方、經驗豐富、因循守舊、固執己見。
金毛曾經建議派出一部分兵力繞到下游的淺灘處過河潛伏起來,與這邊正在準備渡江的主力前後夾攻,但是被老将軍以過于冒險否決了。
金毛與這位老将軍起了一點沖突,最後兩個人不歡而散,誰也沒能說服對方,看到金毛因為沒有得到順從而暴怒的樣子,我差點以為他會直接變回原形咬死這位老将軍,但是他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上司之後,敬了個禮,轉身走出了帳篷。
看來,在人類社會久了,金毛也知道了什麽叫妥協。
我跟着金毛走出帳篷前回頭看了一眼,亞特将軍用手扶着桌子,臉色有些蒼白,顯然正在為剛才的對峙心有餘悸。
我有些慶幸,這位老将軍并不是一個心胸狹隘的人,相反,他雖然固執守舊,但卻具有軍人特有的大度豁達的品質,不會因為與下級軍官之間的意見分歧而暗中下絆子。
現在的問題是,按照我對金毛的了解,他不可能會放棄自己的計劃,肯定會暗中自顧自的行動。
我的猜測沒有錯。
在最近幾天,金毛巡視的時候都會故意跑到很遠的地方,打着捕獵的幌子查看地形。
在河流邊緣生長着茂盛的草木和樹林,一只有着一張老成持重面孔的烏林鸮站在一棵樹上打着盹兒,它應該整晚都在忙着狩獵,連旁邊叽叽喳喳,不停地飛來飛去的知更鳥都沒能吵醒它。
它們曾經被人類當成了某種可怖的森林小妖,我覺得半夜的時候走在樹林間,突然聽到它那凄厲的叫聲之後再看到這張類似人臉的鳥臉,确實會給神經帶來極大地刺激。
金毛一邊檢查着自己上一回設下的陷阱中有沒有獵物闖進去,一邊仔細觀察着河流。
他為了裝得像個樣兒,甚至還請教了軍營中曾經是獵人的士兵怎麽布置機關,設置陷阱,對于他這種不務正業的行為,亞特老将軍很有微詞,有一次甚至當面責備了金毛,可惜都被金毛當成了耳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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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懷疑他當晚就會寫一個報告給帝國皇帝,要求撤換掉這個吊兒郎當,滿腦子奇思怪想的軍團指揮官。
金毛吹了聲口哨,“嗨,塞萊斯,就是這兒了。”他指着前方不遠處說,那兒有一片淺灘。
金毛走過去,開始脫掉身上的衣服,他穿着羅斯軍團士兵穿着的那種普通胸甲,是用皮革綴以重疊的薄薄的近似圓形的青銅片或鐵片制成的,腳上也綁着腳甲。
我看着他一件接着一件的往地上扔着衣服,甚是豪邁,但是當看到他連身上最後一件蔽體的衣物都脫掉的時候,就有些驚訝了,難道他打算裸泳?
看到金毛光溜溜的身體,看來他就是這麽打算的。
身在野外,金毛毫無顧忌的伸展着肢體,轉過頭對着我呲着一口白牙,笑着說:“還是這樣最舒服。”
他邁開大步往河裏走去。
我在跟與不跟之間掙紮了三秒鐘,最後決定,還是跟着吧。
春天的河水非常冷,踏進去的時候打了個寒顫。
我游在金毛的身邊,他的泳姿居然已經脫離狗刨式進化到類似自由泳階段了,他是在莫爾斯城那寬大的浴室中練出來的嗎?
萊斯河并不太寬,在我們力盡之前終于爬上了岸,金毛也沒有開始時那麽爽快,而是不停地顫抖着跺腳,終于知道冷了吧?還以為自己那身厚厚的毛還在呢,居然敢這麽嚣張,我在心裏默默念。
我們忍受着刺骨的冷意,金毛穿上帶過來的濕透了的農民裝着的短袍,我們開始在這片樹林中進行查探。
這裏距離蓋爾特人的營地有二十多公裏,但是我們依然不敢冒險生火烤幹衣物和身體。
我們大略查看了周圍幾平方公裏的情況,确定沒有蓋爾特人的蹤跡,我跟在金毛身邊,他穿着粗糙的用一整塊羊皮做成的鞋子,在滿是荊棘、樹根、草叢、泥地的森林中磨破了,腳掌鮮血淋漓。
金毛微微皺着眉頭,依然用穩定而毫不遲疑的步伐向前走着,就好像什麽痛覺都沒有似地。
我想起以前在草原上,曾經看到一頭獅子,因為腳掌被一根粗大的荊棘刺傷,無法自從取出,後來傷口化膿,死在了一頭遠不是它對手的獵豹口下。
獅子的腳掌很容易受傷。連比較鋒利的石塊都能在它們的腳掌上留下深深地傷口。
在天黑之前,我們游回了對岸。
金毛穿上冰冷沉重的盔甲,摸了摸我冰冷的濕漉漉的皮毛,不發一語的走在我前面,我知道他已經精疲力竭。
穿過樹林之後,我們拴在那兒的馬匹看到我們回來了,打了個噴嚏,周圍那一小片草地已經被它啃得只剩下光禿禿的緊挨着地面的草根。
金毛騎上馬,我們用最快的速度返回了軍營。
原本以為馬上能休息了,結果亞特老将軍覺得應該鍛煉一下兩個軍團之間的配合熟練度,決定進行一些聯合訓練。
他命令一半的士兵混雜在一起進行十公裏的負重急行軍,看到騎着馬從外面回來的金毛,臉色一沉,手一指,金毛看了他一眼,默不作聲的走到隊伍前面,認出他的軍團士兵立刻分散開來,把他圍在正中間。
我想跟上去,金毛阻止了我,吩咐了身邊跟随的侍從官一句,就帶領着隊伍出發了。
我跟在侍從官身後,他領着我進了帳篷,燃起了一堆炭火,然後端來了我的餐盤,上面放着半只羊,這是我的晚餐。
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金毛掀開帳篷走了進來。
金毛把盾牌立在牆角,拿下頭盔,取下胸甲,解開腳上綁着的金屬片,整個人放松的躺在椅子上。
羅斯軍隊的盾牌是一種長圓形的凸面體,高約一點二米,寬約零點六米,可以把大部下身體遮住,用木頭制成,上面一般蒙着獸皮,并且用金屬條加固。
這是非常沉重的一件裝備,帶着它,再加上身上的盔甲以及其他一些必備品急行軍,絕對是一種考驗。
侍從官從外面端了一盆熱水進來,金毛把腳放進去的瞬間,嘴裏念念有詞,我聽出來是在咒罵着什麽。
他泡了一會兒之後,把腳拿出來,我輕輕走過去,他的腳真是慘不忍睹,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和水泡,我舔了舔他的傷口。 這一夜在金毛被疼痛折騰的輾轉反複中度過了。
我們的頭頂上,夜空挂着幾點寒星,半個月亮懸在空中,我們帶領着軍隊在柔和而朦胧的月光中前進,林木像鬼怪一樣撲面而來,夜行鳥類發出讓人毛骨悚然的叫聲,所有人都安安靜靜地屏住呼吸,埋頭趕路。
樹林裏已經被先遣隊清理出了一條狹窄的小路。
大霧在林間蔓延開來,可以看到樹木的上半部分屹立在那些滾滾流動的白色濃霧上,只要動作稍微慢一點,前面的人就會被這片濃霧吞噬,再也難覓其蹤影。
金毛和我站在河邊,一個個士兵從我們身邊走過。
他們邁入河水中,在黑暗的河面上靠着兩根堅固的繩索涉水而過。
那兩根繩索也是金毛帶着先遣隊設置的。
這片濃霧出現得很及時。
我們如同鬼魅般在午夜出現在了蓋爾特人的營地。
戰争血腥而殘酷,士兵們揮舞着鋒利的科裏亞短劍,重重的砍在那些睡眼朦胧的敵人身上,将胳膊或者其他身體部件從敵人身上剁下,全身血肉模糊,內髒暴露在外。
我跟在金毛身邊,看着眼前這一幕幕血腥的場景,有時候覺得,只有大規模的戰争才能讓人真正體會到什麽叫殘酷,讓人難以忍受,到最後要麽崩潰,要麽麻木。
難怪以前還有專門的“戰争後遺症”這個詞彙來形容在戰場上是受到極大地刺激而出現心理異常的士兵。
古代人在這一點上稍微好一點,他們至少還剛剛脫離原始社會不久,不但是生活,連骨子裏也還保留着那些野性。
一個軍團士兵把一面旗子插在了被砍倒的蓋爾特人軍旗上,那是一頭威風凜凜的獅子,它用睥睨的神态看着腳下的生命。
這一夜創造了一個奇跡,金毛用半個軍團的兵力滅掉了蓋爾特人近萬人,而自己的損傷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連老将軍亞特都嘆服不已,不得不感嘆,也許又一個天才将領橫空出世。
獅心軍團的名聲響遍了整個帝國,蓋爾特人也記住了這個血腥的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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